阅微草堂笔记2：陈文新 | 纪晓岚写的狐狸精有何不同

喜马拉雅的朋友，你好。我是武汉大学的陈文新。上一讲我们对于纪晓岚的个性，对于他的经历和特殊的才情有了一个初步的了解。下面呢我们就要讲讲他写的《阅微草堂笔记》。

说到《阅微草堂笔记》，我们特别有兴趣的是他和《聊斋志异》的不同。所以我们这一讲呢就讲《阅微草堂笔记》与《聊斋志异》有何不同？

说到他们有何不同，我们要注意到一个情形，那就是在清代，根据蔡元培的说法，有三部小说是最为畅销的，一部是《红楼梦》，一部是《聊斋志异》，一部就是《阅微草堂笔记》，而《聊斋志异》和《阅微草堂笔记》是两部用文言写的小说，这两部小说呢也经常的被人拿来并提，说它们代表了两种完全不同的小说类型。 

所谓完全不同的小说类型，就是一个是传奇小说，一个是子部小说。那么作为子部小说的《阅微草堂笔记》和《聊斋志异》的不同，其实主要的表现在两个方面。一个方面就是略微草堂笔记，它是用来传达人生智慧和学识的。

而《聊斋志异》是表达作者的人生感受和他的丰富的想象。同时在写法上，一个是传奇小说的写法，一个是子部小说的写法。这些重要的不同，下面我们把它分作四个小点来加以说明。第一个小点，那就是胡礼金不是来谈恋爱的。事来讨论人生问题的。 

说到狐狸精我们都非常熟悉，因为蒲松龄的《聊斋志异》就写了大量的狐狸精，而且蒲松龄《聊斋志异》中的狐狸精也给我们留下了一个生龙活虎的印象。这个印象就是他们基本上都是来谈恋爱的。

可是在《阅微草堂笔记》当中，也有很多的狐狸精，不过这些狐狸精他们不是来谈恋爱的，即使有时候好像是来谈恋爱的。其实他也是来讨论人生问题的。比方说《阅微草堂笔记》里边讨论到了这样的一个事情，有一个年轻的姓吴的读书人，他特别的喜欢逛妓院，为什么喜欢逛妓院呢？

 
他说妓院里面有那么多的不同的漂亮的女孩子，她们虽然都漂亮，但是各有风采，所以在那个地方我能够找到很多的人生乐趣。结果后来他的生活当中出现了一个狐狸，这个狐狸说你不用逛妓院了，为什么？

因为你所喜欢的那种具有不同风格的，长得很漂亮的女孩子，我都能够变出来，你想要我变成谁，我就变成谁。结果这个书生说好，于是这个狐狸精就满足了他的要求，所以他就有一段时间就不到妓院里面去。但是有一天他还是对这个狐狸说，他说到底还是有一点欠缺，因为你所变出来的那些女孩子，都不是真的女孩子，而是你变出来的。 

我虽然好像是和那些女孩子在一起，但是我心里知道其实是跟你在一起，到底还是隔了一层，结果这狐狸就对他谈了一番道理。这个狐狸说，世界上的所有的事情，其实都是虚幻的。

不仅仅你所见到的那些妓院的漂亮女孩子是虚幻的，连我也是虚幻的。不仅仅那些漂亮的女孩子和我是虚幻的，我们人世间的所有的东西都是虚幻的。你看看那些所有现在是坟墓的地方，其实当年都是歌舞场。所以你要看清这一个事实。在他和这个吴生作了这样一番交谈之后，这个吴生恍然大悟，从此以后就再不去妓院了。 

那我们从这一个事情可以体会到一点，那就是《阅微草堂笔记》，他写了那么多的狐狸，其实是要从不同的方面来告诉我们人生的一些道理，人生的一些智慧。这是我们讲的第一个小点。那就是在《阅微草堂笔记》当中，狐狸精不是来谈恋爱的，他们通常是来讨论人生问题的。

那下面我们讲第二个小点，小说家能不能够写别人私底下的事情？说到小说家写别人私底下的事情，我们可以说在《聊斋志异》当中，别人私底下的事情他是经常的写到的。比方《聊斋志异》里边有一篇五通，写一个妖精，他特别喜欢就是奸淫妇女。 

