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 吴钩 | 你敢信？宋朝女人也玩相扑！（原声）

世界变幻莫测，历史教你选择。欢迎收听由喜马拉雅和观乎文化共同制作的《中国历史大变局》。我是吴钩，由我为你主讲宋朝的历史大变局。

在接下来的几讲当中，我会介绍宋朝人的城市生活。首先要讲的是宋朝市民非常喜爱的两项运动——相扑与“足球”。说起相扑，大家都知道，那是日本人的国技，两个大胖子在相扑，大家都应该（在）电视上看过；而说起足球呢，大家也都知道，那是欧洲人的天下。有一句话说“欧洲杯其实是比世界杯还要精彩”，认同这句话的，是真球迷；不认同这句话的，是伪球迷。

但是在一千年前呢，这两种运动都是宋朝的全民运动，风靡天下。当时宋朝的朝廷设有皇家“足球队”，皇家相扑手，民间也是经常摆开场子，一言不合就来踢球吧、相扑吧。

大家应该读过《水浒传》这本书，《水浒传》里面有个坏人，叫高俅。高俅本人就是一个非常出色的“足球运动员”。当然，宋朝时候没有 “足球运动”这个说法，足球在当时是叫“蹴鞠”。按《水浒传》的讲述呢，高俅的名字就来自于足球。

原来，京师的人看到高俅踢得一脚好球，便叫他“高毬”。这个毬是“毛”字旁的毬，就是“毛”字旁加一个请求的“求”字，是我们足球的“球”字的最早的写法。后来高俅就发达了，平步青云了，就觉得这个“毛求”很不好听，便将“毛”字去掉，换成了一个单人旁，改为单人旁的俅[①] 。

高俅之所以能够发达，也跟足球有关，就因为他足球踢得非常好，得到了端王的赏识。端王是谁？就是后来的宋徽宗。除了擅长踢足球之外，高俅还会相扑——就是日本人现在在玩的那种相扑。《水浒传》里面有个情节说，说高俅领兵征梁山泊的时候，失败了，被擒了上山。不过呢，梁山泊的首领宋江就想着要受朝廷招安，就不敢为难这个高俅，反而用好酒好肉来招待。每天都给他摆摆宴席，

有一次呢，在宴会上，高俅就喝酒喝醉了，就吹牛说：“我从小就学得一身相扑的本领，天下第一，从来没一个对手。”梁山泊的第二把手叫卢俊义，他当时也喝醉了，听了高太尉的话，就心里很不服气，便指着燕青说：“我这个小兄弟，也会相扑，也是天下第一。”高俅一听，这还了得！马上站起来说要跟燕青较量较量，比赛一下到底谁厉害。结果两个人刚一交手，高俅就被燕青扳倒在地，一招就败了[②]。当然，我们也不能说高俅这个人在吹牛皮，把牛皮吹破了，因为他毕竟喝了酒，喝醉了，而且年龄又大，不管是力量还是灵敏度，肯定都比不上年轻的燕青了。

历史上高俅确有其人，他原来是苏东坡的书僮，后来苏东坡就把他推荐给了他的好朋友——驸马王诜。因为他成了王诜的家僮，所以才有了机会来认识端王。受到端王赏识之后，高俅对苏东坡一家还是非常感恩的。历史上的高俅也是一个踢足球的高手，哎，不对，叫“高脚”！至于他的相扑是不是也很厉害，这个我没有考证。不过，今天我要跟大家讲的也不是高俅这个人踢球厉不厉害，相扑厉不厉害，重点不是这些。重点是要说像高俅这样喜欢“踢足球”，喜欢相扑的人，在宋朝是非常常见的。为什么呢？因为宋朝非常地流行“踢足球”，流行相扑。

可能有的朋友会说，现代的足球就是起源于中国的蹴鞠。而中国的蹴鞠的鼎盛期是宋代。我虽然是比较推崇宋代的文化，但是我并不同意这样的说法。因为宋朝的蹴鞠跟现代的足球是两码事，虽然都是踢球，但是踢法还是不同的。最明显的不同在哪里呢？现代足球的球门是设在球场的两端，双方的球队有直接的交锋和对抗；而宋朝蹴鞠的球门就放在球场的中间，把比赛的两支球队隔离开来，双方球员是没有直接地交锋与接触的，这样一来，对抗性就会下降了很多。

