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集:不肯弃暗投明的“暗物质”

第十四集:不肯弃暗投明的“暗物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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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你对“暗物质”这个词一定不陌生,它指的是,在宇宙中不发射电磁辐射,也不与电磁波相互作用,因此我们根本无法看到和探知的那些物质。然而,它们却占据了整个宇宙90%以上的物质含量。


那么你知道吗,在我们的生物世界,也存在着这样一些,占据了整个生物群体大约十分之一,然而却不为我们所知的“暗物质”。它们生活在海底沉积物的深处,在那些我们很难到达、更难以取样的地方,例如海洋垃圾、或是三百万年前形成的海底冻土。像这样的地方,阳光、氧气等等这些、我们认为生命所需的必要物质,根本无从谈起。


现在你可能猜到了,我所说的地球生物世界里的“暗物质”,隶属于神秘的海洋微生物。


 


今天我要讲的,就是海洋微生物、以及其中那些大量存在的、不为人知的“暗物质”的故事。


科学家已经为我们描绘了一幅地球从无生命的原始球体,演变到出现生命的过程。最早的生命是一些古老的单细胞生物,一直到现在,海洋里数量最多的生物,既不是游来游去的鱼类,也不是随波摇曳的植物,而仍是单细胞生物,也就是海洋微生物,它们多到什么程度呢——我用一个百分比来告诉你,它们占据了整个海洋生物的98%。


关于“最早的生命究竟是从哪里诞生的”这个问题,人类是一直等到能够下潜到深海海底进行研究的时候,才通过观察,得到了一些普遍认同的猜测。


1979年,一艘名叫“伊利斯”号的深水潜艇,搭载着一名海洋学家和一名生物学家,下潜到海底,他们的目的地是海底火山口。在这些地方,他们看到了一个和陆地上完全不同的生态系统,一个依赖化学物质生存的生态系统。类似的探险还在继续,科学家们在几乎每个大洋盆地中,都对海底热液喷口做了探查,也都发现了复杂的生物群落。你能想象吗,在高达114摄氏度的深海热液口,仍有顽强的生命存在,它们出色的生存能力令人惊叹。


科学家们的猜测是,大约在38亿年前,也就是地球诞生后的八亿年,大气中还没有大量的氧气,也没有臭氧层,紫外线可以直达地面,陆地上并没有生命存在,而海洋里,依靠海水的保护,在海底热液喷口中,生命出现了。


 


这个38亿年的时间节点说明的是什么呢?我仍然要用数字来告诉你,它说明的是,地球上的整个生物界历史,其前面的85%,都由微生物所独占。


那么,对于以研究地球上生命的发展为课题的科学家来说,微生物,当然就提供了非常重要的线索。


然而,对海洋微生物进行研究,你一定能想象到它的困难。和我们熟悉的那些生物学家的工作方式比较起来,研究海洋微生物,可是完全不一样的。比如研究动物的科学家,你可能会对一名勇敢的英国自然学家珍.古道尔印象深刻,因为她为了近距离地观察和研究黑猩猩,深入到非洲森林,和这些动物生活在一起;你也可能在脑海里浮现出生物学实验室的模样,穿着无菌实验服的科学家们,利用显微镜等实验器材,对培养皿中的细胞进行观察。然而这些研究场景,在面对海洋微生物的研究者看来,都显得是如此奢侈,因为他们并不享有这样的便利。想要观察和研究海洋微生物,首先要解决如何获得它们的问题,然而对于居住在海洋深处的微生物,它们往往还都位于像热液喷口那样的危险位置,“如何获取”它们,就面临着极大的挑战。


 


美国田纳西大学的海洋微生物学家卡伦.劳埃德正在做这样的事情。这位女科学家,为海洋微生物中那些“暗物质”一样的存在感到着迷,她把它们描述为——“不遵循人类所理解的常理而存在的生命”。


对于生命来说,我们一般理解的“常理”有些什么呢?阳光和氧气是一定要的,合适的温度,合适的酸碱度,以及合适的含盐度,是不是都是我们理解的生存必需条件呢?那我告诉你,对于微生物来说,所有这些,都不是必需。你能想到的极端环境,比如从PH值1.4的极端酸性到13.5的极端碱性,这样连金属都会遭受强烈腐蚀的环境,微生物没问题;又比如高温至114度的火山热泉、深海热液口,或低温至零下15度的西伯利亚永冻土,微生物也没问题;再比如氯化钠含量已经饱和,能直接析出盐分的环境,一般说来,其盐度已经达到300%,微生物还是没问题。


