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想】流水的皇帝，铁打的儒

上节我们讲了有利不取和有害不避的道家和墨家，今天我们来讲讲儒家。

诶，小朋友就有很多问号了，开浩儒家你不是讲过了嘛，说是讲人情嘛，怎么还要讲？难道再讲一遍人情？你先别着急，先听开浩解释一下，我们上次讲的儒家呢，是孔老夫子时期的儒家，我们这次要讲的儒家呢？却是不同时期的儒家。

难道不同时期的儒家还有不同吗？没错，还真有不同。不但有不同，儒家还很fashion呢！比马克思思想早1000年就知道要与时俱进了。否则它凭什么主宰了中国的政治思想一千多年呢？凭人多？还是凭孔老夫子的面子大？别天真了，坐稳了，认真听讲，今天这节，继续聊点电视台不让播的，考试不考的，历史老师永远不会讲给你的内容。

儒家的起源（非守旧，是困惑和反思）

我们讲故事经常要从头讲起，这样讲不是为了让你理解更加深刻，而是不重头讲我讲不明白，你也听不懂，先说儒家的起源。

在很多人的印象中，儒家的就是孔子一手创立的一个学派，但是了解儒家真正历史的人就会知道，虽然儒家把孔子作为儒家学派的创始人，可是孔子的思想却不是凭空而来的，而是传承自周朝时期的大圣人周公旦，也就是我们前两节说过的写出《周礼》的作者，同时也是除弗洛伊德以外，久久徘徊于你梦境中的怪老头，周公解梦的周公。

鲁国人因为有周公这个怪老头，哎不是，是老祖宗，所以地方产业链也肯定搞起来，什么名人故乡农家乐，什么领袖祠堂小地摊，什么私塾名校一条龙，都给我往上整（领会意思就好了），在大家小书《孔子的故事》中曾经讲过一个故事，说孔子时期有外国使臣到鲁国时，见到了鲁国所保存周公写的书和鲁国的历史，恍然大悟的说：“周代的情况都保存在这儿了，怪不得你们一个个牛哄哄的。”

可想而知，鲁国当时的情况完全就是复制的周朝嘛，孔子呢，就属于大周红旗下长大的新一代，从小接受大周教育的小孔，渐渐地成长成一名卓越的文化人儿——孔夫子，这一点我们现代也有体现，不同地区的人们，就会带上不同地区的特色，比如山东人普遍好客，东北人普遍仗义，都是因为历史传承就是如此，那孔子自幼就崇拜周朝政治制度，很大的原因是家乡人民的耳濡目染。

长大后的孔子，对家乡和国家的热爱，加上周朝制度研究的倍儿明白的他开始步入社会，打算用周礼去融入鲁国的贵族圈子时，却遭到了贵族们对他的嘲笑和奚落。孔子忽然间就发现，原来世界早已改变，而我还是那个热血青年。

那该怎么办呢？凡所有理想主义者，在理想破灭后，要经历三个阶段：第一阶段，不信邪，换个南墙撞，第二阶段，自己不行寄予希望给别人，让别人继续自己的梦想，第三阶段，彻底放弃，对这个世界失望透顶。就像是每个年轻人在刚遭遇爱情的时候，一次两次失败对他来说，就是偶然，十次八次后，就开始教别人别相信真爱了，发现世界没真爱后，就鼓吹这个世界根本没有真爱。

孔子也是如此，第一步，不信邪，各种尝试自己的设想，甚至这时候的孔子说出了：如有用我者，吾其为东周乎，这样的豪言壮语。啥意思呢？就是说要是有人用我的方式治国，我就能建立一个东方的周朝。注意这个东周，可不是我们现在说的东周，西周，在当时可只有一个周朝，东周，西周，大米粥，小米粥这些都是我们现代人的叫法。

