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想】中国人嘴里的“老天爷”指的是谁？

前言

上节我们讲了儒家的改革和进步的历史，认清了什么是儒家。这节我们来讲一个经常挂在嘴边的东西，啥呢？就是中国人嘴里的“天”。

开浩说的这个天，可不是那个世界上所有人头顶上的那团东西，而是我们中国人所独有的天。

就是你们嘴上总挂着的“老天爷”，我们中国特色的祈祷方式，不求某个神，不求某个佛，但是遇到事情都求老天爷的那个老天爷。

最近我们普通老百姓都会想着一个问题“老天爷保佑，疫情快过去吧！”家有考生的爸妈都会祈祷“老天爷保佑，让我家孩子考个好学校吧！”做生意的会求“老天爷保佑，希望今年经济环境能好点吧！”，甚至连当官的都会说“老天爷！别出什么大篓子了！鼠年少点麻烦事吧！”不得不说，中国人在这一点上还是很统一的。

可能有人就要说了，都2020年了，开浩你咋还信这个，太迷信了吧，你不会也祈祷老天爷保佑你吧？嗨，信不信的搁一边，当句口头禅谁不求老天爷啊！2020年，虽然我们中国人大都破除迷信了，但是不得不说，这个我们都不知道从哪来的老天爷，包含了太多中国思想的密码，亟待我们揭开。

天到底是个啥东西（中国人与天的孽缘）

起源（我们为什么会在意天）

上边说了那么多，但是都没有解决一个问题，那就是天到底是个啥玩意？咋遇到啥事都求它呢？你能否成功它要管，出入平安它也要管，天这个玩意儿咋比你爸妈管你管的都勤快呢？嘿，别说，这个天曾经真的就被人当过父母，毕竟老天爷，后面有个爷，在中国人心里，还是把这个虚无缥缈的爷当自己的亲属了。

故事要从很久前开始说起，long long ago 在很久很久以前，也就是我们人类还在茹毛饮血的年代，那时候的人还不是处于食物链的顶端，只是地球众多生灵中不强不弱的一类，那时的人类和很多动物一样，依靠打猎，摘果子为生，聚集生活在山林之中。

隐居山林对于我们现在生活在大都市的人来说，可能是一种向往，但是对于那个时代的人们来说，却不亚于一场噩梦，在我们现在这个防护齐全的时候，很多人上山都要小心翼翼，害怕蛇虫叮咬，过夜时害怕出现猛兽，更何况是那个没有什么像样武器的时代。

况且猛兽还并是那个时代人们最大的敌人，而是天灾，当时的地球没人类帮忙，绿化做的比较完善的，参天大树可以说是随处可见，这也就为火灾的频发创造了有力的条件。虽然说当时没有未熄灭的烟头去引起火灾，同样你也没有消防员和消防设备，在茂密的原始丛林中，参天大树因为某些事情都可能发生燃烧现象，比如被雷批中，丛林大火只要一燃起来，可以说是灭顶之灾，你想想去年亚马逊大火，没人救烧个个把月，就跟玩一样，你现在生活在城市里觉得要远，那要是过去，可能烧的就是你的游乐园。

所以不管是当时的人类也好，还是动物也好，对于雷声，对于火，都有一种天生的畏惧，我们现在经常看到电视中有人用巨大的响声和火焰去驱逐猛兽也是这个原因。

到了后来，人类逐渐产生了分歧，一类人认为，世界那么大，我还想去看看，因而诞生了商业文明和游牧文明，其特点也很明显，带有明显的迁徙、掠夺的属性，比如欧洲大部分国家，比如中国古代的外族（匈奴、蒙古），他们文明的发展，都伴随着战争和侵略，而中国人的祖先则比较特殊，他们并没有觉得外面的月亮比较圆，反倒选择了呆在这片广袤的土地上。

中国人的祖先为啥不爱出去呢？理由很简单，他们觉得出去浪既不稳定，也不安全，更为关键的是，中国拥有大面积平坦的土地，和充足的水源，咱在家呆着不挺好嘛，有吃有喝·。这样的分歧就让我们和外国人的想法，有了很大的不同。

选择打猎的人，吃啥完全靠运气，今天出去碰到兔子，那晚上就吃兔子，明天出去遇到野鸡，那晚上就吃野鸡，要是后天碰到老虎，那晚上就是给老虎加餐了，所以你看外国人祝福彼此都是good luck！（就是说要有好运气），外国人寒暄都是“今儿天气挺好的哈”，因为运气和天气，真就决定你能吃多少。

中国人的世界观悄然发生着变化，因为他们选择定居后，自然生长的食物肯定不够吃，那咋办？自己整呗！怎么整？就是种地呗！于是中国人过上了向土地讨生活的日子。因此他们每一年的食物，都依赖于这一年是不是风调雨顺，这一年自己是不是足够努力，毕竟种地一半看天，另一半就看自己是不是勤劳。