对于这样一些特立独行的微生物“暗物质”,科学家显然无法将已知的微生物的生存方式套用在它们身上,那些最基本的问题,比如:它们吃什么?它们呼吸什么?它们如何繁殖?什么时候繁殖?它们会不会互相帮助?它们也会有微生物之间的争斗吗?等等这些问题,在普通的微生物身上,都可以通过观察得到答案,然而对于“暗物质”,就全部是无解之谜。


卡伦.劳埃德的团队决定一步一步来,他们需要先解决如何“获得”暗物质的问题。单看步骤,似乎并没有什么特别:他们需要从海底沉积岩中取样,对于已经拥有海底深潜器的国家来说,在海底取样这件事,并不算太难。他们可以固定在海床上,用钻头钻透数米的沉积物,进行取芯,然后把样本带回海面。然而你可能也会想到,这个过程中,改变不断在发生。深海环境富含甲烷,这种我们通常以为是气体的物质,因为海底的高压,会是一种固体的形态。当起重机将取自海底的沉积物样本吊到海面的甲板上,会发生什么情况呢?随着越来越靠近海面,压力逐渐减低,样本在减压的过程中就会释放出甲烷气体,而样本表面一些珍贵的研究材料,当然就会随之流失。对于那些珍贵的微生物“暗物质”而言,当它们暴露在并不属于自己的生存空间,失去了原本那些非常极端的外部条件,“暗物质”还是“暗物质”吗?


这正是科学家们面临的最大问题。即便他们利用加压容器等办法来保存上岸的样本,并且相信改变了环境的“暗物质”仍是它们自己,然而要研究它们,通常的办法就是,需要在实验室里培养更多的它们,这样才能获得足够多的研究对象,达到真正研究的目的。


你可能也会想到,这是无法完成的任务。科学家们根本无法在实验室里对这些“暗物质”进行培育。卡伦.劳埃德无奈地承认这一点,并且,她连原因也找不到,特立独行的“暗物质”拒绝在平庸的环境里生存和繁衍。劳埃德猜想,这可能是因为它们在自己的家园里,相互依赖,因此不会在单纯的培养皿中独自生长;也有可能,它们已经习惯了恶劣的环境,实验室提供的高营养条件,反而令它们无所适从,无法适应。


 


我必须说,“暗物质”不愧为“暗物质”,它们用自身的高冷和神秘,让人类难以接近,明知道它们的存在,更清楚它们的价值,但就是无法利用,无法让它们“弃暗投明”。在微生物界,我们无法通过培养方法来观察和研究的微生物物种估计占到了85%到99%的比例。有没有一种“望洋兴叹”的感觉?


然而科学家没法就这样“望洋兴叹”下去,他们需要迎难而上。比如,当一项全球攻克抗生素耐药问题的计划发布以后,为了发现新的抗生素,科学家首先需要解决的,就是如何培养出拒绝被培养的微生物的问题。


我们知道,细菌的耐药问题越来越严重,越来越成为人类健康的威胁,原来有用的抗生素,会在产生了耐药性的细菌面前失去作用。而海洋里的微生物与人类极少接触,因此它的耐药基因从海洋转移到医疗系统的概率就非常低,也就是说,其耐药风险会相对低,对它们进行深入研究,有利于研发出新型抗生素,那些洋洋得意的耐药细菌,会像我们人类不认识“暗物质”一样,根本无法识别这些来自于海洋“暗物质”的抗生素。


听懂了这个逻辑,你会不会更能理解科学家的两难境地了呢?


 


也有不那么执着于在实验室里培养出“暗物质”的科学家,他们相信,利用一种很前沿的基因分析方法——“宏基因组学分析”,直接从环境样品中提取全部微生物的DNA,就可以避开“培养”的难题。他们也的确在用这种方法分析微生物“暗物质”的时候,发现了和所有已知内容都完全不一样的基因序列,这种独特的存在,甚至无法放入现有的生命演化树中。


你知道,科学一直是在发现与猜想、以及验证的过程中不断进步的。对于海洋微生物中的“暗物质”,科学家们仍处于不断试图去发现,然后在有限的发现中,产生猜想的阶段。对于那些无法放入生命演化树的“暗物质”基因序列,科学家猜想,他们也许来自一些非常与众不同的病毒;也许它们代表着生命树上一个完全崭新的、未知的分支。


然而既然是猜想,就会有反驳,持反驳意见的科学家认为,既然是来自极端环境,那样的环境可能导致生物的基因发生迅速演变,那么,现在发现的“崭新”基因,也许只是科学家的错觉,也许它根本就是一个老熟人,只不过在奇特的生存环境中,改头换面了一番,就变得让人不认识了啊。


今天关于生物世界的“暗物质”故事,我就先讲到这里。科学家正在想方设法让它们能够真正进入我们的认知世界,而今天认识了它们的你,也许就会是在未来实现“揭秘”的那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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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所有可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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