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幕第二场（2）

老高波  哎哟，天哪！这孩子是我老年的拐杖，我唯一的依靠啊。

朗斯洛特  （旁白）我难道像一根棒儿，或是一根柱子？一根撑棒，或是一根拐杖？——爸爸，您不认识我吗？

【“棒”、“柱子”、“撑棒”都是“阴茎”。“拐杖”是“老年的阴茎”。老高波这次下凡的使命之一，就是选召朗斯洛特做“神棍”（神的阴茎）。——这就是第二场戏的第二个主题。】

老高波  唉，少爷，我是个瞎子，我不认识您。可是请您告诉我，我的孩子——愿上帝安息他的灵魂——到底是生是死？

朗斯洛特  您不认识我了吗？父亲。

老高波  唉，少爷，我是半瞎的人，我不认识您。

朗斯洛特  哦，这倒是真的，您就是眼睛没瞎，也未必认得我；只有聪明的父亲才认得他的儿子。请您给我祝福吧。真相会大白于天下，杀人的恶行迟早会显露端倪，一个人的儿子也许暂时会隐藏起来，但真相不会永远避人耳目。（跪地）

【1，《创世记》27章，以撒年老，眼睛昏花。错把次子雅各当做长子，给予雅各祝福，从而让这个次子得到本不应得到的长子的名分。朗斯洛特“跪地”，得到的也是与之相当的一份重大的“祝福”。

2，“真相会大白于天下，杀人的恶行迟早会显露端倪”——这两句话在《李尔王》第一幕结尾考狄利娅对两个姐姐说过。

3，“一个人的儿子也许暂时会隐藏起来，但真相不会永远避人耳目”——这句话是指着上帝借用“雅各的牧羊杖”致使拉班的母羊怀孕，上帝当然知道这些有条文有斑点的羊是从神的精液而生的。在本剧的结尾，这个迷才会大白于天下。

4，“您就是眼睛没瞎，也未必认得我”。——老高波眼睛没瞎的时候就是个凡人，更看不出朗斯洛特就是神的使者了。现在老高波眼睛半瞎了，但他看到的是正在变形的朗斯洛特，他说他不认识朗斯洛特就是提醒我们注意朗斯洛特正在变形。】

老高波  少爷，请您站起来。我相信您一定不会是朗斯洛特，我的孩子。

朗斯洛特  废话少说，请您给我祝福：我是朗斯洛特，从前是您的孩子，现在是您的儿子，将来还是您的小子。

【“我相信您一定不会是朗斯洛特，我的孩子”——这句话应该这么翻译：“您现在得到了我的祝福，所以不再是朗斯洛特了，我的孩子！”这是上帝对被他选召的使者说出的话。

朗斯洛特答道：“我从前是您的孩子，现在是您的儿子，将来还是您的小子。”——从释梦的角度看，“孩子”、“儿子”、“小子”都是阴茎。这句话的意思是：朗斯洛特接受的“祝福”就是做了“神的阴茎”，这就是他的新身份！他就是“雅各的牧羊杖”。

朗斯洛特先从“良心界”跨越到“魔鬼界”，然后接受了神的使者的祝福，又变形为“神的棍棍”。这就是老高波谈起“他是我老年的支柱”的原因。】

老高波  我无法想象您是我的儿子。

【这句话应该被翻译为：“现在，我简直无法看出你还是我原来的儿子啦，因为你已经变形为神的棍棍了”。】

朗斯洛特  我也不知道这事该怎么想。不过我确实是给犹太人当仆人的朗斯洛特，我确信您的妻子玛格丽就是我的母亲。

老高波  她的名字真是玛格丽。如果你真的就是朗斯洛特，那么你一定是我的亲骨肉了。上帝果然显灵！你的胡子长这么长啦！你下巴上的胡子，比给我拉车的马儿道平尾巴上的毛还多呢！

朗斯洛特  如此说来，道平的尾巴一定是越长越短了；我还清楚记得，上一次我看见它的时候，它尾巴上的毛比我脸上的胡子多得多啊。

【话题再次回到“老高波的孩子、儿子、小子、亲骨肉、马尾巴”——说的都是阴茎。

“长胡子的下巴”就是“长阴毛的阴茎”。“马尾巴”也是这个意思。朗斯洛特童年时，还没性发育，所以父亲的“马尾巴”比他的“下巴”强大，现在他性发育了，而老马道平的“马尾巴”已经衰败了。