那时候的人们种没有什么器械，也没有什么种田的理论，袁爷爷也没有发明杂交水稻的技术，勤劳的中国人只知道把种子尽可能播的多一点，然后日夜打理，期待有个好收成。

那时候的土地还是很好的，即使人们不施肥，正常情况一年下来，人们的收成也可以养活一家老小。可是我们也说了，那是正常情况嘛，凡事总有个意外不是？而这个意外就是旱涝灾害。人们发现，虽然老老实实的种地的确能够养活一家老小，而且也比狩猎那种总要和野兽搏斗的方式安全的多，但是人一辈子总要遇那么几次天灾，因为雨水多产生的水灾，因为没有雨水产生的旱灾，导致了自己的耕种并没有得到收获，无法养活自己和家人。

即使说没有这些灾害，收成的多少也与下了多少雨有关，于是人们重新对于这个能掌控自己粮食收成的“天”产生了崇敬，在大家小书《中国文化六讲》中，何玆全先生曾经就提过这个观点，在古代农耕民族，很容易产生对天的崇拜，认为有一位法力广大无边的天主宰着下雨。所以人们在古代开始祭拜上天，祈求能有个好的收成，让人们一年的辛苦能够不会白费。

包括我们现代人嘴上老是挂着的那句“老天爷保佑”，打招呼问“吃了吗？”就是一种纯朴的，对天的敬畏，这和西方人爱碰运气、爱冒险的观念意识是有不同的，中国人的天命意识，包含了对生命的敬畏。

演变（天心即民心，研究天）

这种情况一直到了商朝建立时期，中国第一次经历了朝代的更迭，夏朝被灭，商朝建立。当时商朝的创立者也是头一次干这种事儿，没有经验，就和很多人第一次杀了人一样，心里就琢磨了，我这干的是前无古人的事儿啊，也没个老前辈给我指导一下，咋办啊？得找个人帮我背锅，总不能说我就是想大权在握，所以灭了夏朝吧。想着想着，凑巧一抬头，诶，计上心来。我就这么说吧，就说上天觉得夏朝有罪，所以我受到上天的指令才灭了夏朝，反正那群靠地吃饭的老百姓也不可能去问老天爷，夏朝犯了啥罪不是？

于是就有了《尚书》中记载的夏朝灭亡的原因：夏氏有罪，予畏上帝，不敢不正。其中的予就是说商朝的意思，这个上帝可不是西方人说的上帝，是我们中国古代说的上苍帝君，就是说老天爷，这个老天爷呢说夏朝有罪，我呢又和你们老百姓一样，都敬畏老天爷，都是老天爷的子民，所以我替老天爷把夏朝灭了，让老天爷开心开心。

就这样，在商朝统治者的一顿神操作下，朝代的更迭，就同那个所有人内心中都有的老天爷扯上了关系，其根源还是我们说的，大家都是种地的，这样普遍的认知还是有的，商朝，只是唤醒了大家这样的想法。

而到了周朝灭掉商朝，建立之后，这次周朝的统治者就有经验了，毕竟前任老大都做过，这次周朝做起来也很顺手，所以商朝灭亡的原因就成了，暴虐于百姓，惟恭行天之罚。就是说，商纣王对百姓暴虐所以得罪了老天爷，然后周朝灭了商朝就是在替天行道。你看周朝的统治者更奸，商朝只是说夏朝有罪，却没说罪名，而周朝呢？把罪名都给你写出来了，而且还把百姓拖下了水，表示站在百姓利益的一方来处置商朝。

于是就有了，中国最早政治典籍《尚书》里对于王权的指导：“天自我民视，天听自我民听”——上天的看法就是百姓的看法），以及“黄天无亲，惟德是辅”——上天不会偏袒任何人，只会找最公道的人做它的代理，我们公道的意识也随即产生了，就这么一顿白呼（东北话读出来），周朝的统治者可以说不但把民意和天意联系在了一起，还把自己宣扬成了人民的代表，道德的准绳，学习的榜样，可以说是一举数得，怪不得孔子崇拜这个朝代，我们现代人一看，也觉得这个神操作确实不赖。

用大家小书《中国文化六讲》中，何兹全先生的话来总结就是，这时期天心天意是跟随民心民意而变的，天心天意是用民心民意来表示的。天是什么思想，看民的思想就行了。

而到了春秋战国时期，人们吃饱饭了，也逐渐开始有了自己的想法，不是全民种地了，也就把老天爷这个事儿扔脑后了，开始反省前人说的东西到底对不对，于是人们对于天的看法慢慢就变成了三个派系。

第一个派系就是以道家为代表的无情派，他们觉得前人说的那些因为有罪，所以上天降下惩罚这套理论纯属扯淡。他们认为，对于老天爷来说众生平等，老天爷不在乎你是死是活，所以就有了我们熟知的那句话，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就是在告诉你，天道好轮回，苍天饶过谁，不管是君主还是百姓都是一样，众生平等，所以我们一定要顺天而为，听老天爷的话，别让自己受伤。

