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生命的升华】发现生命的意义

喜马拉雅的朋友，你好。我是彭凯平。

在上一讲中，我给大家谈的是慧眼禅心的修炼。今天，我们谈一谈生命意义的发现。

什么是生命的意义呢？我先介绍一个人和他的作品。他的名字叫保罗·高更，是法国后现代派大师，在他去世前不久的1897年12月，他画了幅平生最大幅、最有名的画，同时起来个特别长的名字《我们从何处来？我们是谁？我们向何处去？》，这幅画仍然以塔希提岛为背景。最右边是一个生机勃勃的婴儿，代表我们从哪里来，最左边是一个行将就木的老妇人，代表我们向那边去，整个画面代表了人的一生。中间是一个摘芒果的人，代表了现实的需求，象征人世的欢乐。所以，我们从何处来？我们是谁？我们向何处去？就是生命意义的三大问题。

但是，生命的意义起初并不是一个心理学的概念，它是文学、哲学，等各个社会科学领域和人文科学领域都关心的一个共同的话题，通过很多相关的问题供来思考，比如：“我为何活在这个世界上”“什么是生命的真谛”“我是谁”“我从哪里来”“我们到哪里去”。不同的文化、环境、意识形态和年龄，都对生命的意义有不同的解读，而这一次轮到由心理学家来解读。

生命意义进入到心理学，最初是以存在主义哲学思潮为基础的，海德格尔、沙特、加缪等存在主义哲学家，从不同的角度阐述了生命的意义。沙特认为生命的意义核心是自由与选择，生命本无意义，而人皆以自由选择实现生命意义。加缪笔下希腊神话中的西西弗斯，由于触怒了众神，被迫一次又一次地将滚落山头的大石推上去，于是反反复复，永不止息，听起来荒谬而绝望，可是其中充满着对人生的引喻，人们推着财富、荣耀、地位等西西弗斯的巨石，付出必生地努力，希望将其推到更高的高度，而到死亡的时候，一切又回到了原点，化为无有，所以也有人说，生命就是一场自作多情，大概正反映了存在主义对生命意义的感叹。

但是，存在主义的生命意义并不是完全绝望的，西西弗斯从推动巨石中感知到生命的意义，有些人在推动巨石的过程中间，学习、思考、爱和被爱，而发现生命的意义。所以存在主义提倡的生命意义，充满着在绝望中寻找希望的悲情主义的色彩。

受存在主义思潮的影响，一些心理学家开始将生命意义的思考引入到心理治疗，存在主义心理学应运而生。比如，罗洛·梅认为，对人类进行咨询的有效性，依赖于我们对人究竟做出什么样的理解，弗兰克尔正式将生命意义引入心理治疗领域，开创了著名的意义治疗方法，并使其成为希望心理治疗的重要的流派。亚隆在此基础上进一步发展出来存在主义心理治疗，使其影响力日益扩大。弗兰克尔认为，人类天生就具备一种寻找生命意义的内在动力。当我们相信生活有意义，而且相信自己可以找到生活有意义时，就能够体验到一种对生活的掌控感。

人本主义的心理学大师马斯洛，也认为意义的寻求是一种存在的需求，或者叫做超越性需求，或生长性需求，与匮乏性需求的运作机制不同，对生命意义的追求，不是追求去弥补残缺或逃避紧张，而是仅有实现存在价值，而提升与扩展自己的生命，所以马斯洛的人本主义心理学倾向，与弗兰克尔的存在主义倾向是有所不同的。弗兰克尔认为，意义是向外寻求的，生命意义是指人们对自己生命中的目标，目的的认识和追求。而马斯洛认为，寻求是人的一种内部的动机，或者说这两种倾向并不是截然对立的，而是从不同角度阐述的意义产生的不同过程。

生命意义和幸福又有什么样的关系呢？

积极的心理学的大师，马丁·萨里格曼教授则认为，生命意义可以增进人的主观幸福感，降低抑郁和焦虑，很多身心医学的研究支持了生命意义的积极心理的价值，科伦等人对多个学术平台上的十项研究做了分析，涉及136000人，发现拥有意义感，可以降低20%的死亡率，降低19%的心血管疾病发生概率。

波尔对美国芝加哥地区的老年人，做了一项长达七年的重要研究，结果表明，具有较低抑郁感的老人患阿尔茨海默症的概率，是抑郁感得分较高的老人的2.4倍。

施塔格在著名医学杂志《纽约》上发表文章，认为意义感和寿命有非常明显的相关，意义感得分最低的四分之一博士人群，在被追踪研究八年之后，死亡率为29.3%，而意义得分最高的四分之一的博士死亡率只有9.3%。

著名积极心理学家芭芭拉费理德理克森发现，那些几乎不追求人生意义的人，即使他们并没有患病，身体也会先调动自己处于一种“炎症性反应状态”，而这会导致他们处于更高高的罹患心脏病和癌症的风险之中。