我再说一遍，老高波送出的“祝福”就是：神让小高波做了神的棒棒，即雅各的那根“牧羊杖”。从此代表神在人间搞事情。夏洛克理解错了，他也低估了“雅各的牧羊杖”的用途，他脑子里只有钱，以为“雅各的牧羊杖”是让钱生出钱崽子的东西。】

老高波  上帝啊！你真是变了样子啦！你跟主人合得来吗？我给他带了份礼物。你们现在合得来吗？

【“上帝啊！你真是变了样子啦！”——这句话是对我们观众说的。是提醒我们看清朗斯洛特变形后的样子。确切地说是提醒我们看清神使人变形的戏法。

老高波完成了他的第一件使命之后，立刻转入他这次下凡的第二件使命。看不懂这场戏，就会觉得这场戏啰里啰嗦，看懂了就会觉得非常紧凑，一字不多。】

朗斯洛特  勉勉强强，我肯定要从他那儿走人啦，这事开弓就没有回头箭。我的主人是个十足的犹太人，给他礼物？给他一根上吊绳吧。我替他做事情，把身体都饿瘦了；您可以用我的肋骨数出每一根手指[1]。爸爸，您来了我很高兴。把您的礼物为我送给一位巴萨尼奥大爷吧，他会给仆人做新制服。要是我不能服侍他，宁愿跑到世界的尽头去。啊，多么难得的好运气！他来了！到他那去，爸爸。我要是再伺候那个犹太人，我自己也要变成犹太人了。

【老高波这次下凡的第二个使命是：给朗斯洛特的主人送礼。朗斯洛特坚持要把礼物送给巴萨尼奥。

朗斯洛特——他现在已经是天使了——对犹太人的判词是：他不配得到上帝的礼物，他应得的是“一根上吊绳”。——这不是骂人话，夏洛克上天堂的道路，就是首先把他在人间的一切清零，经由死亡的通过，进入天国。这个结局我们在第四幕就会看到。“一根上吊绳”就是一个“零”。

两位天使说他们愿意跑遍全世界，也要把巴萨尼奥找出来，然后把礼物送给他！

】

巴萨尼奥率里奥那多及其他侍从上

巴萨尼奥  你们就这样做吧，可是要赶快点儿，晚饭最迟必须在五点钟预备好。这几封信替我分别送出；叫裁缝把制服做起来；回头再请葛兰西安诺立刻到我的寓所里来。（一仆下）

【巴萨尼奥正忙着安排“吃饭”的事——神的使者来了！

就是说，巴萨尼奥正在人间的那两粒麦子里打转转，这时，神的召唤来了！

巴萨尼奥还安排了一件“做制服”的事。这件制服就是为神的使者朗斯洛特准备的。这就对了。】

朗斯洛特  上去，爸爸。

老高波  上帝保佑大爷！

巴萨尼奥  谢谢你。有什么事？

老高波  大爷，这一个是我的儿子，一个苦命的孩子——

朗斯洛特  不是苦命的孩子，大爷，我是犹太富翁的跟班，不瞒大爷说，我想要——我的父亲可以给我证明——

【老高波向巴萨尼奥推荐的是朗斯洛特。他说这原本是“一个苦命的孩子”。朗斯洛特接着说，现在他蒙了神恩，已经“不是苦命的孩子了”。

“证明”原文是specify，有“指认”、“说明”、“证明”之意。朗斯洛特要老高波证明，他现在是神的使者。】

老高波  大爷，正像人家说的，他一心一意想要侍候——

朗斯洛特  总而言之一句话，我本来是侍候那个犹太人的，可是我很想要——我的父亲可以给我证明——

老高波  不瞒大爷说，他的主人跟他有点儿意见不合——

朗斯洛特  干脆一句话，实实在在说，犹太人欺负我，他叫我——我想，我父亲是个老头子，他会替我向您证明——

老高波  我这儿有一盘烹好的鸽子送给大爷，我要请求大爷一件事——

朗斯洛特  废话少说，这请求是关于我的事情，这位老实的老人家可以告诉您；不是我说一句，我这父亲虽然是个老头子，却是个苦人儿。

巴萨尼奥  让一个人说话。你们究竟要什么？

朗斯洛特  侍候您，大爷。

老高波  正是这一件事，大爷。

【老高波说“大爷，正想人家说的，他一心一意想要伺候——”，意思就是：这个朗斯洛特跟人间所有的凡人一样，原本只是一心一意地想在三选一之中选择前两粒麦子，可是——；

可是，“他的主人跟他有点意见不合”，意思是那两粒麦子靠不住，朗斯洛特被这两粒麦子害得好惨。就像李尔王被他的前两个女儿害得好惨一样。

然后朗斯洛特说“干脆一句话，实实在在地说”，意思就是“现在我选择了上帝，进入了实在界，成了实实在在的人”。说白了，朗斯洛特就是神派来给巴萨尼奥的选择与人生道路做示范的人。

