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画丨顾闳中《韩熙载夜宴图》：皇帝如何窥探臣子私生活

画卷欣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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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代  顾闳中  韩熙载夜宴图（宋代摹本） 绢本设色  现藏于故宫博物院  

本集文稿 

今天要给大家介绍一幅以窥探臣子私生活为主题的古代情报图，这幅记载了南唐大臣韩熙载放纵不羁夜生活的长卷作品，不仅留下了很多政治历史信息，更成为中国绘画史上一幅不可多得的人物绘画珍品，它就是《韩熙载夜宴图》。

 《韩熙载夜宴图》为绢本设色，纵向28.7厘米，横向335.5厘米。现收藏在故宫博物院。

画中的主角叫韩熙载，他在画中一共出现了五次，就是那个头戴黑色高帽，胡须浓密的人，他究竟是一位怎样的人物呢？

画中的韩熙载

话说，韩熙载出生在北方世家，就是今天的山东潍坊。他才学渊博，又精通音律，有名士的风范，家道中落后逃到江南，投顺了南唐。起初他颇有抱负和政治见识，受到南唐中主李璟的宠信。然而到了后主李煜当朝时，统治集团内部出现了激烈的争斗，亡国已成定局！李后主想挽回败局，欲立韩熙载为宰相。韩熙载清楚自己的处境，不愿意做这个亡国的宰相。于是为了自保故意装扮成醉生梦死的糊涂人。

此图描绘的故事，就是在这样的背景下发生的。后主李煜听说韩熙载整日沉溺于美酒与歌舞之中，就命画师顾闳中夜访韩府，用绘图的方式记录了府中设宴欢愉的场面，并想以此图来规劝韩熙载。

不过还有一种差别较大的说法，说后主一直对北方来的官员颇有猜疑，前面提到韩熙载就是北方的世家，后来投顺南唐。有一天皇帝得知近日好多大小官员经常出入韩府，立刻吓得冷汗直流，生怕他有趁机密谋造反之意，情急之下对画家顾闳中下了一道密旨，派遣他夜晚潜入韩府刺探情报，将夜宴情况如实地描绘下来！

进入韩府的顾闳中万万没有想到的是，这里哪有什么乱臣贼子，放眼望去全是美酒、歌女和舞妓，各种嬉闹声此起彼伏，让人眼花缭乱。顾闳中是否看清在这欢悦的夜宴背后暗藏的玄机，今天我们并不了解，但他回去后凭记忆完成的这幅夜宴情报图，留传至今成为了中国人物画的珍品。

好，接下来我们就来仔细看看这幅名画。

画面中描绘了南唐时期的人物服饰、家具生活用品，还有乐器等，表现出当时贵族生活中的许多真实场景和细节。

全卷以连环画的形式绘制，这种形式有点类似我们曾经介绍过的顾恺之的《洛神赋图》。

请你看文稿区中的图片，作者抓取了夜宴中的五个场景，分别是听乐、观舞、歇息、清吹、送客。韩熙载以主角的身份分别出现在这五个场景中，其中三个形象是侧面，两个造型是半侧面。其中，我觉得两个半侧面形象最为生动，这两个形象分别出现在“观舞”和“清吹”两个场景中。

《韩熙载夜宴图》 “观舞”局部

我们先来看“观舞”这一段，韩熙载站在大鼓的一侧，双手拿着鼓槌击鼓助兴。他身材高大，穿着淡黄色的袍子，两袖挽起，眼睛注视着前方的舞者，一副纵情声色的样子，热闹的场面把夜宴的气氛推到了高潮。

这是一幅细笔重彩画作品，颜色运用十分讲究，尤其作者在服饰颜色的关系处理上颇费心思。根据我自己的绘画经验，从传统的着色方法来看，画面的颜色不是随意用的，而是要根据内容的安排，有主次的关系和色相的搭配，比如主角鲜艳亮丽的，那么从属人物的颜色就以素淡为主；如果主角的颜色以浅色为主，那么从属人物就用鲜艳些的颜色。

在“观舞”这段中，除了主角韩熙载外，还有几位韩府的常客：状元郎粲、德明和尚、舞姬王屋山，其他几位都是韩府常客，也在其他几段画面中出现过。

在这里，韩熙载以淡黄的颜色作为主色调，那么周围辅助的颜色则以浓重鲜艳来烘托。你看，侧身坐在椅子上，身着大红袍子的状元郎粲，跳舞者王屋山和另一位女妓分别身着浓重的石青、石绿色，德明和尚身穿黄褐色的袈裟，色相也比主角要深，还有三位男宾也都是身穿墨青色的袍子。还有那个架在地上的大鼓，也是一大块鲜红的重色。韩熙载在众多亮色与重色的衬托下，他的淡黄色衣服反而显得非常醒目。

