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洁癖类强迫：如何挣脱“脏感”的束缚？

第十四讲 洁癖类强迫：如何挣脱“脏感”的束缚？

打破心灵枷锁，过自在人生。大家好，我是黄爱国！从这一讲开始，我将会就几大类强迫，结合案例，分类介绍疏导治疗的过程，便于大家借鉴。需要再次说明的是，各类强迫之间，症状相互交叉较多，很多症状非常相似，很难严格区分，我们这里只是一个粗略的分类。

分类介绍的这几讲，每一讲的结构大致是这样的：先对该类强迫症状进行简单的分析，之后介绍一些案例和疏导过程，然后讲一下克服这类强迫的关键因素，最后说明一下，哪些强迫可以参照这类强迫进行自我疏导。

下面正式进入课程内容。我们先来讲讲，洁癖类强迫到底是怎么形成的呢？其实这跟从小形成的性格有很大关系。

孩子出生后，并不清楚什么是干净的，什么又是脏的，干净或者脏的概念，是由大人传递给孩子的。孩子从天性上，是不喜欢规矩，而喜欢脏乱差的。比如，很多小孩会玩小便，不亦乐乎，并不觉得脏。后来，在家长的言传身教下，逐步形成规矩，养成了要爱干净、有秩序的行为和观念。可是如果家长过于严谨，对脏过于厌恶，过头了，会出什么结果呢？受家长影响，孩子同样也会对脏过于在意，会过度注意干净、整洁。但脏对孩子又是有极大的吸引力，所以，当对脏的兴趣出现的时候，就觉得不好，需要压抑住这种冲动，并通过一些行为向父母看齐，或向父母保证，我是厌恶脏的，我是爱干净的。如何保证呢？要么在内心说“不喜欢，不喜欢”，要么直接回避脏，要么通过反复洗手的行为间接与脏划清界限。这就是洁癖类强迫思维或强迫行为的形成过程。

那么，洁癖者是真的厌恶脏吗？意识或理智上是厌恶的，但潜意识甚至情感上，就不一定了。也许，只不过是通过对脏的厌恶这种形式，来掩饰内心小时候没有被满足的对脏的渴望而已。要不然，为什么对脏那么感兴趣？时刻关注自己是否沾染了脏东西呢？另外，每洗一次手，就代表着，你把脏洗掉了。但洗手的前提是，你觉得你的手脏了。所以，洗手的过程，满足了两个需要，一个是无意识层面的，在满足“对脏的需要”，另一个是意识层面的，在满足“把脏洗掉就干净了”的需要。

当然，小时候的脏，是单纯的脏。但在我们的文化里，还会把很多现象与脏联系起来，比如，认为性是脏的，是见不得人的。于是，对性的渴望与回避而产生的冲突，也会通过反复洗手来缓解。所以，洗手，往往洗的不是手上的脏，而是道德上的脏；洗的不是现实的脏，而是内心的脏感。

在前面的第二讲中，我们对洁癖类强迫也有过简单的介绍，知道了，洁癖往往分为两种：第一种，是怕现实的脏，如怕细菌、病毒等。第二种，是怕象征意义上的脏。比如，一想到与性有关的念头或想到不吉利的东西，就会反复清洗，直到完全放心为止。下面分别介绍这两种案例的疏导治疗过程。

第一个，是一位怕现实的脏的女士，42岁，公务员。她找我疏导时，洁癖已经有三四年了，对她的生活造成了极大的困扰。比如，她第二天外出工作，从头一天晚上起就不敢喝水，到人家单位，也不敢喝水。因为她只敢上自己家的和单位的某一个厕所，其他的厕所一律不敢上，怕脏，所以每次要外出都不敢喝水。有一次，有个曾经得过乙肝的亲戚到她家去，她非常恐惧。那个亲戚穿了件军大衣，亲戚走了之后，她把亲戚坐过的地方全部都擦洗了一遍，军大衣碰过的墙的位置也用粉笔画圈做标记，提醒自己绝对不能碰这些的地方，怕碰了就被传染上乙肝。她到南京来咨询时，带了好几套旧衣服，因为她怕宾馆的被子和床单不干净，所以就穿着旧衣服直接睡，两天扔一套。她对各种病毒、细菌都特别害怕，尤其是医院，不到万不得已，绝对不去。当然，她每天也会反复洗手很多次。

