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节-什么是呼伦贝尔大草原？

Hello，hello，哈哈哈，你好呀！我正在辽阔的呼伦贝尔大草原上策马奔腾呢！哇！这里碧草蓝天，牛羊成群的，真是太美了！没错，我们这期节目的目的地，就是中国最大的草原——呼伦贝尔大草原了！

提起草原，你会想到什么？是辽阔大地上的骏马和蒙古包？还是宽广天空中的白云和雄鹰？这些，都是草原风光最典型的代名词了。

不过，我们今天的探索，可远远不止草原风光中的美美美。因为，它有着更加深沉厚重的意义，甚至可以说，中国有一半的历史是在草原上书写的。

怎么，你觉得我讲得夸张了？那就听我慢慢说来。

呼伦贝尔草原的范围，制图@陈思琦／星球研究所

故事还得从2800多年前的一场草原民族的入侵说起。当时正值西周末年，来自草原的游牧民族戎狄不断侵扰周王朝，甚至还一度攻陷了国都镐京。在公元前770年，不堪其扰的周平王被迫将都城迁到洛阳，这就是历史上著名的“平王东迁”，西周也就变成了东周。难以自保的周天子也因此威信骤降，诸侯们蠢蠢欲动，纷纷割据称雄。于是，就有了我们今天教科书中写道的：中国历史上的第一次大分裂：春秋争霸开始了。

春秋争霸这件事大家应该都不陌生，但很少有人注意的是，草原民族的入侵，还开启了一个更广阔的历史进程，那就是，代表农耕文明的中原王朝，与代表游牧文明的草原民族之间长达数千年的拉锯战。

在这场拉锯战中，或者是中原王朝越线反击，比如汉武帝派遣大军击败匈奴；或者是游牧民族直捣国都，比如忽必烈带领蒙古人入主中原。两者之间打打杀杀、分分合合。正是在这旷日持久的“相爱相杀”中，农耕文明与游牧文明逐渐融合，最后共同构建了我们中华文明的历史。

今天，如果我们以地理视角来审视这场空前绝后的战争，你会发现一个神奇的现象，那就是这些战争大多是围绕一条隐形的线展开的，这就是400毫米等降水量线，越过这条线向西北，每年的平均降水量就小于400毫米，而这条线以东以南则大于400毫米。

中国西北地区降水量分布图，呼伦贝尔草原位于400毫米年等降水量线的最北端，制图@陈思琦／星球研究所

你可别小看了这条线！因为降水量的不同，它的一侧适宜种植粮食，因而被开发出连绵的农田，而另一侧，则是广阔的草原和荒漠。生产方式的不同也导致了农耕区和游牧区的分界，也正是中国北方地区与西北地区的分界。古人虽然不知道降水量的知识，但千百年来沿着这条线的战争，让他们几乎是沿着这条线修筑起了万里长城，在无意之间，硬是把一条隐形的线变成了有形的城墙！

而生活在这条界线以北游牧区的人们，由于降水稀少，旱灾时常发生，生存都十分艰难，就更别提发展壮大、向外扩张了。祸不单行的是，一些优质的草原还因为距离战争前线较近，在拉锯战中，很容易成为中原王朝的囊中之物。比如在汉朝的攻击下，匈奴就失去了肥美的祁连山草原，他们在歌中悲怆地唱道：“失我祁连山，使我六畜不蕃息；失我焉支山，使我妇女无颜色。”足见他们对失去家园的愤恨和悲痛。

由此可见，游牧民族想要在整体干旱的大西北找到一方水草丰美的草场，从而建立起一个稳固的草原政权，是多么不容易！

就在这种形势下，呼伦贝尔大草原横空出世！这个如今中国最知名的草原，见过它的人都会惊叹于它的美丽和广阔！

呼伦贝尔牧场，摄影师@李建斌（请横屏观看）

它简直就是中国草原中的异类，这里的年降水量虽然只有350毫米左右，但整体环境却非常湿润。今天一个呼伦贝尔市的水资源，就可以占到整个内蒙古的70%。

充沛的水资源让这里成为中国水草最丰美的草原，在整体干旱的中国大西北中独树一帜。这种特性滋养了草原上的游牧民族，中国历史上有7个少数民族建立了统一全国或北方的政权，其中就有4个得益于呼伦贝尔大草原，难怪历史学家如此评价：“呼伦贝尔草原不仅是古代游牧民族的摇篮，而且是他们的粮仓、武器库和练兵场。”

那么，降水量并不多的呼伦贝尔，究竟为什么水资源能那么充沛？它又是怎么成为草原民族的大后方的呢？

这个，还得从它在整个蒙古高原上都堪称独一无二的地形说起。它的东侧是大兴安岭山脉，其它三面则是蒙古高原上的丘陵。在高地环绕之中，呼伦贝尔草原就形成了一个盆地。低洼的地势汇集了来自周围高地上的上千条河流，当仁不让地成了草原上的水乡泽国。

呼伦贝尔地形图，制图@陈思琦／星球研究所

这上千条河流中，就有一条被老舍先生称为“天下第一曲水”的莫尔格勒河。它从大兴安岭流出后，遇到平坦的呼伦贝尔草原，似乎不知道该往哪个方向流淌，干脆在草原上一会儿东奔、一会儿西走，一会儿南行、一会儿北进，在短短200多千米的直线距离内，硬生生绕出了2000千米，长度整整扩大了10倍。