第二个派系呢，就是我们比较熟悉的了，以儒家，墨家为代表的继承了商周思想的有情派，他们认为老天爷就像一个人一样，有自己的思想和决定。就拿孟子来说，孟子认为过去的君主之所以不敢把江山给自己的儿子，而是选择给贤德的人，也就是我们通常说的禅让制，就是因为他们怕惹了老天爷，所以夏商周一扯起来就是几百年的江山，现在乱世怎么比？在儒家眼中谁做君王是由老天爷决定的，并不是说上一任君主决定给谁就给谁，这是有规矩的。

而墨家的思想天志明鬼，也是说明了这个想法，他们也认为老天是有意志，有思想的，天爱民，所以君主也要爱护人民，如果君主不能够爱护人民的话，就是违背天意，君主就会被老天爷赶下台。

可以说在当时的儒家和墨家人的眼中，君主这个位置，不是谁有权有势有钱就能够坐上去的，也不看爹是谁，而是能够为百姓当家做主的人才能坐稳君主这个位置，否则迟早是要被老天爷赶下台的。所以这一派的主张是多实行仁政，要多听听老百姓的话。

那还有最后一个派系，是什么呢？就是我们讲过的法家，刚才说了，道家是无情，儒家墨家是有情，那法家是什么呢？法家讲究不师古，啥意思呢？就是不向前人学习，过去的就过去了，还看他干嘛。于是法家对于前代那些老天爷什么的说法，完全不去相信，直接来了个无天的想法，讲究用事实法律说话，直白点说就是，听老天爷那些扯淡的没用，你要想过好日子，就得听我法家的，遵守客观事实。

好了，三个派系都讲完了，我们先做一个小总结，道家讲究顺势而为，听老天爷的话。儒家墨家讲究当官不为民做主，不如回家卖红薯，听百姓的话就是听老天爷的话。法家讲究听天的没用，你得听我才行，完全把天这个东西放弃了不用。

这三种说法在当时可以说是各有各的道理，但是最后用于政治的却是没有天的法家，为啥呢？难道是秦始皇不封建迷信，相信科学？并不是，历史上秦始皇在统一六国之后，也曾经跑到泰山搞个仪式，告诉老天爷自己要做皇帝了，而且还求仙丹想长生不老，做个老不死的。所以说秦始皇不封建迷信，那是不可能的，他比谁都迷信的厉害。

那为啥还要用不信天的法家呢？你看看前两家的思想就明白了，一派要求皇帝和百姓平等，要听老天爷的话，一派是告诉你，你要听老百姓的话。要是你是秦始皇你会用这两派吗？拼死拼活，好不容易坐到了万人之上的位置，结果你告诉我，我上边还有一个老大，还是不能篡位那种，我还要听他的话。再看看自己统一六国的丰功伟绩，膨胀了了嘛，换谁都不乐意啊，索性一了百了，我用没有老天爷的这个派系不就好了嘛？当然，更重要的因素是，秦国是法家思想的既得利益者，很多法家人才在秦国的改革，确实让秦国国富民强，所以思想的延续，也实属必然。

所以说，虽然儒家和墨家对于天的思想十分完善，而且对于百姓来说十分友善，但是终归没有被统治者所接受，所以到了董仲舒时期，董仲舒为了能够让儒家被统治者重用，就改善了儒家对于天的说法，提出了天人一理的思想，把篡改天的意志的秘密，告诉了皇上，虽然说名义上皇上是老天爷选拔出来的，但是在董仲舒这里，老天爷怎么样，还不得看你皇帝心情嘛，皇帝做好事了，风调雨顺，你想干啥干啥，皇帝做坏事了，各种天灾降临，你该道歉道歉。可以说在董仲舒的这套说法下，当时的老百姓，完全就是在皇帝的心情下行事，所以那时候形容皇帝总是用一个成语来形容，天威难测。就是把统治者和老天爷完全放在了等同的位置之上。

总结

随着时间的推进，这种天有意志的思想也逐渐在各个阶级中以不同的方式流传，在民间，人们遇到天灾人祸总是向上天祈求，希望上天保佑。在官场上，文人，大臣呢？讲究天人合一，揣测天意，为啥？因为皇上就是天啊，他们希望能够猜到皇上的意思，然后才能步步高升啊。而统治者呢？每每要有颠覆的想法，君主总是要假模假样的推让一番，大臣还得帮着他吹牛，说他是得到了上天的认可。

天到底是什么？天是在人类未迈出山林时的恐惧，天是引来火光的希望，天是人类依靠农业为生的根本，天更是时运不正的灾荒，天是君主稳固皇位的借口，也是皇权胡作非为的束缚，天是中国人独特的神和信仰，更是中华民族和其他民族不同的根本。谁也无法准确定义天，天是我们中国人不信邪的佐证，是我们努力创造家园的口号。

而到了现在同样如此，在生活上，天是我们在四下无人之时，依旧遵守着道德准绳的监督，我们会害怕老天爷的惩罚，看到坏人，我们也期望老天爷快点惩罚他，我们会说人在做，天在看，所以，天更多的是中国人自己的良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