所以孔子这句话就有点狠了，要建立国家秩序，非我不行！不得不提的是，他不光牛吹的响，治国逻辑和发展方向也很牛，只可惜早了点。

还是那句话，孔子啊，你和其他的那些高手一样，你跑赢了时间，跑赢了自己，跑得太快，全人类都跟不上你。天才是痛苦的，孔子理念越是超前，越没有人有能力实现这些设想，于是孔子进入理想主义者的第二阶段，开始教育弟子，把从政的希望放在了弟子的身上，希望弟子能够帮他实现理想，所以我们也经常能在《论语》中看到，孔子和他的弟子之间对于政治大量的讨论，而这一讨论，就是一辈子。

这样的机遇，于孔子而言，是幸运的，他在执教中逐渐发现乐趣（论语：人不知而不愠），并没有因此而进入第三个阶段，没有因此彻底否定当时的文明，他相信，自己这样广招门徒，有一天他们会开枝散叶，成为华夏思想的砥柱中流，而事实证明了，孔子当时没有解决的问题，我们现在，还依然在解决中，就比如大多数的信任问题，到现在还依然只能通过一个又一个数据，来起到征信的监督作用，在春秋时期，你就想解决征信问题，解决个六你解决，根本不可能。

有人说孔子迂腐，刻板。明明那个时代已经不适合《周礼》，却还偏偏就要恢复古制，这不是迂腐是什么？我们忽视了，我们得出的这个评价，是站在上帝的视角，我们知道了后来的发展才做出了这个评价。可是在当时的孔子却没有2500年后的我们这样的视角，他和我们现在的人们一样，只是一个在当时摸索前进的普通人，孔子很努力，不行的他也会去调整，受到挫折又会希望回到美好的从前，因此我们看到的是一个矛盾的孔子，他终究还是个人类，一边怀念过去，一边展望未来。

儒家的分裂（多方位探索）

时过境迁，孔子最终也没完成他还原大周世界的梦想，但是他所教导的弟子们却一步一步的把他的思想传播到这片土地的每一个角落，并且在不同的方向上发扬光大，其中最具代表性的两个人就是孟子和荀子。

我们先说孟子，孟子出生时，各个学派都有用武之地了（百家争鸣），在这种情况下，儒家想要立住跟脚，那就要落实到实处，不能再像以前一样只是空有理论，没有实践了，就像我们以前的大学生，毕业就有人抢着要，而现在呢？大学生多了，你想要好的待遇，那你首先就要有真本事，比如招工，巴不得要求三十岁以内，拥有35年的工作经验。

于是在这种情况下，孟子就努力的把孔子的理念落实到了实处，就拿我们前两节说过的，孔子所宣扬的，“君君臣臣父父子子”，他认为这样国家就稳定了。

孔子只说了这样能够稳定，但是没说how to do it（就是没说要咋整！），你说皇帝要有皇帝的样子，那是喇个样子嘛，你说嘛你！这就相当于孔子就给人画了个大饼，但是没给菜谱，你说坑不坑？孟子就比较厚道了，他起码写了个菜谱，教你如何做大饼。

这本菜谱的大致意思就是：父亲和儿子之间要讲感情，不能扔自己的孩子奶别人的娃；君主和臣子之间要有忠义，不能说君主一天天的就想着杀谁玩，杀光了谁给你干活？而臣子呢，也别一天天就想当主子，你先琢磨琢磨你打得过隔壁老王不；妻子和丈夫之间要有区别（非歧视女性），妻子负责生儿育女，相夫教子，而丈夫呢在外打拼，不能说让丈夫怀孕啊，技术不允许啊；长幼有序，可不能让一个50岁的人尊重8岁的孩子，还叫他爹，那就乱套了。

我们现在看来，这些听着都像废话，实际上不是，孟子做了一件了不得的事情，那就是把伦常关系搞得倍儿明白，搞明白能干啥呢？当然是建立秩序啊，如果莫得秩序，就会出现儿子打老子，百姓欺负政府的伦常闹剧，因此你会发现，很多中国人不会犯的伦常错误，在国外经常可见，比如中国老百姓会说“民不与官斗”，人民奔着幸福生活去，政府奔着保障人民立场去，因此人民给政府足够的尊重，那么政府在发挥国家力量的时候，效率就很高，根源是中国人搞得清楚伦常关系；但国外政府一般没这个魄力，你比如近些年英国的脱欧，国内意见统一不了，拖拖拉拉的搞了七年，期间欧盟其他国家闹心了，您不退我退，我们退出去再建个欧盟都比你脱欧快。为啥中国效率这么高？因为中国人民和中国政府明白的事儿，要比其他国家多得多，这要归功于中国文化。

