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朝婚姻】李清照：我是如何跟我第二任丈夫离婚的

宋朝女性篇

正片文稿

你可能会认为，古代只有“休妻”，从未听说有“休夫”，一位古代女性是不可能向她的丈夫提离婚的。其实在宋代，女性提离婚是挺常见的事儿。

我给你讲一个记载在宋朝笔记小说里的故事：唐州有个富商，姓王，排行第八，人称“王八郞”——每次听到这个名字，我都会忍俊不禁。这个王八郎人品不好，在外面包了个娼妓出身的小女子，嫌弃结发妻子。

他的妻子是一位聪明的女子，发现了丈夫的不忠，并没有登时发作，而是悄悄将财产变卖，换成金银藏起来。某天，王八郎经商回家，发现家中值钱的东西竟然都不见了。

王八郎：（大怒）“我跟你今日必须离婚，决不可能复合。”

妻子（刘敏涛老师）：“离就离，谁怕谁？”

于是，王八郎的妻子就拉着她的丈夫去见官。你猜法官是怎么判的？同意俩人离婚，财产平分。王八郎还想要求女儿的抚养权，他妻子对法官说：“孩子她爸无状，包养娼妓，抛弃发妻，孩子若跟了他，必定会受苦、落难。”话说得有理有据，合情合理。最后，法官也同意将女儿的抚养权判给女方。

你看，这故事里的妻子，不但离了婚，拥有了更多家产，还获得了女儿的抚养权。不过，你不要以为宋朝女性闹离婚的事情只存在于虚构的笔记小说中，著名的宋朝女词人李清照，也闹过离婚。

李清照的茶艺堪称一绝，她与第一任丈夫赵明诚的幸福也是羡煞旁人。可惜好景不长，靖康年间，李清照44岁，家国发生了一场大变故：金兵挥鞭南下，攻陷宋朝都城东京，宋室南迁，史称“靖康之变”。李清照与赵明诚也先后南下避难，一路颠沛流离，苦不堪言。未久，赵明诚病逝于建康府，也就是今天的南京，将整个世界的凄风苦雨都留给了李清照一个人。

李清照一个弱女子，又生逢乱世，国破家毁，孤苦无依，如何在这乱世活下去？只能改嫁。她的第二任丈夫叫做张汝舟，是南宋审计部门的一名小官，进士出身。

李清照嫁张汝舟，是想找一个晚年的依靠。张汝舟娶李清照，却别有所图。要知道，李清照与第一任丈夫赵明诚都热爱收藏古玩、古董、古字画，毕生的积蓄都用于购买收藏品。当时的士人群体，也都知道赵明诚生前收藏了大量的宝贝。张汝舟看中的，就是赵明诚留给李清照的宝贝。

但婚后，张汝舟才发现，在辗转南下的过程中，赵家收藏的珍贵古董，已丢失了大半。当张汝舟得知李清照其实并没有多少宝贝时，不由大失所望，对李清照的态度也发生了180度的大逆转。

听到这里，你也许想说，张汝舟真是一个人渣。他不仅贪图李清照的财产，图财不成，甚至还对妻子又骂又打。李清照看清了张汝舟的真面目，也明白这个人不可托付终身，剩余的藏品也不可落入这等小人之手。所以，李清照想到了离婚。

宋人离婚，一般有两个形式，一是夫妻协商离婚，这叫做“和离”，宋朝法律规定：“夫妻不相安谐而和离者，不坐。”意思是说，夫妻若因性格不合、感情不和而协议离婚，政府不需要介入、干预。这种形式，显然更体面一些。

另一个离婚的形式，是诉之公堂，由官府判处离婚。李清照好歹也是有头有脸的才女，即便离婚也想安排得体面一些。为此，她甚至愿意跟张汝舟坐下来好好商量。

李清照（刘敏涛老师）：“汝舟，想必你已知道，我并不是你想要的人。”

张汝舟：“你什么意思？直说吧。”

李清照（刘敏涛老师）：“我们离婚吧。”

张汝舟：“不离。我坚决不同意。”