所以有一次他就来到了一个有夫之妇的房子里边。结果他来了之后，作者写这个五通神的神通是这样的。他来了之后，所有的人都吓跑了，唯有一个人想跑就是跑不了。那就是这个有夫之妇。

而且不光跑不了，他的身上穿的衣服还不由自主的就完全不受他控制的掉下来了。所以他就只好背这个五通神间屋，那这样的一类的描写，在《阅微草堂笔记》里边我们是看不到的。为什么看不到呢？因为《阅微草堂笔记》的作者纪晓岚他有这样的一个信念，这个信念也可以说是来自于以往的子部小说家的一个信念。 

这个信念就是如果我们要记载别人的事情，只能够记载那些能够观察到的事情。如果我们不能够观察到，我们就不能够随意的来写。像《聊斋志异》写的这个五通神奸淫妇女的事情，这个是不能够观察到的。

因为没有人在场，而且在场的只有五通神和那个有夫之妇，这两个五通神不会告诉我们。而这个有夫之妇对于他的这一个经历，他也不会告诉别人，因为这个不好意思说。

所以像这一类的事情，《阅微草堂笔记》都不写，这个就是两种小说家他们写什么和不写什么的一个很重要的一个差别。这个是我们讲的《阅微草堂笔记》与《聊斋志异》的第二个不同。

第三个不同是。鬼怪真的能知道未来的事情吗？也就是鬼怪是不是有预测的功能？说到这个预测的功能，喜欢《聊斋志异》的读者都有一个印象，《聊斋志异》里边的很多妖精，他们都有预测的功能。

比方说有一篇小说叫白秋练，白秋练呢是一个白暨豚变成的一个女孩，她和一个年轻小伙子恋爱，但这个小伙子的父亲呢就不同意这一门亲事。为了让他的父亲同意这一门亲事，白秋练就给这个小伙子出了一个主意，说你的父亲是经商的，如果我能够让他赚钱，他肯定就会同意我们的婚事，而让他赚钱，这个是我非常擅长的一个事情。 

因为我能够预测市场行情，比方说哪一个东西在明年是畅销的，哪一个东西在明年是滞销的，我都知道得一清二楚，所以我可以用我的这个本事来让你的父亲同意我们的婚事。

而后来她就用这样的一个方法，成功地让他和这个小伙子结为了夫妻。这个我们可以知道《聊斋志异》里边的鬼怪那是有预测功能的，但是在《阅微草堂笔记》里边，纪晓岚告诉我们，鬼怪不一定有预测功能，《阅微草堂笔记》里边讲到了一个韩生，有一年他在寺院里边复习功课，那个寺院的对面隔着一条山，那边有一个鬼，他就和这个鬼成了朋友。 

有一天他就问这个鬼，说听说你们有预测的功能，你告诉我一声，我今年能不能够中举？结果这个鬼他说，你听别人说，谁说鬼有预测的功能。他说你们能不能够中举，大概阎王爷他的那个档案里边是有记录的。

可是阎王爷的档案那只有在他身边工作的鬼，他才能够有可能知道，或者城市里面的那些鬼，他们消息比较灵通的，他们也可能知道。像我这个穷乡僻壤的鬼那怎么可能知道呢？这个韩生听了之后说，噢原来你们没有这个预测的功能，但是过了几天，这个鬼忽然兴高采烈地对韩生说，你可能今年能够中举。 

这个韩生说你怎么知道的呢？他说那一天我们的上峰来检查工作，土地也在接待的时候，我跟在后面，听他们聊天的时候说，今天有个姓韩的能够中举，结果呢韩生去参加了考试，到后来发榜的时候，榜上没有他的名字，倒是有另外一个姓韩的。

后来他就发了一句感叹，说，乡下人传首都的事情经常信息不准确。这个其实也就告诉我们，鬼怪不一定是有预测功能的。这个是我们讲的第三个小点。

第四个小点，《阅微草堂笔记》与《聊斋志异》的不同，那就是人在离魂的时候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状态？ 