孟子说到底，是对孔子的思维进行了细化，他告诉了那些君主，如何烹饪一张美味的饼，君君臣臣要用忠义去维护，父父子子要用亲情去维护，他给人的关系定了一个标准。

但是孟子看到的这些全是从人的内在，亲情也好，忠义也好，诚信也好，都是人发自内心的情感，他忽略了一个很重要的东西，就是外在的东西，啥呢？利益，说直白点就是钱，money，俗话说的好，没有钱买不到的东西，如果有，那就是钱不够。诸侯国之间打生打死的，为啥？梦想？理想？全是扯淡，不就是为了利益吗？难道就美国佬知道这个道理嘛？错了，中国人一早就知道。

儒家的另一个人，荀子就看到了这一点，他认为人的天然本性是追求利欲的，也就是人都是想方设法搞更多好处（不就是西方经济学那套理性经济人嘛，再说一遍，老祖宗懂），所以他在孔子的礼上做出了另一个方向的完善，以前的礼只是告诉人们怎么做事对的，可没说过如何惩治错误啊，比如说，孔子说：看到老人应该让座啊，见到老奶奶过马路要扶着点啊，荀子说：还不够，应该再加上，不让座的打屁股，扶老太太过马路老太太讹人要打老太太的。

你看，想理解荀子非常简单，孔子说啥啥是好的，那荀子就点头，恩，您说的都对，但是你也别漏说啥是坏的啊，人们做好事容易，办坏事更容易，面对好人用你那套，面对坏人您用我这套，您看成不成？因此，本质上，荀子依然是孔子的延续，是对“孔子理想”的现实补充。

在荀子看来，要想能够国泰民安，那就要礼法并举，你要告诉百姓不能那样做，否则你就会怎样，比如说为了钱杀人，你就会被判死刑，这就是法。但同时也应该告诉百姓，最好的做法是什么，比如说你想要挣钱，那你就靠自己双手劳动去获取，这个就是礼。

而这种思想也就传到了他的弟子韩非和李斯身上，并把这种思想带到了秦国的法律当中去，最终形成了礼法并重的思想。而这次分裂，也预示着儒家众多理念，向着不同方向发展着，你们带着这些思想，在中国的大地上，开枝散叶吧！

大一统下的儒家变革

在这种分裂中，儒家人逐渐摸索出一条门道，我们说到底在研究政治，为啥我们从来不考虑政府的需求呢？说潮一点就是，不从用户需求入手，你研究出来的东西，给鬼用啊？

于是出现了经典的那一幕：缺乏存在感的汉武帝刘彻，召见了当时儒家的大儒董仲舒。

开口他就问出了一句大俗大雅的话：老董啊，我想学习那些古代的圣人，把这个国家治理好，然后传给子孙后代，你说咋办呢？

然后董仲舒多奸啊，立马针对汉武帝的需求，提出了三条方案。

第一条就是天人一理，君权神授，听着挺难理解，但实际上并不难理解。

董仲舒说，老百姓搞来搞去的，对你们老刘家的统治没有认同感，你换个说法吧，你就说你是老天爷派来管理人间的，方向对了风调雨顺，方向错了民不聊生，你们百姓不是一个个吃香喝辣嘛，那还不是因为你的执政理念满足了天王老子的心意？大家好好干，来年继续吃肉肉，老百姓不就听你们老刘家了吗？

皇帝一听，哎整挺好，董仲舒紧接着提到第二条，就是大一统，秦末打仗，日子好不好过？不好过！咱们汉朝统一了，好过了许多，那是因为汉搞对了，搞统一就是对的，你得跟人民讲啊一一哈？匈奴抢东西？那客气啥子嘞，普天之下莫非王土，都是天子的地界怕啥呢？揍他啊，百姓一准儿听你的。这第二条大一统，汉武帝听的满眼放光。

