倪换之4：樊星｜一场理想主义幻灭的悲剧

喜马拉雅的朋友你好，我是武汉大学的樊星。

上一期，我讲了倪焕之在现实中遇到的种种问题和思考，这一期，我要给你呈现一个经历革命风潮之后的倪焕之。

那是一个大时代。革命的风潮此起彼伏。五四运动的到来，再次鼓荡起倪焕之、蒋冰如的激情。他们在革命中接触到各种新思潮，也反省了从前只注重教育改革、却忘了“其他的责任”。而当蒋冰如意识到这一点时，他就走上了从政之路。

他经过活动，当上了乡董。耐人寻味的是，当上了乡董以后，他又陷入了一地鸡毛的烦恼中。再后来，在大革命的暴风骤雨中，他被打成了土豪劣绅。从一位热心教育改革的热血青年到土豪劣绅，其中有多少云诡波谲、荒诞可笑？然而，这样的变异在当今之世不是层出不穷吗？从绝望的普通人摇身一变，当上“个体户”、“大款”；从政治新星突变为腐败分子；从学霸突变为看破红尘的和尚……大家都已经司空见惯。世界真奇妙！

而倪焕之呢，则在经过了“五卅运动”中遭遇了新的困惑：“现在对着工人，他的热诚是再也不能加强的了，却用了教训孩子似的态度。他以为他们知道得太少了，什么都得从头来，自学辅导的方法弛缓不过，不适于应急之用，于是像倾注液体一样，把自己的意见尽量向他们的瓶子里倒。眼前引起的疑问是：他们果真知道得太少么？他们的心意果真像空空的一张白纸或者混沌的一块石头么？自己比他们究竟多知道一些么？自己告诉他们的究竟有些儿益处么？…… ”这样的反躬自问相当深刻：当我们在讴歌先驱者为启蒙运动奔走呼号的浪漫情怀时，我们是否想过这样的问题：劳动人民究竟需要什么？革命？还是改善工作待遇、提高工资收入？

理想主义者有理想主义的设计：“改造国民性”；民间有民间的活法：本分、务实、知足常乐。启蒙的确曾经唤醒过一批革命者，但是绝大多数人其实还是按照日常生活的规则在打发光阴。由此引出的话题是：革命，启蒙，在从根本上改变了社会的同时还留下了多少根深蒂固、难以动摇的传统（尤其是日常生活、民间文化的传统）？

革命失败以后，焕之彻底绝望：“人是比兽类更为兽性的东西！一切的美名佳号都是骗骗你们傻子的！你们要推进历史的轮子么？——多荒唐的梦想！残暴，愚妄，卑鄙，妥协，这些才是世间真正的主宰！”他在酗酒中放纵，后来死于伤寒病。这样的结局令人痛惜！

就这样，《倪焕之》写出了那个年代的改革梦想的幻灭、理想主义的幻灭。

今天我们讲了《倪焕之》的社会内容和它的悲剧意味，那么这部小说在文学史上为什么这么有名，它有哪些看点值得我们琢磨？这就是我们下一期要讲的内容。

今天就讲到这里，我是武汉大学的樊星，我在喜马拉雅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