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0】03 1990打假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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课程文稿 

今天我们进入1990年的最后一讲。这一讲，我把它叫做1990年打假往事，事实上这一讲会把1990年作为一个总体概括，围绕当时温州乐清的市场打假，以及在打假背后，形成的像正泰、德力西这样的新低压电器集团。我们将从这个角度来看一下中国整个改革开放的过程。其中在民营经济发展的过程中，有很多假冒伪劣的东西是怎么去处理的，进行处理之后又有什么样的力量可以真正的新生呢？

1990年最大的特点实进一步的治理整顿，这一年因为总量控制、紧缩、结构调整，通货膨胀得到有效控制。但是整个的国民经济增长速度却下降了，应该说是整个改革开放几十年来的最低之一。

1990年对于整个的中国国民的情绪最有激发意义的是北京的亚运会。它是在1990年9月22号在北京召开，现在大家可能都已经忘记了是谁在高擎亚运会火炬？其实是中国第一个获得奥运金牌的许海峰，谁给他做护卫呢？一个是女排的张荣芳，一个是跳水冠军高敏，他们两个护卫着许海峰跑入北京工人体育场，在绕场一周后登上了火炬台点燃了亚运圣火。这一记录标志着亚洲体育由此进入“中国王朝”。因为经过14天的亚运会，中国运动员获得了183枚金牌，占全部金牌的60%，到今天为止这个纪录也没有被打破。其中中国拿金牌最多的是谁呢？是中国游泳名将沈坚强，他在男子100米蝶泳、100米自由泳、50米自由泳、4×100米自由泳接力和4×100米混合泳接力等5个项目上折桂，成为北京亚运会的“多金王”。

那么在1990年的时候，对于我们今天的生活方式特别值得一提的是什么呢？在1990年10月8日，内地第一家麦当劳开业了。其实早在1975年，麦当劳就在中国香港开了一家店，进入香港15年以后才在中国的内地开了第一家餐厅。之前我们讲第一家肯德基是在哪里？是在北京。而麦当劳第一家是开在了深圳，在深圳市罗湖区东门商业步行街，叫光华餐厅。餐厅共设460个席位，非常盛大。

开业过程是舞狮、点睛、采青，独具中国风味，这是很难想象的。我们今天看到很多麦当劳，面积不大，人也不多。但是当时麦当劳餐厅开业前，在中国首批招募了400余名员工，紧锣密鼓地进行了岗前培训。餐厅正式开业以后，生意非常红火。人们从各地蜂拥而至，有时购买快餐的队伍从餐厅三楼排到一楼。1990年代初的孩子来说，最好的奖励，就是父母领着自己去吃一顿麦当劳。开业当日，深圳光华餐厅就创下了当时全球麦当劳有史以来的单店单天营业额与顾客光临数的记录。接下来我们回到这一节，我们要讲的一个特别重要的主题，就是所谓的打假。

为什么在这一年我们要讲打假呢？其实有两件事情是值得一提的，第一件事情是我们国家当时任职国家商业部部长胡平，到湖北省武汉调研逛商场时，花49.5元买了一双皮鞋。穿了不到一天，鞋后跟就掉了一大块。当时新华社有一个记者叫陈芸，她是专门跑商业部的，所以她经常到商业部里串门，各个部门的办公室都很熟悉，听大家在讲这样一件事情时，无意间听到了这个笑话，所以就写了这么一篇文章《商业部长买鞋上当记》，一下子30多家省级以上报纸都转发了。从中我们可以看出，对于打假，大家具有很强的意愿。

这一年在中国历史上非常罕见，国务院办公厅当时直接转发了一个文件，涉及到一个县的打假问题。温州乐清这个地方，其低压电器生产质量的问题，它销售无证的伪劣的低压电器。乐清县有一个区叫柳市。国务院办公厅国发[1990]29号文件，文件的标题是《国务院办公厅转发国家技术监督局等部门关于温州市乐清县生产和销售无证、伪劣产品的调查情况及处理建议的通知》，认为这个问题危害很大，必须坚决制止。

当时浙江省压力非常大，立刻成立了由18人组成的工作组前往乐清县柳市区调研。当时的乐清县柳市区是一个人多地少资源贫乏的地区，人们要生存非跨越农门另辟蹊径不可。柳市人生产低压电器的的历史从上个世纪60年代末就开始了。到了1981年，生产低压电器产品的企业已超过300家，形成了颇具特色的块状经济。但由于它们在市场销售过程中运用了很多回扣，也就是我们今天所说的一些促销手段，抢了国营企业的生意，而同时质量问题也是它的致命伤，产品使用寿命短、事故多。但是当时因为它有回扣等等方法，许多采购人员受个人利益驱动趋之若鹜，导致了质量很差但是收益很好的不正常现象。

其实在过去几年一直都有媒体在批评这种现象，但是积重难返，最终导致了国办发[1990]29号文件的出台，引发了一场整治乐清柳市低压电器的风暴。这非常有意思，现在我们来回看这一段的过程，我们第一个需要去了解的就是：这到底是一些什么样的问题？1990年7月，浙江省12个厅局的18个人到达乐清开展工作，发文发通告张贴于各个大街小巷。同时致电全国各地工商、标准计量单位，请求其对乐清县在当地的生产经营户加强监督管理。乐清县政府还发出了《致外出经营户的公开信》，要求立即停止销售无证、假冒、伪劣低压电器产品。仅仅一天内，针对同一件事，乐清县政府就连续发出了三份文件，这在乐清县历史上也是很少见的。 