第三条就是罢黜百家，独尊儒术，见到皇帝对自己的两条建议都动心之后，董仲舒就放大招了，皇上啊，你看这统一得有个方法吧，要不然还是乱糟糟的你说东我说西，你管谁不管谁呢？你管他多少理论，错的决定也比没有决定强。咱这么做行不行？你把我们家的思想，变成对你有用的思想，你是老大，我们拥护你，给你想招，但你首先参考我们的意见，毕竟你看我们创始人孔老夫子都讲了“君君臣臣”……哎行了行了！

不等董仲舒说完，汉武帝大手一挥，行了你快憋说了，提怹老人家干啥，我听你的不就完了吗？就这样儒家开始了它在历史上的执政之路。当然董仲舒和汉武帝的原话肯定不是像上面那样说的，开浩只是表达下意思，大家理解那个精髓就好了，不要在意细节。

但是即使是这样我们也不得不承认一件事，就是董仲舒的伟大，并不是单单把儒家推上了思想的皇位，而是给儒家提供了一个新的思路——思想去融入政治，而不是古板的认为自己就是真理，你们都得听我的。于是儒家成为一股坚韧不拔而又无孔不入的潮流，只要人不死绝，它就能适应任何变化，这种坚韧随着时代的发展不断进化着，适应着一代又一代中国人，成为中国思想的核心力量。说潮一点的话就是，儒家思想立足于解决用户的需求，因此，他只会和用户一起壮大。

到了汉朝之后，儒家可以说是找到了发展壮大的窍门，流水的皇帝，铁打的儒家。比方说，隋唐时期出现科举制，好的，那我儒家掺活一脚，儒家的经典理论变成了考试指定教材。宋朝时期经济发达，皇帝担心皇位不稳，别怕我提出，存天理灭人欲的思想帮你稳固政权。其他朝代也都是如此，直到如今，无论是怎样的冲击，儒家文化一直在帮助这个国家解决问题，发扬着属于我们自己的文化，这一点，从来没有改变过。

总结

在研读这些历史思想变迁时，开浩想到了很多有趣的东西，你比如最近疫情，很多人都说中国伟大，很多中国人引以为傲，但是，我要提醒大家。

我希望听节目的你们要明白，从文化的角度来说，五千年来的文化传承和沉淀从来不是白给的，别的国家在讨论自由，权利的时候，中国人一直在思考家、国、天下，思考善恶伦常、以人为本，思考生而为人的责任和义务，我们这个样子已经活了近三千载，我们视别人的父母为自己的父母，视别人的兄弟为自己的兄弟，视别人的子女的为自己的子女……辉煌时我们这样坚持，挨打时依然这样坚持，所以才有中国奇迹或者说是中国必然，不要因为一次疫情才想起中国的文化种子，不要因为微薄的利益又放弃这些种子，很多外国人就是不理解我们坚持什么，他没法理解，这是中国人古老的信仰和传承。

因此中国和科学发展观缺一不可，任何独立的元素，都不能缔造中国今天的崛起，因为中国文化，从来不是某个人，某种思想，某个政府，而是中华智慧的总和，和拥有这些智慧的共同体。

在大家小书《中国政治思想史》中吕思勉先生有句话，开浩记忆深刻，吕思勉先生说，对付明天和明年的事情，总是本于昨天和去年以前的法子。儒家的仁，义，礼，智，信，为什么还被我们现代人崇尚，那一定是有原因的，因为它还在解决现代的问题。

儒家在中国发展千年，早已成为我们思想中不可磨灭的部分，尊老爱幼，中庸思想，儒家的变化，已经不单单只是代表一个学派的变化，早已经成为了中国人思想的一个重要标志。

所以别怕儒家会跟不上时代的发展，一直以来它都在适应，适应经济的发展，适应科技的发展，适应国际局势的变化，因为我们一路，就是这样进化来的，一切很好，你无需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