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阳的关系的第六层:那是阴阳关系最为微妙的关系,“二五之精,妙合而凝”。天地间阴阳二气的相感交合,是化生万物的条件。《周易·系辞下》说:“天地絪缊,万物化醇。男女构精,万物化生。”“絪缊”就是阴阳二气相感交合下表现出来的那种如痴如醉、相恋不相离的状态。“构精”是“絪缊”的一种直白说法。“男女”即《周易·系辞下》所说的“乾道成男,坤道成女”(禀赋“乾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为特征的就是男性、雄性;禀赋“地势坤,君子以厚德载物”为特征的就是女性、雌性。阳施阴受。也即《黄帝内经·素问·阴阳应象大论第五》所说的“阴阳者,血气之男女也”,禀赋阴阳各性的含灵血气之物就叫“男女、雌雄”。)在天地,是“是故刚柔相摩,八卦相荡。鼓之以雷霆,润之以风雨”;在男女,就是“构精”。《黄帝内经·素问·阴阳应象大论第五》:“地气上为云,天气下为雨。雨出地气,云出天气。”明·马莳说:“由云而后有雨,则雨虽天降,而实本之地气所生之云也,故雨出地气。由雨之降而后有云之升,则云虽地升,而实本之天气所降之雨也,故云出天气。”解释的较允和,但未点出“云雨”的主导性作用力。那么这个主导性作用力为何?天也,阳也。“地气上为云”是“天阳”的“阳”在蒸腾,“天气下为雨”是“天阳”的“阳”在肃降。“雨出地气,云出天气”是说,产生雨的湿,在“阳”的蒸腾下上升,遇到“阳”的肃降作用,变化为云,进而凝聚为雨而落地。云施雨降,“阳”的作用力须臾不离。“构精”过程中,禀“乾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的“阳”为特征的男性、雄性是主导的。一个“御”字道尽了天机。《黄帝内经·素问·经脉别论第二十一》:“食气入胃,散精于肝,淫气于筋。食气入胃,浊气归心,淫精于脉。脉气流经,经气归于肺,肺朝百脉,输精于皮毛。毛脉合精,行气于府。府精神明,留于四藏,气归于权衡。权衡以平,气口成寸,以决死生。饮入于胃,游溢精气,上输于脾。脾气散精,上归于肺,通调水道,下输膀胱。水精四布,五经并行,合于四时,五藏、阴阳,揆度以为常也。”此段说明了“食、饮”在人体中的输布运行,勾勒出人身小天地的气化流行。
无论是“道”,还是体现“道”的“阴阳”,都是活泼泼的,一气流行、一以贯之的。一定要把握“活道”、“活阴阳”,万不可看死了,拘执了。请看“得道、得阴阳”后表现出来的“神”的状态:“神乎神,耳不闻。目明心开而志先。慧然独悟,口弗能言。俱视独见,适若昏,昭然独明,若风吹云。故曰神。”(见《黄帝内经·素问·八正神明论第二十六》)纯乎达到了一种知在机先,洞晓玄机的状态。这种状态是他人“适若昏”,如被云蔽不见日;我则“昭然独明,若风吹云(散)”,日丽景和,万物森然。佛经有典曰《大乘起信论》,发起我们的信心来,只要“起信”,“大乘佛法”都不在话下,何况“道”乎?医乎?林黛玉说“天下水总归一源”(见《石头记·第四十四回·变生不测凤姐泼醋 喜出望外平儿理粧》)可谓“得道”之语,深诣执一之旨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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辑出一些《石头记》相关回目的内容,大概可算得上《金钏儿传》了,用来展示林黛玉“天下水总归一源”的来龙去脉,可以窥测曹雪芹的匠心文思。于我们“见病知原”是有启发意义的。