接受几次心理疏导后，我们建立了比较信任的关系。我就提议，可以陪着她到医院锻炼一次，她也勇敢地答应了。我们到了她最害怕的抽血窗口，她很紧张，我们就先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了下来，让她适应一下。等她逐渐平静下来以后，我说我要去看看化验单。她很怕化验单，因为都是病人的，而且被很多人翻过。我先摸了摸那些化验单，然后再摸摸自己的头发，我问她：“要不像我一样，挑战一下自己？或者我用手摸摸你的头发怎么样？”尽管她非常害怕，但还是答应了。适应了几分钟之后，又进一步增加了她挑战的难度。我抽了一个肝炎患者的化验单，我摸过那张化验单，又拿化验单蹭了自己的头发，然后建议她模仿我，挑战一下，她虽然心里非常恐惧，但还是很勇敢地做了。挑战成功后，我们就离开了医院。离开时，她非常紧张，跟她说话都是心不在焉的，但从这次挑战之后，第二天她就回家了。半年之后，我接待了另一位洁癖求助者，和她很相似，我就和她联系，看她能否帮助一下这位求助者。她欣然同意了。我问了她最近的的情况，她说上次疏导班结束后，过了半个月就恢复了，几乎不在乎了。后来，虽然偶尔还有小的反复，但很快就能克服。三年前，她又和我联系，说五六年来，一直很好。

她的成功，源于她将疏导治疗理论与实践的有机结合，她能知道一点，做一点，通过实践将理论内化为自己的东西，很快走出了强迫的困扰。她后来的反馈中说，疏导治疗的“小痞子”和“神经系统的大路和小路”理论，让她受益最多。知道一点，做一点，终能成功；什么都知道，什么都不做，等于零。

第二个个案，是怕象征性的脏。这个求助者也是女性，35岁。小时候，爸爸比较疼她，而妈妈比较凶，经常会打子女。七八岁的时候，被正处在青春期的哥哥用手伸到内裤里猥亵，此后，就很自卑，很在意别人的脸色。十四五岁开始，为自己的长相自卑。在28岁时，听朋友说一个精神病人，当众手淫，将精液到处涂抹，就开始出现反复洗手、冲洗马桶的强迫症状。

后来症状泛化，只要是认识的人，接触过的东西，碰过以后就要反复洗，比如，男同事帮她家里装水龙头，她就会反复冲洗水龙头，甚至螺丝也要拧下来反复冲洗。与这些男性有接触的人，也尽量回避。比如，这些男性的老婆上过的厕所、坐过的椅子、汽车等，自己尽量回避。回避不了，就要反复洗手洗澡。不敢和熟悉的人一起游泳，他们上过的厕所，也坚决不上。后来，不敢在外面上厕所，怕有认识的人上过。如果偏僻的地方，她就没问题，脏一点也没关系。六七年来，洁癖很严重，但不敢给老公说，偷偷地到处寻医问药，一直没有效果。

看得出，这位求助者小时候有过性方面的心理阴影，再加上她比较传统、严谨的家庭教育，形成了她对性过于敏感的性格。比如，她经常会做与其他男人在一起的性梦，梦中往往会被人发现。她的洁癖症状，最有可能的是乱伦恐惧而引发的。本能上，对性有渴望，但一有性的渴望，就会出现乱伦恐惧，潜意识里的这种冲突无法解决，反复洗涤成为了应对乱伦恐惧的一种替代行为。她自己也能意识到和性有关，但就是无法摆脱。如果做精神分析的话，会有很多要被讨论和处理的议题，咨询也会是一个长期的过程。但在进行疏导治疗过程中，我们不过多地纠结于树根和土壤的关系，也就是过头性格时如何形成的，而是直接针对树干——怕字，进行实践。

实践分为两种方式，第一步，我陪她进行锻炼，第二步，让闺蜜陪她锻炼。她特别怕男厕所的水，沾到自己脚上。在几次疏导后，我陪同她一起到男厕所做了这个挑战。一两次之后，她的怕就少了很多。后面就让她的闺蜜陪她进行锻炼。原来她怕很多地方、需要反复洗，但越怕的地方，她的闺蜜就越带她去。她每次要洗的时候，就鼓励她尽量少洗。不久之后，她的症状也少了很多。半年之后，症状有所反复，再次过来疏导，通过再次的陪同锻炼，症状再次减轻。目前，她的症状接近痊愈，已经不太干扰日常生活了。

