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宝玉初现出家遁世思想 | 第二十一至第二十二回

“落了片白茫茫大地真干净”，是老早就为宝玉画好的结局。|白先勇细说红楼梦

【导读】

为什么白先勇认为《金瓶梅》不如《红楼梦》？曹雪芹怎样塑造俗世中的人物？哪些细节促成了宝玉最后对人生的顿悟？

【本集回目】

第二十一回 贤袭人娇嗔箴宝玉 俏平儿软语救贾琏

第二十二回 听曲文宝玉悟禅机 制灯迷贾政悲谶语

【精彩摘要】

要比起来，《金瓶梅》写现实，写肉身，没有人比得过，可是它缺乏了上面那一层精神生活的东西，跟《红楼梦》比，它就差了一截。《红楼梦》雅跟俗都具足了。

《金瓶梅词话》100回，民国刊印本

宝玉本来就有慧根，一点就通，像庄子《南华经》、《醉打山门》中的《寄生草》对他都是在智性上启发他对人生的看法。这句“赤条条来去无牵挂”，正是最后宝玉出家时候的写照。他光头赤脚走的，而且天降大雪，一片白茫茫的大地真干净。宝玉出家的图画已经画好了。

【相关原文】

“漫搵英雄泪，相离处士家。谢慈悲剃度在莲台下。没缘法转眼分离乍。赤条条来去无牵挂。那里讨烟蓑雨笠卷单行？一任俺芒鞋破钵随缘化！ ”

出自《醉打山门》中的“寄生草”一曲，为鲁智深告别师父所唱。搵，用巾袖擦拭。处士，古时称有才德而隐居不愿作官的人，后来泛指没有作过官的读书人，这里指曾经接待过鲁智深的七宝村赵员外。莲台，即佛像下的台座。台座雕有莲花。缘法，佛教认为遇到能指入法门的人为有缘法。乍，仓促。

无我原非你，从他不解伊。肆行无碍凭来去。茫茫着甚悲愁喜，纷纷说甚亲疏密。从前碌碌却因何，到如今回头试想真无趣！

宝玉版《寄生草》。有一种说法是，宝玉与宝钗、湘云、黛玉之间发生了一些感情上的纠葛，与袭人、麝月也发生了一些口角。他想调解薛、史、林之间的矛盾，然而到处碰钉子，费力讨苦吃。这些错综复杂的关系，弄得贾宝玉一时非常苦恼，于是有了续《胠箧》一文和此文。

身是菩提树，心如明镜台；时时勤拂拭，莫使惹尘埃。

菩提本非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

此偈出自《六祖坛经》。乃六祖慧能的禅悟之言，《六祖坛经》是后人根据禅宗六祖慧能的话编著而成。因为其师兄神秀的偈：“身似菩提树，心似明镜台，时时勤拂拭，勿使惹尘埃。”六祖感觉禅悟不彻底，于是吟出了：“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白先勇老师认为，宝钗只悟到神秀一层，而宝玉最终悟到了慧能一层。

《六祖坛经》清刻本

【听课注释】

intellectual

智性上的。

昆弋两腔

两种地方剧种。昆，昆腔，起源于江苏昆山县，明代流行于江苏东南部。弋，弋阳腔，起源于江西弋阳县，流行于江西、湖南一带。

《醉打山门》

《醉打山门》是清初邱园所作《虎囊弹》传奇中的一折，演鲁智深在五台山出家后醉打山门的故事。《水浒传》中，鲁智深为金翠莲打死镇关西，为避祸，往五台山剃度为僧，但因嗜酒而醉打山门，见山门十八罗汉塑像，还乘着酒兴，摆出十八罗汉众生相。最终因不守佛门规矩，被迫离开五台山。

昆剧《醉打山门》片段

《点绛唇》，《寄生草》

点绛唇，曲牌名，同名词牌演变而来。曲有南曲、北曲之分，《醉打山门》唱段用的是北曲，以仙吕《点绛唇》开头。《寄生草》是《点绛唇》套曲中的一支。

禅宗语录

记载、辑录中国佛教禅宗六祖以后历代禅师法语的书籍。大都为禅师口语，由亲随左右的门弟子随时笔录编集而成。“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为《六祖坛经》经典语录。

注：部分字词解释参考自《红楼梦》理想国版（程乙本，启功等校注，4月上市）与人民文学出版社版（庚辰本，冯其庸等校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