金钏儿的第一次出场大约是在《石头记·第二十三回·西厢记妙词通戏语牡丹亭艳曲警芳心》:贾元春省亲之后,考虑到不可闲置大观园,“不使佳人落魄,花柳无颜,”因命姊妹并宝玉进去居住。宝玉得此信后,喜的无可无不可时,“忽见丫嬛来说:老爷叫宝玉。”万般无奈的磨蹭去了,“可巧贾政正在商议事情,金钏儿,彩云,彩霞,绣鸾,绣凤等众丫嬛,都在廊檐上站着呢,一见宝玉来,都抿着嘴儿笑。金钏一把拉住宝玉,悄悄的笑道:我这嘴上才擦的香浸胭脂,你这会子可吃不吃了?绣凤一把推开金钏笑道:人家心里不自在,你还奚落他,趁这会子喜欢快进去罢。”(可见平常宝玉和金钏儿的亲密关系)《石头记·第三十回·宝钗借扇机带双敲 龄官划蔷痴及局外》:无精打采的宝玉在五月初四日(初三是薛蟠的生日)这一天,盛暑炎日,又值早饭已过各处主仆人等都因日长神倦,所以“到一处,一处鸦雀无闻。”“来到王夫人的上房内,只见几个丫头子手里拿着针线,都打盹儿呢。王夫人在里间屋里凉榻上睡着,金钏儿坐在傍边槌腿,也乜斜着眼乱愰。宝玉轻轻的走到跟前,把他耳上坠子一拨,金钏儿睁开眼见是宝玉。宝玉悄悄笑道:就困的这么着?金钏儿抿嘴一笑,摆手令他出去,仍合上眼。宝玉见了他,就有点恋恋不捨的,悄悄的探头瞧了瞧,王夫人合着眼,便自己向身边荷包里带的香雪润津丹掏出一丸来,便向金钏儿口里一送。金钏儿并不睁眼,只管噙了。宝玉上来便拉着手笑道:我明日和太太讨你,咱们在一处罢。金钏儿不答。宝玉又道:不然,等太太醒了,我就讨。金钏儿睁眼笑道:你忙什么!金簪子吊在井里头,有你的只是有你的,连这两句俗话也不明白?说着将宝玉一推道:慿我告诉你个巧宗儿,你往东小院子拿环哥儿和彩云去。宝玉笑道:慿他怎么去罢,我只守着你。只见王夫人翻身起来,照金钏儿脸上打了一个嘴巴子,指着骂道:下作小娼妇,好好的爷们,都叫你们教坏了。宝玉见王夫人起来,早一溜烟去了。这里金钏儿半边脸火热,一声不敢语言。登时众丫头听见王夫人醒了,都忙进去。王夫人便叫玉钏儿:把你妈叫上来,带你姐姐去。金钏儿听见说,忙跪下哭道:奴才再不敢了,太太要打要骂只管罚落,只别叫奴才出去,就是天恩了。我跟了太太十来年,这会子撵出去,奴才还见人不见了呢!王夫人固然是个宽厚仁慈的人,从来不曾打过丫头们一下,今忽见金钏儿行此无耻之事,此乃平生最恨者,故气愤不过,打了一下,骂了几句,虽金钏儿苦求,亦不肯收留,到底唤了金钏之母白老媳妇来领了下去,那金钏儿含羞忍辱的去了。不在话下。”《石头记·第三十二回·诉肺腑心迷活宝玉 含耻辱情烈死金钏》:五月端午节因这事,都过的淡淡的。后来就是金钏投井死了。这个消息行文中先得知的是宝钗、袭人。袭人听说唬了一跳,传消息的“那老婆子道:······前儿不知为什么撵了下来,在家里哭天泪地的,也都不理会他,谁知就找他不上了,才刚打水的在那边东南角下打水,见一个尸首,赶着叫人打捞起来,谁知是他。······。宝钗道:这也奇了。袭人听说,点头讃叹,想素日同气之情,不觉落下泪来。······宝钗听说这话,忙向王夫人处来道安慰,······王夫人点头,半晌哭道:你可知道一樁奇事?金钏儿忽然投井死了!宝钗见说道:怎么好好的投井,这也奇了。王夫人道:原来前儿他把我一件东西弄坏了,我一时生气,打了他一下,撵了他下去,只说气他两天,还叫他上来,谁知他这么气性大,就投井死了,岂不是我的罪过!