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讲 | 国民身份证

前面我们已经讲了良渚文化。在良渚文化中，玉琮代表神权，玉钺代表君权。玉璧对于良渚人来说又意味着什么呢？显然《周礼》那本书中提到仓壁礼天、黄琮礼地的功能，在良渚文化时期还没有那么专业，仓壁就是玉璧，黄琮就是玉琮。到了周礼时代，玉璧和玉琮都已经是祭天拜地的礼器了，可玉璧在良渚人手里就不光是礼制文明的象征，它同时还是良渚人之所以为良渚人的身份标志，就像今天的身份证，在良渚人的任何一座墓葬里，我们都能看到玉璧。良渚人广泛地使用玉璧作为陪葬品，除了炫富，其实玉璧主要是表明了墓主的古国国民身份。这就好像青铜时代必须用青铜礼器和兵器来表明国人和世人的身份是一样的，良渚人的玉璧就成了他们的国民身份证。玉璧还有其他作用吗？有人认为玉璧在良渚还是财富的象征物，甚至还有人更明确地指出，良渚玉币的真正功能就是一种原始货币，后来人用珠或者玉等等作为货币也是源于此。

杨伯达的《史前玉璧名实辨》里面就引述了这几种观点，第一种玉璧、玉器等等都是商品，它必然要转化为货币；第二种有人又进一步考证说大概5000多年前，东部沿海地区，从辽东到江南有一个玉器弧形圈，在这个圈内已经开始流通玉器货币了；第三种观点，还有人说良渚玉璧具有价值尺度、流通和支付的手段，甚至还有点像现在的世界货币功能。总之，当玉器的财富效应具有了普世价值被众人认可和接受的时候，它自然就会向货币转化。

从上面的这些说法来看，对于良渚玉璧持有财富与货币的这两种看法，我们都认可，因为他们是个人权利的一个侧面的反映，都表达了国民身份所必须具备的财富属性，而个人的财富权利正是民权的核心。

在世界上最早的字典《说文解字》这部字典里，是这样解释“王”字的。三横一竖的王字最初的意思是“一贯三”，一就是一竖，三就是三横。三的意义又是什么呢？三是指天地人，一的意思就是把天地人连贯起来，有这种连贯能力的人就是王。王，才能贯通天地人。

《说文解字》成书于东汉，作者许慎是东汉的大儒，他坚持古文经学派的立场，所以这一对“王”字的解释也只是汉儒的一个解释。如果我们把这位汉儒的解释放在良渚文化里来看“王”字，加一点就是个“玉”字。只有掌握国之重器——玉琮、玉钺的那个人才能一贯三。而那一贯三是不是可以解释为贯通三权？权就是权力的权。对于良渚人来说，他们已经有神权、君权和民权了，而这个王就是三权合一的那个人。那么这三权合一在良渚文化里是怎么体现的呢？好，我们现在就来看看那座出土刻有太阳神徽的良渚文化的贵族大墓。

大墓位于浙江余杭市瓶窑镇雉山村，墓葬面积有3000多平方米，土堆堆积的高台有6—7米高，土方量3万多立方，被称为良渚的土著金字塔。如果按今天的一个强劳动力一天挖4个土方量来计算的话，建筑这个金字塔大概需要七八十个人，工作100多个劳动日才能完成。何况还是使用石器、木器或者骨器的良渚人，所以对于良渚人来说应该是个巨大的工程。

土著金字塔上还要再挖墓穴，一共有11座墓葬，9座完好，出土了大量高级、精美的陪葬品，有1200多件，其中玉器占90%以上，而玉璧几乎覆盖了墓主们的躯体。南排居中的那座墓葬等级最高，被考古人冠名为12号大墓，出土了那件刻有良渚太阳神徽的玉琮，被称为琮王。这座墓葬中同时还出土了良渚文化中唯一一件刻有良渚神徽的玉钺，显然墓主人应该是王者的身份，而且他拥有神权和君权。当然从陪葬他的玉璧以及多种玉器的数量之精美、之贵重，可看出他是良渚最高级的国民。围绕他身边的墓葬，从陪葬的品种中也可以分辨出，他们是按照等级高低由中心依次向两边依次排列的。围绕王的中心看得出是王陵的规格，所以又被称为反山王陵。

我们再来看看另一座良渚文化的墓葬，看看良渚人中较为低级的国民持玉的待遇。良渚文化福泉山遗址位于上海青浦区重固镇西侧，考古人在福泉山发掘清理了良渚文化遗址31座墓葬，其中139号墓有人殉陪葬，墓主是一位25岁的年轻男子，口内含有玉琀一件，它的上下肢骨上摆放了石斧、玉钺，一共有12件，手臂上还带着玉镯，头前摆着玉锥形器，身上还有一些玉管、玉饰等等，脚下有成堆的陶器，看来这位男子的地位并不低。在墓主人脚下方棺椁外侧，还有一具保存完好的屈肢葬骨，是一位年轻的女性。从她的屈肢形状来看，生前应该是双膝跪下，然后向右侧翻倒下的姿态。她没有葬坑，也没有葬具，屈服于主人脚下，而且是在主人的棺材之外。

不用说这位小女子想必是一位身份卑微的人——主人死了，被作为人殉陪葬。但是即便如此，她的头顶上仍有一件玉环，看似玉璧，面颊上有一片玉饰片，颈部和下肢旁个有玉管两件。由这两座墓葬来看，是不是良渚人，就看你有没有玉。有玉，活着就能进入良渚文化的地盘，死了也能带着玉进入良渚文化的墓葬。

好了，听众朋友们，这就是国民身份证——玉的三权合一以及它的财富属性的故事。关于这一讲，你们有什么疑问，欢迎在评论区中与我交流。下一讲，我们讲一讲良渚化世界——文化中国的播种机。

好，下次我们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