呼伦贝尔草原的莫日格勒河，摄影师@刘兆明

同样发源于大兴安岭的根河，至今大部分河段两岸仍密布着原始森林。而当它流入呼伦贝尔时，森林开始让位于草甸。河道也在平坦的地势中变得杂乱无章，充裕的河水在呼伦贝尔大草原上造就了中国面积最大、保存最好的湿地——额尔古纳湿地。

额尔古纳湿地，摄影师@刘辰

除此之外，这些河流还在草原上形成了两个大湖：呼伦湖与贝尔湖。说起来，呼伦贝尔这个名字，其实就是因为这两个大湖而得名的。

其中，呼伦湖是内蒙古第一大湖、中国第五大淡水湖。在干旱的西北地区能出现这样一个大湖，简直就是草原上的奇迹。除了面积大，呼伦湖中的鱼类也是多到令人惊诧的地步。一年一度的呼伦湖冬捕开网时，往往一网下去就是十几吨肥美大鱼的收获。水源充足、鱼类众多，这自然就吸引了大批候鸟在此落脚。仅呼伦湖自然保护区内，就有190多种鸟类，占全国所有鸟类属种的1/5。

呼伦湖冬捕，图片来源@图虫创意

此外，草原上还散布着数百个小湖泊。有的常年水源不断，有的则随着雨水的多少出现或消失，它们甚至不会出现在地图上，但这却是呼伦贝尔大草原上的一大特色。

除了拥有充沛的水资源，呼伦贝尔大草原的土壤品质也属全国一流，主要以肥沃的黑钙土为主，也就是我们所说的黑土地，东北就是凭着这种黑色的土壤成为中国的粮仓，它也让呼伦贝尔沃野千里。

每年初夏的大雨过后，在营养充足的土地上，牧草就开始窜天疯长。由于这里纬度太高，气温较低，植物只有一百多天的生长期，它们必须抓紧时间长高、长大，因而在短短的时间内，牧草就如同地毯一般在广阔的天地间铺展开来。

牧民和羊群，一旁是大片的油菜花田，拍摄于呼伦贝尔大草原莫日格勒河附近，摄影师@邱会宁

繁茂的牧草养育了草原上的大批牛群、羊群和马群，在广阔而富饶的天地之间成长的它们，自然也是身强体壮，其中最值得一提的要属蒙古马了，它是中国本土马中的第一大类型。蒙古马背腰平直、肋部拱起，非常适合骑乘，又十分善于奔跑。漫长的冬季还让它们锻炼出了超强的体力和耐力。可以说是集诸多优点于一身。在最近的100年间，呼伦贝尔人还在蒙古马的基础上，用世界上的其它名马杂交培育出了三河马，它继承了蒙古马的优势，还兼具有国外名马高大英俊、身材匀称的优点，堪称蒙古马最优秀的培育品种了。

彩虹之下，马群在呼伦贝尔草原上进食，摄影师@鹿钦平

有了天赐的优越环境，突厥、契丹、鲜卑、女真、蒙古等等草原民族不断进入呼伦贝尔，他们无需长期定居的房屋，只需机动性更强的帐篷或蒙古包，就可以在辽阔的大草原上繁衍自己的民族，壮大自己的实力，武装自己的军队，甚至还时不时与中原王朝一争高下。呼伦贝尔大草原就像一部超强功率的发动机一样，为草原民族由东而西、由北而南的征战提供着强大的动力，也由此，造就了一部波澜壮阔的草原民族史诗。

呼伦贝尔草原上突如其来的暴雨及草原上的蒙古包，摄影师@陈刚

公元1世纪，起源于大兴安岭的鲜卑拓跋部向南迁徙到呼伦湖，他们取代匈奴人，成为呼伦贝尔的新主人。公元439年，拓跋部建立的北魏统一了中国北方，雄伟的云冈石窟就是他们留下的遗产。

而在呼伦贝尔草原游牧过的契丹人，则以此为基地，向内蒙的中部和西部扩张，并在中国北方建立了辽王朝，直到今天，仍然有十几个国家的语言中用“契丹”指称中国，足见他们当时的影响力。

辽国疆域，制图@张靖&巩向杰&陈思琦/星球研究所

而建立了大蒙古国的成吉思汗，曾长期局促于呼伦贝尔东北角的一个狭小地区，但当他打败另一个游牧部落，占领整个呼伦贝尔之后，不到几年便统一了蒙古诸部落，他的后代们在此基础上，建立了庞大的蒙古帝国。

元朝疆域，制图@张靖&巩向杰&陈思琦/星球研究所

然而，元朝末年，各地起义军风起云涌，蒙古人失去中原之后，虽然曾以呼伦贝尔为基地，反攻明军，但经历多年腐败的元军已经基本丧失了战斗力。在朱元璋发动的第六次北伐中，明军在贝尔湖附近彻底消灭了北元军队。元气大伤的北元政权，再也无法和中原王朝分庭抗礼了。

之后明代虽然仍面临来自草原的威胁，但实力大减的草原民族，再没能改变中国历史的进程。1860年，为保卫北京，蒙古亲王率领的蒙古骑兵与英法联军激战，面对新式武器，蒙古骑兵却只能以肉身相博，这场战役中，骑兵战死1000余人，而英法联军仅死亡5人。这么巨大的对比，标志了草原时代的终结。

如今，虽然属于呼伦贝尔草原的辉煌不复存在，但它依然有着全中国保护最好的草原，有着中国原始状态保留最完整的“亚洲第一湿地”：额尔古纳湿地，有着数量众多的动植物资源...更重要的是，在广阔的蓝天与无垠的大地之间，仍旧回荡着数千年草原民族的英雄传说，这份厚重，是中华民族历史上不可分割的一部分，也将永远伴随着新时代的我们继续前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