宝钗叹道:姨娘是慈善人,固然是这么想。据我看来,他并不是赌气投井,多半是他下去住着或是在井跟前贪玩,失脚吊下去的。他在上头拘束惯了,这一出去,自然要到各处去顽顽旷旷,岂有这样大气性的理!纵然有这样大气,也不过是个糊涂人,也不为可惜。王夫人点头叹道:这话虽然如此说,到底我于心不安。宝钗叹道:姨娘也不劳念念于兹,十分过不去,不过多赏他几两银子发送他,也就了了主仆之情了。王夫人道:才刚我赏了他娘五十两银子,原要还把你妹妹的新衣裳拿两套给他粧裹,谁知凤丫头说,可巧都没有什么新做的衣服,只有你林妹妹作生日的两套,我想你林妹妹那孩子,素日是个有心的,况且他原也有三灾八难的,既说了给他过生日,这会子又给人去粧裹,他不是多心忌讳呢!因为这么样我已叫裁缝赶两套给他。要是别的丫头赏他几两银子也就完了,只是金钏虽是个丫头,素日在我跟前,比我的女儿也差不多。口里说着不觉流下泪来。”宝钗借机办事,说自己有两套,拿来岂不省事,且金钏儿活的时候也穿过自己的旧衣,身量也相对。王夫人还说什么忌讳不忌讳呢,宝钗不计较,于是去拿,王夫人叫人跟着去取。拿了衣服回来后,“只见宝玉在王夫人傍坐着垂泪。王夫人正数说他,因见宝钗来了,却掩口不说了。宝钗见此光景,早已觉了七八分。”《石头记·第四十三回·闲取乐偶攒金庆寿 不了情暂撮土为香》:九月初二日是凤姐的生日,又是正经的社日(诗社)。大家不见宝玉,问起时,宝玉却“一早就出门去了。”(无名丫头语)“说有个朋友死了,出去探丧去了。”(翠墨又一次去问的回话)“袭人叹道:昨儿晚上就说了,今一早有要紧的事,到北静王府里去,就要赶回来的。劝他不要去,他必不依,今儿一早起来,又要素衣裳穿,想必是北静王府里的要紧姬妾没了,也未可知。”(袭人是知根知底,却也是糊涂应付。事实是袭人心里明白,口里只能含糊其辞)“原来宝玉心里有件私事,与头一日就吩咐茗烟,明日一早要出门,备下两匹马,在厅门口等着,不要别人,只你一个跟着。说给李贵,我往北府里去了。倘要着人找我,叫他拦着不要找,只说北府里留下了,横竖就来的。茗烟也摸不着头脑,只得依言。今儿一早,果然备了两匹马,在后园门等着。天亮了,只见宝玉遍体纯素,从角门出来,一语不发,跨上马,一湾腰顺着街就颠下去了。茗烟也只得跨马加鞭赶上,在后边忙问往那里去?宝玉道:这条路是往那里去?茗烟道:这是出了北门的大道,出去了冷冷清清,没有可顽的去处。宝玉听说,点头道:正要冷清清的方好。”后来到了水月庵,水月庵里供的是水洛神,本是曹子建的谎话,今儿却合了宝玉的心事。那老姑子见宝玉来了,事出意外,就像天上掉下个活龙来一般。宝玉见那洛神之像。“虽是泥塑的,却真有翩若惊鸿、婉若游龙之态;荷出绿波、日映朝霞之恣,宝玉不觉滴下泪来。”在井台上焚香,含泪施了半礼。(宝玉看泥塑下泪,还难知其心事,在井台上焚香,却是招了供了。九月初二日是金钏儿的生日。想凤姐与金钏儿的生日相同,那么凤姐的命运可知。)而后借茗烟之口说了一段话:“我茗烟跟随二爷这几年,二爷的心事我没有不知道的。只有今儿这一祭祀,没有告诉我,我也不敢问。只是这受祭的阴魂,虽不知姓名,想来自然是那人间有一、天上无双的,极聪明、极精雅的一位姐姐妹妹了。二爷的心事不能出口(试想倘若宝玉说出来,成何等文字),等我代祝:你若芳魂有感,香魄多情,虽然阴阳间隔,既是知己之间时常来望候二爷,未尝不可。