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回第29讲 仙曲十二支 万艳同其悲之二

上一讲我们讲到了[乐中悲］曲子说史湘云，下面我们就进入第五回的第7讲，也就是总第29讲：“仙曲十二支， 万艳同其悲之二”。

再看下一支曲子：

［世难容］

气质美如兰，才华阜比仙。天生成孤僻人皆罕。你道是啖肉食腥膻，视绮罗俗厌。却不知太高人愈妒，过洁世同嫌。可叹这，青灯古殿人将老，辜负了，红粉朱楼春色阑。到头来，依旧是风尘肮脏违心愿。好一似，无瑕白玉遭泥陷，又何须，王孙公子叹无缘。

首先解释一个词：才华阜比仙的“阜”，这个词第一个义项是“土山”，第二个义项是“多”，多指“物资多”，比如有个成语是“物阜民丰”。在这句词中是才华多的意思。这首《世难容》咏叹妙玉这个人有才华，美丽像兰花一样，天生的孤僻，不肯吃肉，不肯穿绫罗绸缎，很高洁，但是世人都嫌她，念佛念的人快老了，辜负了应该找一个美貌才郎的命运，但是到头来，还是风尘肮脏违心愿。这个肮脏有时候也念kang zang，就是不屈服的意思，风尘肮脏违心愿，就是说妙玉在贾府败落之后，在风尘污浊的生涯当中挣扎着。根据一些红学家的考证，妙玉后来是流落到江南了。

［喜冤家］

中山狼，无情兽，全不念当日根由。一味的骄奢淫荡贪还构。觑着那，侯门艳质同蒲柳；作践的，公府千金似下流。叹芳魂艳魄，一载荡悠悠。

这首《喜冤家》咏叹贾迎春出嫁一年就死了，因为她嫁的是个中山狼，他不念贾府的恩惠，他自己在那里骄奢淫荡，就是把贾迎春带来的那些丫鬟们都侮辱了，把贾迎春看的像一个破蒲柳一样，作践她，就使得她一年就死了。这里关于“一味的骄奢淫荡贪还构”一句有两个版本，还有一个就是“一味的骄奢淫荡贪欢媾”。 媾，意思是婚姻，贪欢媾则指孙绍祖十分好色。迎春哭诉“孙绍祖一味好色”，“家中所有的媳妇丫头将及淫遍”，这是蔡义江先生《红楼梦诗词曲赋鉴赏》中的解释。大陆通行的本子多为“贪还构”，周汝昌先生支持这个版本，他认为，这里是指后文迎春的丈夫孙绍祖贪婪构陷，污害贾家，所以才说他是中山狼，不应仅仅认为他只是一个淫徒。

［虚花悟］

将那三春看破，桃红柳绿待如何？把这韶华打灭，觅那清淡天和。说什么，天上夭桃盛，云中杏蕊多。到头来，谁把秋捱过？则看那，白杨村里人呜咽，青枫林下鬼吟哦。更兼着，连天衰草遮坟墓。这的是，昨贫今富人劳碌，春荣秋谢花折磨。似这般，生关死劫谁能躲？闻说道，西方宝树唤婆娑，上结着长生果。

《虚花悟》是在吟唱贾惜春，因为叹息三个姐姐的不幸命运，叹息自己的家从盛到衰的命运，她看透了人生，她就出家了，她清淡天和，淡泊清静保持元气，因为看透了当初的繁华富贵，青春风流，那就是词里面指的天上夭桃，云中杏蕊。她知道贾府那么多人都死了，白杨清风，都经历了生关死劫，什么是拯救我的法宝？只有信佛，佛教就把人的生死说成是生关死劫，她看透了，那就是出家做尼姑了。

［聪明累］

机关算尽太聪明，反算了卿卿性命。生前心已碎，死后性空灵。家富人宁，终有个家亡人散各奔腾。枉费了，意悬悬半世心；好一似，荡悠悠三更梦。忽喇喇似大厦倾，昏惨惨似灯将尽。呀！一场欢喜忽悲辛。叹人世，终难定！

王熙凤的曲子就叫《聪明累》，这是非常有名的“机关算尽太聪明”更精确的概括，这里歌咏的是王熙凤的悲惨结局，王熙凤聪明反被聪明误，为了金钱用尽了心血，耍够了计谋，最后劣迹败露，钱财都丢了，还丢了自己的性命。至于贾府后来是怎么样家亡人散，怎么样呼喇喇似大厦倾，因为曹雪芹后几十回已经丢失，我们就看不到了，反算了卿卿性命。这个卿卿，原来是夫妻之间的爱称，这个地方是作者用来调侃凤姐，也表明作者是并不讨厌凤姐的。关于“卿卿”这个词演变为夫妻之间的爱称，《世说新语》中有这样一个故事：

王安丰妇常卿安丰。安丰曰：“妇人卿婿，于礼为不敬，后勿复尔。”妇曰：“亲卿爱卿，是以卿卿；我不卿卿，谁当卿卿！”遂恒听之。

安丰侯王戎的妻子常常称王戎为卿。王戎说：“妻子称丈夫为卿，在礼节上算做不敬重，以后不要再这样称呼了。”妻子说：“亲卿爱卿，因此称卿为卿；我不称卿为卿，谁该称卿为卿！”于是索性任凭她这样称呼。

［留余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