不过，宋朝蹴鞠的制度跟现代足球的制度还是很接近，比如都出现了类似于足球俱乐部的组织，出现了类似于全国超级联赛的比赛。

宋朝人的足球俱乐部叫什么呢？叫齐云社。齐天大圣的齐，云朵的云。当然有时候也叫圆社。有个美国人说，他说世界是平的[③]。但是宋朝的齐云社的成员会说，天下是圆的。什么意思呢？意思就是说齐云社里是不分贵贱，小伙伴们平等踢球。高俅第一次看到端王时，端王正在踢球，他就请高俅也下来踢一踢，但是高俅不敢啊，说我身份很卑微，怎么敢陪亲王踢球呢？端王就笑着说，这里是齐云社，名为天下圆，但踢无妨！你就下来吧。高俅才下去踢球，他踢球的技法就得到了端王的赏识，让端王刮目相看。[④]

宋朝的齐云社还制订有社规，比如其中有十大戒律。哪十戒呢？“戒多言，戒赌博，戒争斗，戒是非，戒傲慢，戒诡诈，戒猖狂，戒词讼，戒轻薄，戒酒色”。意思就是说，参加齐云社的“足球”队员，不能惹是生非，多口舌，参加赌博，与人争斗等等。我觉得这“十大戒律”完全可以抄下来送给今天的中国足球运动员作为他们的纪律了。

齐云社还会组织全国性的蹴鞠邀请赛，叫做“山岳正赛”，高山的山，五岳的岳，类似于今天的“足球超级联赛”。参赛的球队要缴纳一定的费用，不过得胜的球队，可以获得奖金与锦旗，叫做“球彩”。

跟我们前面所说的蹴鞠一样，宋朝的相扑也有自己的俱乐部，有全国性的比赛。说到这里我要补充一点的是：宋朝的民间结社是相当自由的。喜欢踢球的可以参加“齐云社”；喜欢文身的小伙伴，可以参加“锦体社”，锦就是锦绣的锦，体就是身体的体；连妓女们都可以成立一个社团，叫“翠锦社”，翠鸟的翠，锦绣的锦。那么爱好相扑的小伙伴呢？当然也有他们自己的社团，叫做“相扑社”。

相扑社会举办全国性的相扑大赛，叫做“露台争交”。南宋时候，杭州有一个叫护国寺的寺院，里面就有一个大露台，这个露台就是用来举办相扑锦标赛的。登台参加比赛的相扑手都是各地选拔出来的高手。拿到冠军的相扑手，会获得奖金、奖杯、锦旗。

宋朝的每一个城市，差不多都建有一个甚至几个市民娱乐中心，当时叫做“瓦舍勾栏”。在瓦舍里面，每天都有商业性的相扑表演。那些靠商业比赛、商业表演吃饭的职业相扑手，都有一个很响亮的名号，我推荐大家去看两本宋朝人的笔记，一本叫《武林旧事》，一本叫《梦粱录》。里面都收录有南宋后期杭州的明星相扑手名单，我挑几个来念一下：武当山、撞倒山、曹铁拳、宋金刚、王急快等等等等。光听这些名字呢，我们就可以想象出这些相扑手的厉害模样出来。

更有意思的（是），在宋朝的瓦舍里面，还经常有女相扑表演。男相扑与女相扑，到底哪一个更加有噱头，更能吸引眼球？不用我说，大家应该都猜得到。以一般市民的趣味，当然是女相扑更加吸引人了。所以在瓦舍里面，那些收费的商业性相扑表演，在表演之前，通常都会先来一段女相扑，热热场，招揽观众进来，然后才是男相扑手正式登场。在宋朝的女相扑手当中，也出现了一批名号响亮的明星，她们的名字也被《梦粱录》、《武林旧事》这些宋朝人的笔记收录进去。

说到女相扑，宋朝还发生过一件有趣的小故事：说的是有一年元宵节，按照惯例，皇帝是要登上宣德门城楼，观看楼下的“元宵联欢晚会”，与民同乐。晚会上表演的节目很多，包括女相扑。女相扑手着装清凉，表演火爆。当时担任谏官的司马光很是看不惯，于是他就向皇帝上了一份奏表，委婉地批评了皇帝。司马光是这么说的，宣德门这么严肃的场合，怎么可以用来表演女相扑，这成何体统？请皇上下旨，今后妇女不允许在街市上表演这种女相扑[⑤]。