接下来我再介绍一个因逃避而失败的案例。有一个女士，44岁，怕脏很多年，她最怕走路踩到动物粪便，尤其是狗屎。所以走路非常小心谨慎，尽可能不走人行道。如果迫不得已走人行道，就会反复回头检查，看自己走过的地方有没有狗屎。回家后，不但要把衣服全部换掉，而且要反复清洗。上厕所，特别怕头发碰到厕所门，尽管很注意了，但出来后，还是怕万一。一旦怀疑，就要马上洗头。多的时候，一天要洗三四遍头发。找我咨询，在几次疏导后，道理她都知道了，我就建议，由我陪着他进行实践。怎么实践呢？正常走人行道，遇到狗屎之后，不躲开，用脚从上面跨过去。但她非常恐惧，不敢实践。无论我怎么鼓励，她都没有挑战的勇气，我也只好尊重她的选择。疏导疗法强调实践，而她一味选择逃避，所以疏导治疗对她是无效的。

从上面的几个个案以及我疏导过的众多洁癖案例来看，洁癖类强迫的治疗难度还是很大的，难点就在于患者的逃避心理。在相对短程的心理疏导治疗中，如果没有进行实践和挑战，想解决这个症状确实是很困难的。但如果勇于实践，症状解决起来还是比较快的。

不过多数求助者都非常有勇气，他们虽然战战兢兢，但有咨询师的陪同实践，她们大多数都能够战胜逃避心理。在没有自信的时候，勇气是战胜怕字最好的利器。勇气积累自信，勇于挑战的，多数都能成功。按照潜意识的理解，在良好和安全的咨询关系中，求助者能够租借咨询师的一部分自我，壮大自己的自我，当他自己的自我有力量时，就能够有效地协调本我和超我的关系，能够减少超我给自己带来的压力，更能照顾本我的需要。当允许自己活得“本我”一些时，允许自己脏一点，甚至“污”一点的时候，他就能够随便一点、自在一点。

当然，有咨询师的陪同，因为有情感的支持，挑战的力度一般会大一些，挑战起来，大家也会更有勇气一些。但如果没有咨询师陪同，怎么办？你可以找自己信赖的人，陪着自己锻炼。当然，也可以自己锻炼。虽然道理和方法都知道了，但跨出“实践”这一步，还是需要极大的勇气的。原来让纸老虎追了许久，现在让自己停下来，不跑了，真的会很恐惧。但如果没有拼一下的勇气，即使有咨询师陪同，你也很难跨出实践的第一步。相反，如果自己有勇气，总归会想办法实践和锻炼，以短痛换长痛。即使挑战失败，也没关系。只要你有勇气，失败都是暂时的。因挑战而暂时的失败，比逃避换来的轻松，要有价值的多。

我们前面说过，从挑战怕字的难易程度看，实践锻炼有两种方式，一种是直接挑战自己最怕的东西，也就是怕的主线。另一种，是循序渐进，先从怕的“支线”开始，挑战自己有点怕的，然后到比较怕，直到最后挑战最怕的。如果有咨询师的陪同，大家可以直接挑战自己最怕的东西。但若没有，就建议大家循序渐进。可以把自己怕的东西或场合，列一个表格，制定挑战计划，从易到难，逐级实践。当然，如果有家人或好朋友的陪同实践，会更好一些。

另外，在砍树干，也就是通过实践克服怕的过程中，大家如果针对自己的过头性格和症状的关系，进行深入的认识和剖析，也是很有意义的。克服完美主义，矫正儿童思维和行为，照顾本我的需要，不过于压抑自己，不但有利于缓解症状，而且有利于改造性格。

那么，对于上面的第三个案例这类逃避严重、不敢实践的求助者，疏导治疗这种认知行为治疗的方式是无效的，那怎么办？一般情况下，除了推荐到医院服用药物外，我还会推荐他们去做精神分析的咨询。通过长期的精神分析，帮助她处理压抑在潜意识里的冲突。等到潜意识里的冲突慢慢解决了，外在的症状慢慢才能得到缓解。但这类咨询，必须一对一进行个别咨询，耗时很长，花费会比较大，效果也比较慢，不是一般求助者能承受的。只有在短程咨询如疏导治疗无效的情况下，我才会推荐大家做这类咨询。

上面，对洁癖类强迫的具体疏导治疗方式进行了介绍。那么，有哪些强迫可以参照洁癖类强迫进行自我疏导呢？我觉得，仪式类强迫、检查类强迫、道德观念强迫等跟洁癖类更接近一些，所以，这些强迫完全可以参照本讲内容进行认识和实践。不过强迫的本质基本上都是一样的，只是外在表现不同而已，所以，宏观上来讲，所有强迫都是可以相互借鉴的。

好，这节课先讲到这里，谢谢大家的收听。欢迎大家收听下一讲，担心类强迫的疏导。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