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发现胰岛素：病人从此不必忍饥挨饿（上）

上一次我们讲了抗生素，最早的一种抗生素青霉素被发现的时候，几乎就是神药。很多细菌都可以被青霉素杀死。最开始浓度都不高，量也很少，但是一针下去，眼看着人就缓过来了。但是现在，够呛。因为病菌的抗药性也都上来了。要是再按当年的那一点点药量，估计也对付不了多少病菌了。所以抗生素就需要不断的推陈出新。总压压过病菌一头才行。但是面对超级细菌，人类研发新药的速度就未必够快了。

当然，现在还有一些其他的对付病菌的方案，比如噬菌体。人总不能在一棵树上吊死。总要换着法子来对付病菌，只靠一个劲儿的打针是不行的。不过我们这一次讲到的内容还是跟打针有关系，而且一打就是一辈子。这一次，我们来讲糖尿病。

糖尿病是个很古老的病了。《黄帝内经》已经把多尿看作是一种疾病。后来大家在描述这种病的时候用的名字是“消渴症”。说明古人已经观察到某些人会极度口渴，喝水很多，上厕所也就多，而且人会极度消瘦。不过我国不是最早发现和记录这种疾病的国家，而是古埃及，在公元前1500年，古印度大概也是在这个时候就已经记录了这种病症。印度人发现得了这种病的人尿液会吸引蚂蚁。这么说，印度人随地大小便？可不嘛。落后地区到现在都这样。

公元前230年，古希腊人为这种病情起了名字，叫“糖尿病”。盖伦时代，得糖尿病的人很少，盖伦只碰上过2个案例。大概跟那个时代的饮食习惯有关系，也或许那个时代的人寿命不长，没活到容易出糖尿病的年纪。对了，糖尿病分为两种，公元400~500年，印度医生已经能区别这两种不同的糖尿病了，一种是老头老太太容易得，一种是青少年容易得。

老头老太毕竟是晚年了，起码他们的年轻时代已经平平安安的度过了。年轻的孩子要是得了这种病，基本上活不过半年。花朵还没绽放就已经凋零了，因此显得特别的凄凉。家长眼睁睁的看着孩子病死，却无能为力。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滋味，恐怕是不好受的。

口渴难忍

1919年4月份的一天，艾伦医生收到一封邀请信，请他去纽约东大街32号给一个小女孩看病。孩子的父亲可不是一般人。这位休斯先生曾经担任过纽约州的州长。塔夫脱总统请他担任副总统，人家还不干。1910年人家当上了最高法院的大法官。1916年辞职了，因为他要担任共和党总统候选人竞选总统。不过以微弱的差距败给普林斯顿大学校长伍德罗·威尔逊。

可见休斯先生不是一般人，有钱有地位。人家让你跑一趟是看得起你哦。这个面子艾伦医生是不能不给的，于是他就去了休斯先生的家里。休斯先生的女儿伊丽莎白刚刚12岁，去年的秋天她得了一种怪病，总是非常口渴，捧着杯子就喝，水都从腮帮子旁边流出来了，她也完全都顾不上。后来孩子得了流行感冒，一直到了今年3月份才好起来。但是父母发现这个女儿饭量见长，即便吃的很多，人却一直往下瘦，这是怎么回事儿呢？

孩子他妈当然知道孩子出问题了，带着她去看病，被告知，孩子得了青少年糖尿病。这病没得治。听说艾伦医生是首屈一指的糖尿病专家。所以才火急火燎的把艾伦医生给请来。艾伦医生告诉休斯两口子，这个病的确是没有药能治的。不过他有个治疗的办法，那就是严格限制饮食，说白了就是饿着。

就拿休斯的女儿伊丽莎白来说，她这么大的孩子每天起码消耗2200大卡的热量，但是要想延长生命，就只能吃400大卡。而且每顿饭是不可以有碳水化合物的。米面馒头就别想了，生日蛋糕更是碰都不能碰，即便是蔬菜也是含有碳水化合物的，要尽量处理掉，起码要煮过三遍。这孩子吃的每一口食物，都要精心的计算，一克一克的算，千万不能超标。可是，这点东西哪里能吃饱啊？
说白了，要是想延长生命，就只能这么饿着。但是严重饥饿本来就是要人命的，一般人也就能坚持一年两年。所以说，当时糖尿病人面临着一个选择，你是选择病死呢？还是饿死？