李清照（刘敏涛老师）：“哎，你为何一定要如此呢？”

张汝舟坚决不肯离婚，也不知他是何居心。眼见和离的路走不通，李清照就只能让官府来判决离婚。但中国古代毕竟是男权社会，如果丈夫坚决不同意离婚的话，官府一般也不会轻易批准女方的离婚诉求，除非女方能够拿出有说服力的理由。

宋朝的法律允许已婚女性在几种情况下，可以要求与丈夫离婚，而且即便丈夫不同意，官府依法也会判离。究竟是哪几种情况呢？

比如，丈夫外出三年不归，妻子有权利请求官府解除婚姻关系；

丈夫带着财产离家出走，导致妻子生活无法自给，妻子也可单方面解除婚姻，自由改嫁；

丈夫犯罪，被判押赴外地服刑，妻子不愿意跟随，可以提出离婚；

丈夫将妻子雇给他人为奴婢，或者强迫妻子为娼，妻子都可以不服从，提出离婚；

妻子如果被丈夫的同居亲属性侵，即使未遂，妻子也有权要求离婚。

刚才我说的这些，都是宋朝妻子可以主动提出离婚、并能得到法律支持的理由。

那么，在丈夫张汝舟死活不愿意和离的情况下，李清照该怎么办呢？她用了一个很妙的办法。

法官：“庭下何人？”

李清照（刘敏涛老师）：“民妇李清照，状告丈夫张汝舟，伪造履历、骗取功名。”

张汝舟：“禀大尹，别听她胡说，下官……下官是被冤枉的……”

李清照向官府揭发了张汝舟掩盖多年的犯罪事实。原来，宋朝的科举考试有一项政策：屡考不中的举子，如果应考的次数达到若干次，可以得到朝廷的照顾，赐予进士出身。张汝舟考不中进士，又想捞到一官半职，只好在履历上造假，谎报应试次数，骗得进士功名。这个秘密外人不知情，但李清照这个枕边人是知道的。

结果，张汝舟被开除公职，押送到柳州服役。根据“丈夫在外地服刑，妻子可以提离婚”的法律规定，李清照终于如愿以偿地与张汝舟离了婚。我想，张汝舟被押上囚车的那一刻，应该很想对李清照说一句：“算你狠！”只可惜，李清照并不在现场。

妻子要求离婚、而丈夫最后不得不同意的事例，在宋朝还是挺多的。这些妻子闹离婚的原因，也很多样，有因为丈夫得病闹离婚的，有嫌弃丈夫落魄、贫穷要求离婚的，还有因为丈夫长得丑而提出离婚的。

我再和你讲一个小故事：

北宋末，有一个叫章元弼的读书人，是苏东坡的粉丝，超级铁粉那种，凡是苏东坡的文章，他都要找来拜读。他的妻子姓陈，长得非常漂亮，但小章爱苏东坡胜过爱妻子，常常读苏东坡的文章，彻夜不眠，冷落了妻子。妻子本来就对小章不大满意，因为小章长得丑，现在又受丈夫冷落，便提出离婚：“章元弼，咱们离婚！你去跟苏东坡结婚吧。”章元弼当然不可能跟苏东坡结婚，却不能不同意与妻子离婚。

所以，宋朝时，女性主动提离婚，并不是个别事例，而是相当普遍的社会现象。为什么这么说？因为我们不但可以找到很多宋朝女性闹离婚的例证，可以找到宋代法律对女性主诉离婚权的承认，而且，我还在书上看到一名宋朝人的吐槽，他说：现在的妇女啊，太不像话了，简直将丈夫的家当成客栈，“偶然而合，忽尔而离”，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偶然而合，忽尔而离”这八个字，是宋朝人的原话。显然，宋朝女性主动离婚的现象，已经引起了当时一些男士的强烈不满。但以今天的眼光来看，宋朝女性敢于“偶然而合，忽尔而离”，也是她们的社会地位并不那么低下的体现。

归根结底，哪个朝代的女性，都不应该成为婚姻或者男人的附属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