这种与环境反差式的配色方法其实也能运用到我们实际生活中去，你一味把所有鲜艳的颜色都穿在身上，未必会好看，关键要看搭配，自身的浓淡搭配，和与环境的主次搭配，这样才能脱颖而出。

关于中国画里色彩的使用，我在上一节课里专门做了讲解，可以作为这块儿解读的补充。

《韩熙载夜宴图》“清吹”局部

好，看完颜色搭配，我们再来看“清吹”这一段，看看作者是如何来给韩熙载做造型的。

他仍然戴着标志性的黑色的高帽，右手执扇子，左手打着节拍，双腿盘曲坐在椅子上，身上穿着白色的袍子和裤子，并敞开衣襟，袒胸露腹，你是否很熟悉？对了，之前我们讲过的《高逸图》中山涛的装束就是如此，所以史料记载韩熙载有魏晋名士的风度，从此装束中可见一斑。

你再看看他的胡须，画家用细细的墨线，一根根画出了他胸前的胡须，线条松动流畅，并用淡墨稍加渲染，已略显浓密。在人物画中，须发的描绘十分关键，他能间接地传递出人物身份与阅历等信息。

中国京剧中有一个行当叫做须生，一般扮演的角色都是中年男性儒雅之士，其中有帝王将相，也有忠臣义子。这些有身份、有年纪的男性在舞台上都有一个共同的特征，就是戴一个假胡须的道具，专业术语就叫做“髯口”。所以称为“须生”也叫做“老生”，也就是得自胡须这个道具。

我想，如果能以《韩熙载夜宴图》的人物与故事情节新编一出京剧一定很好看，而其中重要角色韩熙载设定为“美髯须生”的行当，那是再合适不过了。

我们再回到画卷的整体上来。

上面我已经说过此画也是连环画式的长卷，各个情节分段在画面上展现，画家为了清楚地交代每个场景，有意用了一个重要的道具——屏风，来作为不同场景的间隔，它像是一个标点符号，也像是一块大幕布，很好地调节着画面的气氛。

你看，“听乐”和“观舞”两场之间有一扇大屏风，“歇息”和“清吹”两场之间胡床一侧又列着一个大屏风，还有“清吹”与“送客”场景间也出现了一个山水大屏风。

这些屏风巧妙地联系、呼应，让画面布局有起有伏，情节有张有驰，而整个场景又很统一完整。这也是画家顾闳中构图的用心之处。

古今中外描绘夜宴场景的绘画作品不在少数，有意思的是大部分作品表现的都是杯光酒影的背后，有着这样或那样的阴谋，这也是夜宴主题的作品少不了的背景故事！

我记得在米兰的圣玛利亚感恩教堂的餐厅墙上有这样一幅壁画，也是以夜宴为主题的，那就是非常著名的《最后的晚餐》。

意大利  达芬奇  最后的晚餐  现藏于米兰圣玛利亚感恩教堂

作者是文艺复兴三杰之一的莱奥纳多·达芬奇，这是以圣经故事为题材的作品。画面中，长桌一字型排开，桌面上放着晚餐的食物，基督坐在正中平静地分发圣餐，使徒们也坐成一排，根据圣经的原文，当基督说道，你们中间有一个人要出卖我了！于是画中的使徒们开始了各种戏剧性的表现，有的激动，有的惊慌，眼神的传递，姿态的顾盼体现了不安与骚动的气氛。

我们来比较一下同样是夜宴主题，两幅作品在形式上的异同之处。

《韩熙载夜宴图》是以连环画式的分镜头描绘了不同场景的人物活动，这是古代中国绘画的一种重要的叙事方式。《最后的晚餐》是以单镜头的形式在一个透视的场景中表达了一个戏剧性的场面。

我感觉《最后的晚餐》是在静止的单镜头中，展现出戏剧性的动感，是静中有动；而在《韩熙载夜宴图》中流动、欢跃的动感背后笼罩着一层阴郁无奈的凝重，它是一种动中寓静的感觉。这种无奈与凝重，似乎在韩熙载壮志不言愁的神情中依稀可见。在暗中窥探的画家顾闳中，以艺术家的敏锐直觉，似乎也察觉到了韩熙载放浪形骸背后的清醒和悲凉。

不知道后主李煜当时看了画后，是否察觉到了画面背后的复杂，这也是我们赏画者的另一个重要视角，也或许是这幅作品的真正目的。

课后作业 

站在你自己的角度是如何看待这件作品的呢？希望你在评论区留下你独特的见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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