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有一个壮年汉子,坐在那千斤担 的木
杠上笑道:“大叔!今天你
很高兴,玩一玩大家伙吧。”老人道:“你 先玩着
给我瞧瞧。”那汉子果然一转
身双手拿了木杠,将千斤担拿起,慢慢 提起,平
齐了双肩,咬着牙,脸就红
了,他赶紧弯腰,将担子放下,笑道: “今天乏了
,更是不成。”老人道:“瞧
我的吧。”走上前,先平了手将担 子提着平了腹,
顿了一顿,反着手向上一举
,平了下颏(咳),又顿了一顿,两手 伸直,高
举过顶。这担子两头是两个
大石盘,仿佛像两片磨石,木杠有茶杯 来粗细,
插在石盘的中心。一个磨石,
看上去总有二百斤重,加上安在木杠 的两头,更
是吃力。这一举起来,总有
四五百斤气力,才可以对付。家树不 由自主的拍
着桌子叫了一声:“好!”
那老人放下千斤担,一看家树,穿了 一件蓝
湖绉(昼)夹袍,在大襟上
挂了一个自来水笔的笔插,白净的面孔,架了一
副玳瑁边圆框眼镜,头上的
头发虽然分齐,却又卷起有些蓬乱,这分明是个
贵族式的大学生,何以会到
此地来?不免又看家树两眼。家树以为人家是要
招呼他,就站起来笑脸相迎。
那老人笑道:“先生!你也爱这个吗?”家树 笑道:
“爱是爱,可没有这种力气。
这个千斤担,亏你举得起。贵庚过了五 十吗?”那
老人微笑道:“五十几,望
来生了!”家树道:“这样说过六十 了。六十岁的
人,有这样大力气,真是少
见!贵姓是?”那人说是姓关。家 树便斟了一杯茶
,和他坐下来谈话,才知
道他名关寿峰。是山东人,在京中 作外科大夫为
生。便问家树姓名,怎样会
到这种茶馆里来?家树告诉了他姓 名,又道:“
家住在杭州。因为要到北京
来考大学,现在补习功课。住在东 四三条胡同表
兄家里。”寿峰道:“樊先生!
这很巧,我们还是街坊啦。我 也住在那胡同里,
你是多少号门牌?”家树道:
“我表兄姓陶。”寿峰道: “是那红门陶宅吗!那是
大宅门啦!听说他们老爷太
太都在外洋。”家树道: “是,那是我舅舅。他是
一个总领事,带我舅母去了,
我的表兄陶伯和,现 在也在外交部有差事;不过
家里还可过,也不算什么大
宅门。你府上在哪 里?”寿峰哈哈大笑道:“我们
这种人家,哪里去谈府上啦!
我住的地方, 就是个大杂院。你是南方人,大概
不明白什么叫大杂院;这就
是说一家院子 里,住上十几家人家,作什么的都
有。你想这样的地方,哪里
安得上府上两 个字?”家树道:“那也不要紧,人
品高低,并不分在住的房子
上。我也很 喜欢谈武术的,既然同住在一个胡同
,过一天一定过去奉看大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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