意义因此也成为积极心理学一个重要的话题，萨里格曼著名的PERMA五因素模型，其中一个就是意义感，而且这种意义感，体现在有意义的工作、爱情、娱乐和服务之中。

不是说只有幸福才能够产生意义感的追求，现在发现一直处于暖区便无法体验寒冬的历练，我们面向阳光便无法理解阴影的意义。教育孩子虽然可能降低人的生活的满意度和幸福感，但它的意义感往往会得到提升，所以说积极心学和存在主义心理学，它的幸福的定义是不一样的，积极心理学中幸福是目的，意义是达到幸福的途径之一，而存在主义的积极心理学只将生命的意义列为人生的主要目标。

积极心理学有两位著名的研究意义的学者，一个是丹佛大学的心理学教授麦克斯塔格，他把意义感区分为意义拥有和意义寻找两个纬度。拥有意义，强调是结果，是过去对自己生活，适合有意义的一种感受程度，追求意义则强调过程，是个体对意义的积极寻求的程度。

加拿大籍华裔心理学家王载宝，在斯塔格两纬度的基础上，提出来一个新的纬度。意义寻求，即生命意义感包括意义拥有、意义寻求和意义重构三个纬度。意义寻求是通过设计强烈的以恢复有秩序性和一致性为目的意义的寻找，和意义在拥有过程。这一理论也称为意义管理理论，是积极心理学一个很重要的核心概念。

如何发现生命的意义？

如何去实现生命的意义呢？弗兰克尔提出来，发现生命意义有三个很重要的途径，成就，爱， 和苦难。成就，即创立某项工作和成立某种事业让我们产生意义。爱，即通过某种事情和面对某个人，而产生的一种温暖的依恋的关系。苦难，就是忍受不可避难的苦难时采取的某种态度。有很多学者从不同角度提取生命意义的实现途径，比如说透过追求重要目标，通过满足个体对目的感、效能感和自我评估的需求，以及在日常生活中间通过日常的生活举动和行为来超越自我等等。心理学家波麦斯特甚至发现，人们如果发现自己通过某些途径得到了生活的回报，这种回报可能是物质的，认知上的，情感中的，就可能会觉得生活是有意义的，哪怕他们自己也说不清楚这些到底意味什么。

爱和被爱也是意义感的特别重要的源泉。爱让我们意识到生命的延续需要合作，让我们不要过于自我中心，只顾自己。同时从成全彼此的体验中，得到快乐。

弗兰克尔曾经认为，苦难可以帮助人发现意义感。作为一个二次世界大战中，犹太人遭遇大屠杀的幸存者，他提出这一思想是有其原因的，也是有道理的。但人们面对不可解释的苦难，挫折，打击，失败的时候，我们确实更愿意去思考这一切磨难的意义。幸福的家庭都是一样的，而不幸的家庭各有各的不幸。托尔斯泰的名言也许是在告诉我们，当我们不开心的时候，会更愿意找愿意，更想有高深的意义来安慰自己。

但是，对于生活在和平时期，富裕时代的人，可能没有必要去刻意寻找苦难来体会人生的意义。加拿大华裔心理学家王载保总结出当代人，获得生命意义的八个途径，成就、接纳、超越、亲密、关系、总结、公平和积极的情绪， 其中积极情绪可以提升一个人对生活意义感到敏感程度，更容易体会到意义感。开心的，健康的，享受生活乐趣的人，自我效能感强，觉得自己有足够的资源，地位，能力，能够控制自己的命运和前途的人，一般而言，意义感也更强一些。

如何让我们在此时此刻找到人生的意义呢？我个人觉得，一个很重要同时又很简单的积极心理学的方法就是：让自己经常想一想，我们在哪些时候、哪些地方，做哪些事情，会让我们产生旺盛的生命力的感觉，有什么值得我们感动，有什么事情值得我们留恋，什么事情让我们喜悦，什么事情让我们安定，什么事情让我们感兴趣，什么事情给我们希望，什么事情让我们敬仰，什么事情让我们热爱。凡是让我们能够体验到人世间最美好的积极心理体验的事情，都会让我们意识到生活的意义。所以说，我认为，苦难不是生命意义发现的必要条件，积极的心理体验反而容易让我们发现生命的意义感。

因此，寻找和发现人生的意义不是一种抽象概念，不是宗教或者政治的宣传，不能停留在认知的解读和回答上，也不能停留在奋斗的目标和价值观上，它是我们的生活，它一定要和我们的感受、感觉和感情联系起来。当我们快乐的时候，我们的心理能量更充沛，思维更开放，生活的态度更积极，因此也更容易发现生命的意义。当我们对人生意义的认知解释、价值目标和感情体验三者完美统一起来之后，我们才真正找到了人生的意义。

人生的意义，其实就是寻找、发现、创造、体现并传递意义。换句话说，人生本来是没有所谓先天定义的意义的。如果有，那只能说有生物进化上的意义，那就是物种的生存和繁殖。而人，不仅仅是生物的个体，更是社会，文化和精神的个体，我们肯定会有高于动物本性的智慧和理性，因此，作为一个有积极人性的人，我们其实是用一生证明了自己的存在不是一种偶然；我们的一生也不是平淡无奇的等待死亡的过程。它一定要有特殊的属于我们自己的意义和价值的。

今天你感到福流了吗，谢谢。我们下期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