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夜蛙鸣
孙宝海
孙宝海
在城里居住,整天被各种噪音所笼罩,偶尔能听到蛙鸣,的确是一件颇有意趣的事儿。
我居住的地方,本是听不到蛙声的,今年夏天,在一个雨后的夜里,突然就听到了一片亲切蛙声。我这才想起,小区附近的公园新修了一座荷花池。那些深夜里此起彼伏的蛙声,一定就是从那里拥挤着出来,直奔我不眠的耳鼓。
其实也怨不得蛙声,天气燥热,夜不能寐,卧之榻上,耳畔经常嗡嗡作响,仿佛置身于海边,聆听拍岸惊涛。睡眠质量不好,这是由来已久的事,如今早已不再为此焦灼。失眠时,习惯了想些心事,脑海里思绪翩跹,各种回忆纷至沓来。那些乡下的往事,也一幕幕,在寂静的夜晚弥漫开来……
还记得那些静静地坐落在山野里的农家小院,便是在这样的夜晚,被蛙鸣紧密地包围着,不能挣脱。而那时却与此刻又有不同,尽管蛙声一片,睡眠也是好的,安稳香甜。
那是儿时的记忆——池塘、荷花、蛙鸣,三者总是有机地联系着。是了,在那个小山村里,低洼的水坑里最多见的,是青蛙和蟾蜍。前者身姿是矫捷的,遇到它认为的危险,就能连忙逃走,一下子蹦得很高很远;后者身体是笨拙的,不管境遇有多危险,也只能很费劲地慢慢爬行。然而它们,却是与自然界中其他物种一样,和谐共生了亿万年。在泥里,在水中,在一道道的沟洼里,在荷塘的叶子底下,在我们眼睛看不到的任何一个地方,都是它们的藏身之所。
记忆里的那片池塘就在家南边。出了院门往左拐,大约一箭之地,是一片很大的菜园,不经意进去,但听得有窸窣的声音,用脚荡几荡,就能荡出一些不知名的飞虫,肥硕的蚂蚱也在其中,它们比草虫更敏捷地从菜叶下猛飞出来,一下扑落在你的身上,刚要伸手去捉,它们却又迅速飞向更远处的草丛去了。
蛙鸣大多是在夜里,在与菜地毗邻的池塘边上。白天人走近时,是看不到蛙的,只有晚上,它们才趁着夜色咕呱乱叫,此起彼伏。蛙的鸣叫,伴随着荷花的生长。满池的水,撑起亭亭的荷叶,荷叶与荷叶之间紧密相连,高低错落,清香四溢。荷花姿态别致,幽雅可人。皱起的绿波间,分别是大朵大朵的白,大朵大朵的红。找一朵将败的荷花,轻轻地用手抚摸,花瓣便零散落下,捡起花瓣,舀起一洼水,托着,复又放入池塘里。水流缓缓时,便会浮在水面缓缓地走,或者悠悠地转啊转的,十分有趣。
从书里知道,蛙的种类很多,而在我们这里的农田里,常见的只有金线蛙、花背蟾蜍。然而无论是哪一种,都主要以害虫为食,它们看似丑陋,在绿油油的庄稼地里,却是矫健英武的卫士,自古以来,人们就对它怀有了好感,有它们的地方,无不洋溢着生命的气息。辛弃疾在《西江月·夜行黄沙道中》写道:“明月别枝惊鹊,清风半夜鸣蝉。稻花香里说丰年,听取蛙声一片。”在词人的意象里,群蛙在稻田中齐声喧嚷,俨然是在争说着丰收,此时此地,诗人与人民群众同呼吸的情景,尽在诗句中。
今晚,蛙声又开始迭起,紧锣密鼓一般。蛙声齐鸣,不禁使人想起摇曳着的稻菽,还让人回味一种久远了的生活方式,有蛙的叫声,就有了庄稼收获的希望。蛙鸣持续,有如美妙悦耳的歌声,一首恬静和谐的田园之曲,汩汩泉流一般,滋润着的,是一块板结的心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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