但是宋朝显然没有下令禁止女相扑表演，因为在各城市的瓦舍勾栏里面，天天都有商业性的女相扑表演；我还看过一份南宋的宫廷宴会节目表，上面也是有女相扑表演的。

其实今天我要向大家介绍的，并不是相扑或者是“踢足球”本身，而是这两项运动所反映出来的宋朝社会面貌。我想，只有一个富足、繁华、管制宽松的社会，大家才可以自由自在地“玩足球”、玩相扑，成立齐云社、相扑社，举办全国性的大赛，还可以观赏到女相扑。

宋朝之后，不管是蹴鞠，还是相扑，都逐渐衰落了，至于女相扑，那就更不用说，闻所未闻了。为什么会这样呢？我觉得跟后面的官府的禁令有关。

比如元朝，元朝是禁止民间练习相扑的，谁要是敢私自学习相扑的，就会被抓起来打板子。比如有一年，福建行省向中书省上了一个报告，说近年来各地都有奸民不务正业，游手好闲，练习相扑，掏钱请师傅来教，长此下去，必然是民风剽悍，那还了得？中书省接到报告之后，很快就作了批示。这个批示怎么说：今后，凡发现有人拜师学习相扑的，邻居有义务要向官府举报，一旦查实了，教相扑的、学相扑的，都要打屁股77下，拜师学艺的钱、物就赏给举报者。邻居若知情不报，也要打板子，打67下。这一禁令之下，你还敢不敢玩相扑呢？

而明王朝则禁止踢“足球”。洪武年间，朱元璋发出一道榜文，禁止军人唱戏、下棋、踢足球，发现有唱戏的，割了舌头；下棋的，就砍断手；踢足球的，就砍断脚。特别地狠，特别地严厉。不要以为朱元璋就是口头上说说而已，他不是说着玩的，而是真的这么做的。当时有两名士兵就因为踢球了，就被剁掉了右脚，然后全家发配到云南充军。虽然这一禁令针对的是军人，但在剁脚的恐吓之下，想要踢球的平民百姓，肯定也是心惊肉跳的。事实上，民间的蹴鞠也是被禁止的，因为在晚明的时候，皇帝就亲自下了一道圣旨说，严禁民间举放烟花、踢球。皇帝都下圣旨来禁止踢球了，你还敢玩足球吗？

所以，我们不要以为“踢足球”、相扑的没落是无关大势的小事，它其实是反映了一种重大的社会变迁。相对来说，宋朝的社会管制比较宽松，生活也比较富足，所以市民才可以自由自在地去踢球，去相扑；而生活在元朝、明朝的市民，因为官府对社会的管制越来越严厉了，想要去玩玩足球，玩玩相扑，可能都不那么容易了。

好，下一讲，我们就要说一说宋朝的市民是不是宋朝的市民是不是可以像我们一样，在空闲的时候去逛逛公园，去公园溜达溜达？

感谢您收听今天的《中国历史大变局》。

在宋朝风行一时的相扑变成了日本的国技，对此，你有什么看法呢？

欢迎大家在评论区留下自己的想法。如果你有什么问题，也可以在下方的评论区中提出，小助手们会挑选大家的问题，汇集起来统一给大家答复。听众答疑将在微信公众号“姜鹏历史沙龙”中统一推送哦~~

[①]出自《水浒传》第二回：且说东京开封府汴梁宣武军，一个浮浪破落户子弟，姓高，排行第二，自小不成家业，只好刺枪使棒，最是踢得好脚气毬，京师人口顺，不叫高二，却都叫他做高毬。后来发迹，便将气毬那字去了毛傍，添作立人，便改作姓高，名俅；

[②]出自《水浒传》第八十回 张顺凿漏海鳅船　宋江三败高太尉；

[③]美国新闻工作者，经济学家托马斯.弗里德曼著作《世界是平的》；

[④]出自《水浒传》第二回：端王道：“好!你便下场来踢一回耍。”高俅拜道：“小的是何等样人，敢与恩王下脚！”端王道：“这是‘齐云社’名为‘天下圆’，但踢何伤。”高俅再拜道：“怎敢！”三回五次告辞，端王定要他踢，高俅只得叩头谢罪，解膝下场。才踢几脚，端王喝采。高俅只得把平生本事都使出来，奉承端王；

[⑤]宋嘉祐七年正月二十八日，司马光上《论上元令妇人相扑状》，中有“宣德门者，国家之象魏，所以垂宪度，布号令也……若旧例所有，伏望陛下因此斥去；仍诏有司，严加禁约，令妇人不得于街市以此聚众为戏”之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