你在阴间保佑二爷来生也变个女孩儿,和你们一处相伴,再不可又投生这须眉浊物了。”宝玉回来后,“刚至穿堂那边,只见玉钏儿独坐在廊檐下垂泪(一条暗线不绝如缕,穿的都是相关之人)。一见他来,便收泪道:凤凰来了。快进去罢!再一会子不回来,都反了。宝玉陪笑道:你猜我往那里去了?玉钏儿不答,只管擦泪。宝玉见了贾母、王夫人等,众人真如得了凤凰一般。”当日演的是《荆钗记》。《石头记·第四十四回·变生不测凤姐泼醋 喜出望外平儿理粧》:话说众人看《荆钗记》,宝玉和姊妹们一处坐着。林黛玉因看到《男祭》这出上,便和宝钗说道:“这王十朋也不通的狠,不管在那里祭一祭罢了,必定要跪到江边上来作什么!俗话说睹物思人,天下水总归一源,不拘那里的水,舀一碗,看着哭去,也就尽情了。宝钗不答(心知肚明,无言以对)。宝玉回头要了酒敬凤姐(顾左右而言他)。”林黛玉的话,明着是说王十朋的,实实是说宝玉的。曹氏是一个有独特文学创作观的人。他的作品“明铺暗盖”、“浑然天成”,描人状物,“追魂摄魄”。是有别于一般创作者的极尽铺陈之事、生怕别人不晓、一力包办的作风的。“假作真时真亦假,无为有处有还无”(见《石头记·第五回·开生面梦演红楼梦 立新场情传幻境情》),“不写之写”是贯穿了曹氏创作的整个过程的。这种“不写之写”对于那些有脑子爱思考的人来说,极具探索性、思考性,让人觉得大有旨趣;而对于那些不爱动脑子思考的人来说,则寡然无味、索然无趣,不免使人昏昏欲睡了。但《石头记》确然是中华的大文脉。红学泰斗周汝昌先生自号“解味道人”,“解”得就是“满纸荒唐言,一把辛酸泪。都云作者痴,谁解其中味?”的《石头记》的真旨至味。周汝昌先生“以心印心”,一生为了曹氏真本《石头记》,付出了巨大的努力,这是具有伟大意义的中华大文脉的工程。伟大的小说家曹雪芹是一座伟岸的丰碑,他终将与他的不朽名著《石头记》在人类的文化史、思想史中永存。抛开《石头记》不论,曹氏借林黛玉口说出的“天下水总归一源”这一论断,确有醍醐灌顶之妙用。船上酒醉的诗人俯看着平静的水面,朦胧觉得是“满船清梦压星河”,只待“投石击破水底天”才豁然,恍然大悟了。我们苦苦追索,有时等得就是“天下水总归一源”的“击破水底天”的那块石头。上善若水,人智如水,水的性质可以体现出“大道”的精神。“天下水总归一源”应该铭记的。
《荆钗记》:南戏剧本。一说是元人柯丹邱所著,王国维却考定作者为明太祖第十九子宁王朱权。全剧四十八出,叙述王十朋、钱玉莲的故事。钱玉莲拒绝巨富孙汝权求婚,宁肯嫁给以荆钗为聘的温州穷书生王十朋。后来王十朋中了状元,因拒绝万俟丞相逼婚,被派往荒僻地方任职。孙汝权暗里更改王十朋家书为“休书”,哄钱玉莲上当,钱玉莲的后母也逼她改嫁,玉莲不从,投河自尽,幸遇救。经过种种曲折,王、钱二人终于团圆。
英国的狄更斯(1812.2.7-1870.6.9)在《双城记》里有一段话:“这是一个最好的时代,这是一个最坏的时代;这是一个智慧的年代,这是一个愚蠢的年代;这是一个光明的季节,这是一个黑暗的季节;这是希望之春,这是失望之冬;人们面前应有尽有,人们面前一无所有;人们正踏上天堂之路,人们正走向地狱之门。”这不是阴阳叙述法吗?正如老子之言论。
(以上内容为2014-4-13,23:00以前所写的大体定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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