十一
小镇因为教育高质量的好名声吸引了很多的学生到这里,那些市里的孩子、县上的孩子、临近镇子里的孩子想尽一切办法转到这里念书,所以班上每年都有那么几个同学临时的加入,自然也会有一些同学的转出,可能是寻求更好的学校去了。他们只是在这里来上课,因为他们的学籍还保留在过去的学校,所以并不占这个学校的任何升学指标。另外,为了到这个学校来上学他们自然是找了一些关系的,据说有些同学的关系还是很复杂的。或许是基于此类因素或者复杂人际关系的原因,对于这些转学生,一直以来学校的管理还是较为松的。他们的学习好与坏,从功利的角度来看,并不会对学校的好声誉有实质性的影响。
市里的同学、县里的同学自然成为大家关注的焦点,因为他们都是“城里人”。尤其是那些城里来的女同学,虽然只是学生,但是她们的时髦穿着和打扮引领了校园的风尚。自然而然地,全校各个班里的文艺委员之职几乎清一色都由这些孩子来担任,这些同学身上的大方和有礼貌确实是让我们需要不断学习的。
校园的生活是单纯的,这些同学们还都涉世未深,但是社会的游戏法则和世俗的认识,也多少会对这些孩子在心里上造成影响。这些转学生中间还是有一群特殊的学生。便是各个油矿工人的子弟,他们被戏称为“矿子弟”。这个县上有着中国陆上第一口油井,石油开发的历史悠久,石油产业已经成为这个地区的经济命脉,可以说因石油而繁荣。自然而然,石油工人也是大家羡慕的群体。一旦成了石油工人,就意味有了高收入、高福利的“铁饭碗”。这些“矿子弟”的“特殊性”在于他们初中一毕业之后基本上未来的道路就已注定,那就是当石油工人。初中毕业之后,他们就可以进入只面向石油工人子弟的石油技校,只要是石油子弟的孩子们基本上都可以上。技校一毕业就有了“铁饭碗”,就可以进入油矿工作,未来的道路是明确而无忧的。
我也是羡慕他们的,但现实不容许有一丝的幻想。与我家一步之遥的一个村子就沾了油矿的光,还是因为土地。在那个村子里,与我父母同龄的一代人都享受了油矿的招工政策,随着油矿事业的不断壮大,这种好事情竟然实现了代际传承。他们的孩子们自然就可以保证了一份“铁饭碗”。不是说我们的父辈们与他们有着多大的能力差距,而是油矿没有把油井打到我们村上。现实就是让你无法回到过去重新选择。我的一个哥哥曾为此跟爷爷做过探讨,试图找出当年逃荒的爷爷们,为什么在落地的时候没有选择那个有油村子的原因。爷爷竟然把责任推给了我的老爷爷,说“好娃娃了,我也想那样,只是你老爷爷当时就看下这里。谁又没有前后眼,当时谁又能看开了”。对于这样的解释,我的那个哥哥自然是不满意的,因为他是长孙,而且快要问媳妇了,那次探讨以后他就没有停止表达对“老爷爷”的眼光短浅的批判。
对于这些孩子们而言,他们身上的那份优越感还是很明显的。在吃穿这两个方面表现的最为明显。这些孩子们不会去跟大家凑热闹吹大灶上的饭,也不会去住那些集体宿舍或者大通铺。他们绝大多数在穿衣打扮方面很是时髦,充分体现了他们的优越感。班上转学而来张帅就是这样的同学,只不过他似乎更具领导魅力。一群转学而来的油矿孩子经常跟在他的身后,他们成了镇上几家小饭馆的常客。似乎是过于“露富”,我觉得这个耀眼帅哥迟早被人会被人盯上。
转学生的陆续出现打破了某种平衡。“大个子刘”的口头禅就是“人比人活不成”,这个孩子明显被一些他认为优越的孩子比了下去。他肯定说的不是拿成绩相比,因为他的考试排名每次都在班里的后十名之列。这种说法其实不是针对个别同学的。在这个学校,成绩的好坏是评价一切是非、好坏的唯一标准。他们的地位虽然与那些学习拔尖的同学们有着很大的差距,但是吃穿的问题也逐渐让我们一些同学有了强烈的自卑心理。
出生和家庭环境所造成的差距,是有这很深厚的历史原因的。很多人以此为借口,顺从或者忍耐了命运的安排,很好地融入了他所选择的角色。甚至可以生活的更好,这或许也就是我们普通人的幸福抉择。对于那些要以改变命运为奋斗目标的人,他们所承受的压力,这一路上的彷徨与曲折,却是很多人难以面对的。但是我们仍要看到这些奋斗者身上那些不屈的意志,他们靠着自己的努力创造命运的道路。
我的同桌罗红雨就就经常在晚自习的时候把她的那些黄红绿色的饭票拿出来数一遍,生怕少了一张似的,好像又在计划着每日的花销。开学之后,每周的饭钱也基本上都是固定的。学校灶房内是不收现金的,这些不同颜色的塑料饭票,才是校园硬通货。再换成饭票之后,他们身上很少带钱,其他的开销也就基本上没有了,也不能再有了。
爱美之心人兼有之,虽然还未到收拾打扮的年龄。就我的同桌而言,她还是穿着红色的绒布布鞋。也许一块香皂、一袋郁美净就是她的化妆品。她经常梳着两根麻花辫子、绑着红头绳,也许是因为营养不良的原因,她的头发有些发黄。她与那些城里来的女同学确实差距很明显,类似这样的同学并不是少数。
我想起了我的84年元旦晚会,那一年我高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