经过调查发现有六大问题：一是生产条件极其简陋，技术力量相当单薄；二是由于白银等关键材料奇缺，以镀白铜代替镀银，导致产品使用寿命大大缩短、灵敏度大大降低；三是不少加工户把大厂用过的废旧电器买来，稍加修整，以旧充新，有的产品从使用到报废，到回收“翻新”再销售使用，周而复始；四是街头可随意买到假商标标识和标有假生产许可证的铭牌，卖方可根据买主要求任意粘贴假铭牌；五是许多成品不标厂名厂址，只标上“中国杭州”、“中国上海”等字样；六是庞大的采购、推销员队伍中，回扣使无证伪劣产品“购销两旺”。在这样的背景下，群众怕只打不扶，即你把它全部打掉却又不好好扶持起来；干部怕真打受牵连，怕真打打得太厉害了，会受到很多牵连。

这个时候，国务院七部局联合工作组到温州专程检查治理整顿工作。在“打死还是为扶而打”的问题上，就打死它还是为了扶持它而打，讨论了很长时间。最后联席会议后，“真打真扶”成为共识，也就是说，打击是真的，扶持也是真的。首先，打击查处和堵截无证伪劣产品偷运出境。其次，整顿市场。要求大街小巷前店后厂的个体、手工作坊全部进入“乐清柳市低压电器市场”，以便于亮证、集中监管，避免继续出现“场内交易、场外提假货”的不法行为。再次，分类指导。有条件生产成品的厂家保质量，防假冒，禁止无照无证生产；无制造成品条件的厂家可生产零部件，但质量须达标；连零部件生产条件都不具备的厂家限期关停并转。最后，从8月初开始分批销毁所有没收的假冒伪劣产品。 

关于打击过程中的具体数据，我这里就不展开了。

真打的同时也有一些真扶，什么叫真扶？首先，产业疏导。让100多家低压电器生产企业转产服装、电子、仪表。其次，解决原材料供应问题。由省政府出面，取得中国人民银行的支持，解决浙江省每年一吨的白银指标（实际分配给乐清900公斤），不但有效地促进了产品质量的提高，也为后来的补证创造了有利条件。再次，帮助手工作坊走联合之路。有28家企业21个系列92种产品上报国家申请补发低压电器生产许可证。24家企业当年就取得65个生产许可证，柳市成为全国低压电器行业持证最多的地区。为强化技术监督力量，省里还将科级的温州市标准计量局升格为处级的技术监督局，乐清县局也随后改名、升格，柳市区则成立分局。 

所以，在真打真扶针双管齐下之下，柳市已发展成为亚洲最大的低压电器生产基地。在柳市后来出来的低压电器方面，最成功的两家企业，一家叫正泰，它的创始人是南存辉；一家叫德力西，它的创始人叫胡成中。

这两个人都是在打击假冒伪劣之后慢慢壮大的。他们在1984年共同创办“求精开关厂”，后来两个人分家了。我们简单地说一下南存辉。南存辉当年初中没毕业就当上了小鞋匠。他13岁的时候，离毕业还有十几天，父亲就因为意外腿部骨折。医生说，可能要休息一两年，而他的母亲身体很虚弱。他作为长子，要照顾弟妹，所以初中没毕业，南存辉就当上了小鞋匠。三年修鞋虽没赚到什么钱，但它使他懂得了诚实做人的道理，有质量便有市场的道理。

也就是在这一过程中，他发现了低压电器的商机。他先邀约了几位朋友开起了电器柜台。从低压电器里最简单的信号按钮灯开始做，每天几乎都要忙到凌晨3点。第一个月下来，四位年轻人总共赚了35块钱。这个结果让其他三位朋友很沮丧，南存辉却看到了前景和希望。

所以在1984年，他最终与胡成中一起办起了“求精开关厂”。一开始是和同学合作办起了一家小工厂，但是后来胡成中作为他的小学同学找到了他，两个人就一起投资了5万块钱办起了“求精开关厂”，这个“求精开关厂”就是现在的正泰和德力西电气的前身。

当时没钱，没人、没设备，没技术，万事开头难怎么办呢？南存辉在“借”字上大做文章，请人才、借脑袋，并利用人家的设备来生产自己的产品，特别是去上海请了几个工程师来指导。就这样，“求精开关厂”慢慢发展了起来。但是到了1990年，“求精开关厂”分家了。为什么分家了呢？南存辉说民营企业难过但必须过的三关就是分银饷、排座次、轮荣辱。刚开始这种问题并不明显，但是企业有了知名度之后，地方政府为了鼓励发展经济，给企业领导人评个先进、给个奖励什么的，企业是两个人办的，给谁好呢？一开始这两个人很有意思，提出了“厂长轮流做”的办法，我今年当厂长，你当法人代表，明年你当厂长，我当法人代表。较好地解决了这些问题。直到1990年，“求精开关厂”分为两个车间，一个南存辉负责，一个胡成中负责。两个车间总资产200万左右，产值做到1000多万，双方也各有亲戚、朋友进入管理层，南存辉与胡成中在一些经营决策问题上开始偶有争议。最终就分家了。

所以在1991年分家以后，南存辉与几个亲戚成立了一个家族企业，1991年，他又拿出其中的一部分与美商合资，建立了中外合资企业，“正泰”这一名称由此问世。 “做人要正直，处事要泰然，这样的话企业才能够稳如泰山。”所以在90年代的时候，在整顿过温州乐清柳市低压电器市场的基础上，这些正规的企业就慢慢浮出水面。所以到90年代以后，无论是德力西，还是正泰都获得了非常大的发展，成为了低压电器领域中国行业的领导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