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网鱼

冬日网鱼 无需奶奶喊，就知道饭熟了，蒸小鱼儿的香味从锅盖缝隙溢出，香了四围的空气。寸许长短的小鱼儿，和上绿色的蒜叶、红色的辣椒，加上一勺白亮亮的猪油，搁在饭上蒸透，堪称人间至味。
蒸小鱼儿这道菜一年四季都可以吃到，即使在多雪的冬天。
雪厚，漫天皆白，天寒地冻，鱼藏水底。太阳出现后，屋檐下闪闪发亮的冰柱子嗒嗒往下滴着水；菜畦里的白菜抖落掉身上的白雪，复又绿意葱茏；水底的小鱼儿也出来晒太阳了。
邻湾儿有两个水库，一个叫徐家塘，一个叫郑堰。它们都在毗邻抽水台处掏有一道水沟。冬日暖阳时节，鱼们就跑到这里晒太阳。这里，也是我和爷爷网鱼的好地方。
爷爷很喜欢网鱼，是个网鱼的好手。他的渔网很全，旋网、赶网、夹网、虾网，都有。而且，这些网都是他自己编结的。夹网的两端各缚着一根一人来长的竹篙。使用时，人站在岸上，一手握一根竹篙，把网抛入水中。接着，手持竹篙，由两边向中间打水，以驱使鱼儿钻入网中。然后，将两根竹篙末端抵住小腹，借力以起网。有时候，一网能网起大半碗，有时候，稀稀落落只是几尾小鱼儿，也有起空网的时候。但爷爷并不泄气。
放学回家，如果爷爷空着，就背起笆篓，要爷爷网鱼去。爷爷望了望外边，太阳还没下山，便从墙上取下夹网，很欢喜的样子朝着湾外走去。
路面尚泥泞，沟渠里卧着皑皑白雪。踏着已被湾人踩实了的脚印，向着目的地走去。走着走着，忽听背后传来“哈哈哈……”的喘息声。回头一看，是我家的黄狗跟来了。
我们一行来到堰边。
抽水台的北坡尚有积雪，南坡和岸边的积雪已经融化，露出贴着地面、已经枯黄的绊根草。
爷爷松开棉袄上的盘扣，拉了拉头上的毡帽，轻轻地把夹网抛入被一片斜阳盖得严严实实的水面，然后捏着两根竹篙打水。我则等在一旁，准备将战利品收入囊中。网落处，如镜的水面破了一个大窟窿，周围淡红色的水面被揉得皱皱巴巴。爷爷起网了，网兜里跳动着一堆白。我快速地捉起一条快要跳到岸边的小鱼儿。那条黄狗没有目标地向远处狂奔一气儿，复又没来由地跑回。
笆篓已经有些份量了，里面散发着亲切的鱼腥味儿。西边那抹斜阳快要收尽，分外红艳。枯草上的几尾小鱼儿还在跳着。回望湾子，炊烟袅袅，其中一缕摇曳在我家的瓦上。
准备回家了……
斜阳。白雪。农舍。炊烟。草坡。水面。渔翁。黄狗……此刻，以这偏小散文打捞起这些散落在记忆深处的景象，忽然觉得，那些其实就是古代田园诗里的意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