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20】绝圣弃智 | 独异于人

【原文】

绝圣弃智，民利百倍，

绝仁弃义，民复孝慈，

绝巧弃利，盗贼无有。

此三者，以为文不足，

故令有所属，见（xiàn）素抱朴，少私寡欲。

【解读】

不要精明、不去算计，人民才可以得到百倍的好处；

不讲仁慈、不谈道义，百姓就会恢复到孝慈的本性；

杜绝机巧、抛弃利益，就不会有盗贼出现。

“圣智、仁义、巧利”都是一些肤浅的表面功夫。

让百姓回到纯真的天性，保持质朴；

少一些私心，少一些欲望；

抛弃那些所谓的“圣智礼法”的学问；

才能没有忧患，才能使得天下归心。

【词语解释】

绝：杜绝、抛弃

圣：一说是“圣人”，一说是“聪明”

文：一说是“理论”，一说是“纹饰”引申为肤浅的表面

令：使

见：通“现”，表露出、现出

抱：保持，坚守

【详解】

绝圣弃智、绝仁弃义、绝巧弃利，被认为是对儒家思想的猛烈攻击，各大名家的解读有所分歧。

被广泛接受的观点是魏晋时期王弼的解读。圣明、智慧、仁义、巧利都是非常肤浅的、表面的、需要丢弃的。而真正需要追求的，是另外一些被人们忽视的东西：简单、淳朴、无欲无求。

而宋代苏辙的解读是，圣明、智慧、仁义、巧利，都是好的。但是世人所认识到的，往往只是肤浅的一面。如果去大肆鼓吹、宣扬这些人们看到的、肤浅的东西，会适得其反。如果大家都尊崇圣人，就会难免有人打着圣人的名号做坏事；或者，有的人虽心怀善意，但盲目地追随圣人，不得其法，最后受苦的还是百姓。过多的推崇，会把高尚的品德，变成人人追逐的名和利，把好事变成坏事。

而真正的圣人和智者，行大道、顺其自然，并不需要大肆鼓吹，

绝圣弃智，并不是杜绝圣明和智慧，而是要抛弃那些世人都大肆推崇的、在圣智外衣下包裹的名和利。绝学，不是让我们不学习，而是不要抱着功利心去学习。因为这样的学习，会把我们就变成装知识的“器”。到头来即使学富五车、满腹经纶，依然过不好这一生。

“绝圣弃智”各家解读有所分歧；而“令有所属，见素抱朴，少私寡欲”各家解读非常一致。那就是让心有所归属，有坚定的目标，保持纯洁质朴，减少私心杂念和欲望。

如果说上一章的“大道废，有仁义”，还只是把对和错、正与邪的界限模糊了一下，这一章的“绝圣弃智”就比较清楚地指明：好事也有坏的一面，过多的推崇会适得其反。

【原文】

唯之与阿，相去几何？善之与恶，相去若何？人之所畏，不可不畏。

荒兮其未央哉！

众人熙熙，如享太牢，如春登台。

我独泊兮，其未兆；沌沌兮，如婴儿之未孩；儽儽兮，若无所归。

众人皆有余，而我独若遗。

我愚人之心也哉！俗人昭昭，我独昏昏。俗人察察，我独闷闷。

澹兮其若海，飂兮若无止。众人皆有以，而我独顽且鄙。

我独异于人，而贵食母。

【解读】

心大到无边无际了，

唯唯诺诺也好，大吵大闹也好，其实都一样；

善良也罢，丑恶也罢，真的有分别吗？

不过，大家都敬畏的，我也不能例外。

大家都像吃大餐、出去游玩一样兴致勃勃；

而我独自淡泊宁静，无动于衷，笑也不会笑，像刚出生的孩子；

满脸颓废疲惫，像无家可归的游子。

我是愚笨的人，

别人丰衣足食，而我像被抛弃；

别人明明白白，而我糊里糊涂；

别人聪明灵巧，而我呆头呆脑；

辽阔如大海，飘荡如不停息的风；

别人都有所作为，只有我不求上进；

我和别人不一样，因为我看重的是大道。

【词语解释】

唯：诚恳地答应

阿：一种读法是“hē”，通“呵”，指“呵斥”；另一种读法是“ē”，指“奉迎的答应”

荒：远，大

未央：一说是“无边无际”，一说是“没有结束”

熙熙：兴高采烈的样子

太牢：最高规格的祭祀，有牛羊猪三种牲

傫傫：颓废失意的样子。另一种写法是“ 儽”

孩：婴儿的笑声

遗：一说通“匮（kuì）”指“缺乏”，另一说是本义遗（yí）失，引申为被大家抛弃

澹：一种解释是“安静”，一种解释是“辽阔”

食：喂养，引申为服侍、追求

母：比喻“道”

【详解】

这一章描绘了老子心中的圣人形象。

贵与贱、好与坏、美与丑、善与恶都只是人们的心中所想。

而圣人没有这些偏见，不会简单地把世界看成非黑即白、非错即对。

但即使是这样，圣人生活在有礼法、道德约束的尘世间，也要和众人一样，不会触犯礼法。

人们沉溺于自己喜好的事物，圣人保持自己内心安定，不为外物所动摇。

人们追求富足、智慧、尊贵、美丽，而圣人宁愿做个愚笨的人。

大家都认为圣人固执而又低微，而圣人清浊自知、心随大道、辽阔如海、自由如风。

老子究竟想告诉我们什么呢？

认识一下“懒蚂蚁效应”。

生物学家对蚂蚁做了一项特别的研究，发现蚂蚁群里面大部分蚂蚁都很勤快地寻找、搬运食物。但是有少数蚂蚁整天无所事事，东张西望，这些不工作的的蚂蚁叫做“懒蚂蚁”。

有趣的是，当蚂蚁群的食物来源断绝之后，那些平时工作很勤快的蚂蚁陷入茫然，一筹莫展，不知道该怎么办。而“懒蚂蚁”则挺身而出，带领蚂蚁群向它们早已侦查到的新食物转移。原来“懒蚂蚁”把时间都花在侦查和研究上，它们能观察到组织的薄弱之处，同时保持对新的食物的探索。

其实这些懒蚂蚁是最危险的。因为它们没有跟随大部队，所以失去群体的庇护，失去明确食物资源的方向。如果我们用大多数“正常的”、“勤快的”蚂蚁的角度来看，它们是懒惰的、不务正业的。但就是这些懒惰的蚂蚁，保证了整个蚂蚁群能够长期存活下去。尽管它们最危险，最寂寞。

我们去研究任何一个伟大企业的成功因素，总能找到一些懒蚂蚁现象。他们并不看重当下的利益，并不随大流，却是企业生命力的核心关键。

再把视野放大到整个人类，是不是也有一批懒蚂蚁呢？他们做着无用的事、说着众人不理解的话，成为异类，甚至被世俗社会排斥、被认为是疯子。

但是他们却代表人类发展方向、或者寻求未来的出路，他们是圣人，是先驱。

凡是看见远处的人，一定看不见近处，

凡是仰望星空的人，一定看不见脚下，

所以众人什么都有，而他什么都没有。

所以“我独异于人，而贵食母”，我和别人不一样，我要寻找的是根本、是远方、是未来，是那个主宰一切的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