《聊斋志异》和《阅微草堂笔记》都写到离魂，《聊斋志异》里面写到离魂的时候，通常会写到那个离了魂的人，他依然可以像人一样的做事情。也就是说它好像依然保持了这样的一个功能。

这样的一个写法是从唐代的《离婚倩女》这样的一篇传奇小说继承下来的。因为在那一篇传奇小说里边写那个离婚的倩女，他本来的身体还在家里，但是那个离婚的倩女跟她的男朋友到了外地之后居然还能够生儿育女。

而且后来回来的时候说，从外面回来的那个倩女和这个躺在家里的倩女，还忽然的合为了一体，身上的衣服都成了双层的，也就是两个人的衣服都合为了一体，所以就变成了双层的衣服。 

对于这样的一个描写，纪晓岚在《阅微草堂笔记》里边是有意的做过讨论，他讨论的方式很有趣，那就是他也记叙了一个离魂的故事。这个离魂的故事是这样的。

有一个人，他和他家里的一个丫鬟关系非常的好，说我一定要跟你在一起，而这个丫鬟也对他的这个主子忠心耿耿，说我一辈子都不嫁给别人，结果这就引起了这个人的正妻的嫉妒。有一年这个人要去出差一两个月，这个正妻就抓住这个机会，找了人把这个丫鬟给卖走了。 

她准备等她丈夫回来的时候，说这个丫鬟跟人跑了，但是那个富人家里有一些打工的，这些打工的都知道，富人跟丫鬟的关系非常的好，那主人回来之后一定会跟正妻过不去。

所以他们就悄悄的假冒别人的名义，把这个丫鬟买下来，然后暂时的把他送到那个尼姑庵里边去，送到尼姑庵之后，这个女孩就成了这个样子。就像植物人一样的。你给他吃就吃，你给他喝他就喝，你不给他吃，他也不要，你不给喝，他也照样可以活着。就成了这样的一个样子。 

后来两个月之后这个富人回来了，回来之后果然就跟自己的正妻势不两立，干起来了。两个人干的时候，这些长工就说你们不要吵了，他还活着，于是就从尼姑庵把她接了回来。

结果这个丫鬟从尼姑庵节回来的时候还是像个植物人，结果这个富人就感到很惊讶，于是就对着他的耳朵，叫了一声他的名字，结果这一声叫之后，她一下子就恢复了正常。那这是什么原因呢？ 

大家就问她，她就告诉大家说，到尼姑庵以后，她就想，之所以被卖掉，那绝不是主人的意思一定是那个正妻的意思，所以她就悄悄地自己跑回家里边来了。所谓悄悄的自己跑回家里边来了。

实际上是说他的身体还在尼姑庵，但是他的魂到了家里。到家里之后，因为怕被正妻看见，他就躲在床底下。主人回来跟正妻打闹的时候，她听见了，后来主人对着他亲切地叫了一声的时候，他才确认主人确实回来了，所以他就从床底下出来了。 

所谓从床底下出来了，其实是说他的魂又回到了他的身体。那纪晓岚记了这个故事之后，就说，所谓离魂应该就是这样的一个状况。所谓离了魂之后，那个魂灵还能够像人一样的生活，而且那个灵魂也还能够生儿育女，甚至能够穿衣服，这些大概都是过头的记载。这个是我们讲的第四个小点。

从上面讲的这几个小点我们就可以看得出来。《阅微草堂笔记》和《聊斋志异》作为两部用文言写的小说，他们其实有很大的区别，一个是要传达人生智慧和知识，所以在叙述上它也有它的一些特殊的要求。 

而《聊斋志异》也因此和《阅微草堂笔记》成为了两部不能够相互取代的小说。这是我们讲的第二个大问题，《阅微草堂笔记》和《聊斋志异》有何不同。

这四个小点集中起来，就是谈到了作为子部小说的《阅微草堂笔记》，和作为传奇小说的《聊斋志异》有何不同。下一讲，我们讲第三个问题，《阅微草堂笔记》当中有哪些有趣的故事？这些有趣的故事能够给我们现代人哪些好的启发？

我是武汉大学的陈文新，我在喜马拉雅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