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亲九记——人格榜样

赵婕 著 《立木与宝猪》 朗读者 彭欢
家亲九记——人格榜样
似乎矛盾不真实。别人对我做了不妥当的事情，我没有意愿还击，也没有能力坚持一种恨，又不能全然万忘记这件事。
有时候，我会为某个朋友身上的小心眼著迷，那种感觉像芥末一样，有很刺激的感觉。我在不计较伤害方面，像一颗糖，愿以甜味示人。
我想，这根源在我父亲。
父亲也有愤怒时刻，不过像个鞭炮一样，炸一声，就成了粉末，扫到垃圾桶，不到一分钟，就什么都没有了。父亲，像一块青石板一样，让这青石板装脏水，是不可能的。
大约正是这种幸运的性格，让我父亲，经历了人生很多重大的不幸，却从未被压垮。他知足常乐如今成了八十岁的老人，还有艳阳天一样的热情和温暖。

兵匪之年，父亲在其母腹中死里逃生，生在赤贫之家，十四岁丧父。在此之前，还失去过一对双胞胎弟妹。二十多岁又死去了最钟爱的妹妹。文革中，前妻和他划清界线，因此离婚。四十岁前后，医院给他下病危通知书。七十多岁，长子得了癌症。
他心中不记事，缺少小心思体察人性，在常人中活得大步流星，往往不小心踩了别人一脚也不知道；就像在夏天的茂草中遭遇毒蛇一样，他也曾遭遇小人暗算。这样的伤害，他也一挺就过去了。
是悲苦令他不得不洒脱，还是洒脱让他超越了悲苦？他像一个圆环一样滚过人生的坎坷之途。父亲给我的人格教育便是：转眼忘记恶，永久记住善。

就像高个子容易成驼背一样，父亲给了我隐恶扬善，免受内心损伤的能力，却没有给我保护好自身之善的能力。他赠珠缺椟。
母亲给我的超强度的训练，对于我后来的人生，是真正的成全，但她用了恶劣粗暴的方式，仿佛最好的礼物用了最差的包装。
父亲给我的善和宽宏大量，就像给了我双脚，却不能让我知道世界上还有鞋子这回事，我就这样赤脚走向了远方，受伤而不觉。
我依然感恩父母，他们不是只给了我包装盒而没有礼物，也不是只给了我鞋子却不给我脚。
哲学家谈及体谅他人的好处，曾用死老鼠来打比方：如果你去看朋友，手里提着死老鼠，一路上臭的人，还是你自己。
我还没有父亲那种“胸中无一物，何处染尘埃”的境界，只有勉励自己：“时时勤拂拭，莫使惹尘埃”。

父母教我勤快、向善、礼貌等等人生必备的品质。他们也给了我内在向上的动力。我过度敏感的天性，尾声抱柱过犹不及的实心眼，心直口快，执着细节，其他矛盾重重的诸多方面，很长时间让我的人生状态，阴晴不定，甚至为此付出了健康的代价。
遗憾莫过于，没有把父亲人格中这种大方彻底的宽宏学到。反过来，如果能多些小心眼，也是不错的，至少对他人的体察更加符合真实的人性。但我，在人格的修炼上，到目前为止，还是像处在上升的中途出了故障的电梯里，不上不下，尴尬，危险。
要照着父亲这面明白的镜子，继续修炼自己，解救自己。
所谓“无欲则刚，有容乃大”，何其难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