前胰岛素时代

其实医生们很早就发现，饮食和糖尿病之间的关系。17世纪，英国的医生托马斯·威利斯就发现糖尿病人的尿有甜味，他怎么知道的，那还用问吗？反正他已经尝试用限制饮食的方法来治疗糖尿病。约翰·罗洛发现胖人容易得糖尿病，似乎减肥可以改善血糖含量。当时的人对营养学显然还理解不深，他们认为肥胖都是吃的太多了，于是这位罗洛医生就开出了厌食剂。说到底还是要严格限制饮食。

普法战争期间，巴黎城被围得水泄不通，城里实行配给制，粮食供应都受到限制，布尔达医生发现，糖尿病反而少了。所以布尔达医生对付糖尿病的办法也是限制饮食，不许喝酒。当然布尔达医生也是欧洲最早发现糖尿病分为两种不同类型的人，比人家印度医生晚了一千多年。

意大利的阿纳尔多注意到了糖尿病和胰腺的关系，他有一句名言，对付糖尿病不能靠药房，而要靠厨房。他的办法就是严格限制碳水化合物，一点都不碰，只能靠吃肉维持生命。像他这样主张高蛋白高脂肪，限制碳水化合物的医生还有不少。

饥饿疗法

后来大家发现，仅仅减少碳水化合物摄入是不够的，最重要的是控制总热量的摄入。于是才出现了这种饥饿疗法。不仅仅要控制成分比例，还要压低总量。美国医生乔斯林是这方面的先驱者，他的母亲有糖尿病，他靠饮食控制帮母亲延长了10年的寿命。1916年，他写了一本有关糖尿病的书，后来他担任了美国糖尿病协会（ADA）第一任主席。

无独有偶，艾伦医生也是这么办的，靠的就是严格控制饮食。1914年他开始研究糖尿病，1919年他拿出了76个病人控制饮食的治疗案例。由此艾伦医生声名鹊起。他的饮食控制计划非常严格，而且他遵循的正是严格控制总热量的方式。所以休斯先生向他咨询的时候，他才做出了每天只摄入400大卡的建议。
这点热量对孩子来讲是非常残酷的。因为艾伦医生那时候没有意识到糖尿病是有不同类型的，尽管糖尿病的类型早就有人发现了，但是大多数医生是不知道这回事儿了。那种大胖子要是得了糖尿病，你玩儿这套饥饿疗法是不会致命的。但是很多青少年得了糖尿病，往往身体会非常消瘦，再控制饮食，恐怕病人根本就受不了。所以尽管艾伦医生名气很大。但是病人对他却是爱恨交织，他能延长这批病人的生命，但是病人的生存质量却被压到了极低的程度，说是苟延残喘也差不了多少。

到头来，很多极端消瘦的病人还是会死亡，因为长期饥饿，导致身体衰竭而死。艾伦医生也是个不善沟通的人，他甚至对病人有点冷酷无情。看着病人饿的半死他也不会有什么恻隐之心。这个疗法有艾伦个人非常鲜明的烙印。所以，这个靠饥饿来治疗糖尿病的时期也被叫做“艾伦时期”。

等待

曾经有人质疑，让病人这样忍饥挨饿去换取一年两年的生命延长有意义吗？乔斯林医生也是美国人，他跟艾伦几乎处于同一时代。虽然他也采用饮食控制的方法。但是他说出来的话就很暖人心窝。乔斯林认为这段时间的确是很难捱的，但是只要硬撑着活下来，说不定科学发展了，你就能碰上的新的疗法，说不定就治好了呢？撑着活下去就是为了看到未来的希望。我想，这是无数像伊丽莎白这样的青少年糖尿病患者的心声。

休斯先生固然有钱有权，后来担任过国务卿，主持签订过《华盛顿海军条约》。但是他面对糖尿病这样的不治之症也束手无策。他听了艾伦医生的话，伊丽莎白的饮食就是完全按照艾伦医生的指导去做的。一开始，12岁的伊丽莎白体重34公斤，身高1.5米，已经很瘦了。经过艾伦的饥饿疗法，到1922年，伊丽莎白的体重维持在20公斤上下。大家能想象吗？身高1米5，体重只有40斤，完全瘦成了皮包骨啊。这几年她是怎么熬过来的。这个小女孩这么忍饥挨饿，就是为了能熬到科学家们找到治疗糖尿病的新方法的那一天m。

艾伦医生也告诉过休斯先生，现在有一些新的疗法在做实验，很遗憾，到现在还是用在狗身上，而不是人身上。何年何月能成功，现在谁也没有把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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