然后老高波直扑主题：把一盘烹好的鸽子送给巴萨尼奥！“一盘烹好的鸽子”就是献祭给神从而归了神的祭品，这盘烹好的鸽子就是朗斯洛特。现在，神派老高波把朗斯洛特作为礼物送给巴萨尼奥，他就是“神的鸽子”，他将代替巴萨尼奥自己的“鸽子”，与巴萨尼奥的女人性交。

朗斯洛特接着急切地说到：“废话少说，这个请求是关于我的事情”，他在强调这个“请求”的重点就是朗斯洛特。不是台词的表面上说的给朗斯洛特找工作，而是神做他的工作，朗斯洛特就是神的工作的道具。这件道具和“雅各的牧羊杖”在致使拉班的母羊怀孕的事情中起到的作用是一样的。

朗斯洛特为了加重他的分量，特意向巴萨尼奥指出：别小看这个糟老头子，此人就是神的使者。“不是我说一句话，我这父亲虽然是个老头子，却是个苦人儿”。“苦人儿”就是死后归了冥界的圣者。他就是你在《马太福音》第2章里可以读到的那位“来自东方的博士”。这几个“东方来的博士”下凡来到人间的使命，就是要把刚刚降生的神的圣婴指示给世人看。也就是这里所说的“证明”、“指认”圣婴的属神的性质。

——莎士比亚把这两位神的使者装扮为两个地位卑贱的、饶舌的丑角。在这个世界上，人们走进辉煌灿烂的大教堂祈求神恩，却一再与神派来的使者，也就是这个装扮成地位卑贱的仆从的人物擦肩而过。

我们说说那个“烹好的鸽子”。

在《创世记》15章，亚伯兰向神做过一次献祭：15:8亚伯兰说：“主耶和华啊，我怎能知道必得这地为业呢？”他说：“你为我取一只三年的母牛，一只三年的母山羊，一只三年的公绵羊，一只斑鸠，一只雏鸽。”亚伯兰就取了这些来，每样劈开分成两半，一半对着一半摆列，只有鸟没有劈开。有鸷鸟下来落在那死畜的肉上，亚伯兰就把它吓飞了。

亚伯兰求问耶和华怎样才能“必得这地为业”，说的就是他死后将产业传给儿子。但此时亚伯兰还没有生下儿子。

于是耶和华让他叫他两个老婆来，一个是“三年的母牛”也就是性成熟的埃及老婆夏甲（偏房），另一个是“三年的母山羊”就是性成熟的迦勒底老婆撒拉（正房），“三年的公绵羊”就是亚伯兰自己。“三岁”就是“性成熟”的“成年人”的意思。耶和华让他们把身体打开，让母牛和母山羊接受“鸷鸟”的受精，公绵羊亚伯兰接受神给他的“鸽子”。

那只“斑鸠”就是亚伯兰自己的阴茎，那只“鸽子”就是神的阴茎。在这个神秘的祭祀仪式中，神用他自己的“鸽子”替换了亚伯兰的“斑鸠”。亚伯兰的“斑鸠”和“三岁的母牛”埃及老婆夏甲交配，生下的儿子叫以实玛利。神的“鸽子”和“三岁的母山羊”迦勒底老婆撒莱交配生下的儿子就是以撒。

上述对《创世记》15章的解读，不见于传统的圣经解读文本之中。莎士比亚活着的时候在英国还有一件大事，就是修订了《詹姆斯王本圣经》。这个文本就是今天我们读到的圣经的标准文本。我认为莎士比亚极有可能参与了这项编修与研究圣经文本的工作，并把其中一些极为宝贵的成果写在《威尼斯商人》这部戏剧里了。】

[1] 原文为you maytell every finger I have my ribs.英文版主编怀疑是莎士比亚的笔误，应为“用手指数出一根根肋骨”。可是这么一改，这就是一句可有可无、无足轻重的话了。任何一部莎剧，在反复上演的过程中有充分的机会改正任何笔误，所以我们要极为小心莎剧剧本里的所谓“笔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