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3.竹片上的法律--敢说谎！抓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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各位同学们，大家好。欢迎收听《历史学家爸爸讲中国史》，我是张楠叔叔，今天我要给大家讲的是中国社科院赵凯研究员写给大家的：写在竹片上的法律。

说到这点，同学们是不是好奇了，法律不是应该写在纸上么，为什么要写在竹片上？因为啊，据研究表明，最早的纸是在2100年前，也就是西汉初期才出现，即便出现了也是物以稀为贵，用得起的基本都是达官显贵，而且那个时候纸张还比较粗糙，也很少用来写字和画画。

虽然用来写字的纸出现得晚，但是对写东西的需求出现得早啊，那还没有发明纸的时候，想写东西了怎么办？人们就想到了一个办法，使用毛笔和墨，把文字写在木片或者竹片上，这就是书上说的木简或者竹简，也被统称为简牍。单片的简牍容纳不了多少字，要想写一本内容丰富、字很多的书，就得用细绳把简牍编联成“册”，一册书两册书的“册”。“册”这个字是个标准的象形文字，同学们可以拿出纸笔写一下，看一下像不像两个薄片被细线串在了一起？而串起薄片的中间那一横就是就是编绳，也叫“韦”。如果这样的竹子书经常被翻来翻去，那串书用的编绳很容易就会被磨断。有一个成语叫“韦编三绝”，说的就是这种情况。《史记》记载，孔子晚年的时候，就特别喜欢钻研《易经》，基本上每天都要翻一翻，以至于“韦编三绝”，也就是说孔子将《易经》的编绳翻坏了很多次。这里的三不是三次，是多次的意思。后来，人们就用这个成语来形容读书勤奋。

孔子很勤奋，比他晚将近三百年的秦始皇也非常勤奋。我们之前说过，秦始皇每天要处理的奏章都能堆成小山，这些奏章就是写在简牍上的，累加起来能有一百多斤重。

纸张发明之前，简牍是最重要的文字载体。但是在过去相当长的时间里，人们对简牍都了解得很少。直到20世纪70年代，也就是四十多年前，一次重大考古发现才填补了人们对简牍认识的空白。人们终于知道，秦王朝之所以能够统治一个庞大帝国，不仅仅是靠强大的军队，还靠那些写在竹片上的法律。

1975年12月，考古学家在湖北省云梦县城关镇一个叫睡虎地的地方，发现了一批秦代古墓。当第11号墓的棺木被打开时，人们大吃一惊：遗骸周围层层叠叠，都是写着隶书的竹简。竹简的长度在23厘米至27厘米之间，宽度是0.5－0.8厘米，用细绳编联成册，总共有一千多枚。墓主人的名字叫“喜”，是县里的一个小官，长期负责司法文书方面的事务。可能是因为非常敬业，想着去世后继续自己的差事，喜把大量法律条文和司法案例抄录在了竹简上，带进了棺材里，也就是因为这样，后人才得以亲眼看到秦代法律的尊容。

这些出土的竹简记录的内容大部分是法律条款，如《秦律十八种》《秦律杂抄》《奏谳书》《封诊式》等，其中的《秦律十八种》，有《田律》《厩苑律》《仓律》《金布律》《关市》《工律》《工人程》《均工》《徭律》《司空律》《置吏律》《效律》《军爵律》《传食律》《行书》《内史杂》《尉杂》《属邦》等18种，涉及的内容非常广泛，远远超出了一代代传下来的各种古籍的记载。它们并非秦代法律的全部，但是内容已经很庞大杂乱，法令的细密，也让人叹为观止。

秦朝的时候，国家的领土面积没有今天大，国家机构的设置也没有今天复杂，但已经拥有了庞大的法律体系。有了详细完备的法律，社会才能实现最基本的正常运转。但是，是不是法律管得越多、内容越详细，实行起来效果就越好呢？对这个问题，秦王朝可以说是一个生动的反面例子。

当初的秦国能够一统天下，最重要的是靠军队，所以对为军队提供基础的农业生产非常重视。而牛是农耕中最重要的牲畜，秦朝法律里就要求人们必须认真饲养、合理使用耕牛。出土的《厩苑律》中规定：每年四月、七月、十月和正月都要举行耕牛评比活动，看谁的牛养得最好。正月是总评比，在总评比中成绩优秀的，还会赏赐给掌管农事、粮税的田官一壶酒、十条干肉，饲养员也会得到相应的奖励。如果评比中成绩差，这个田官就会被训斥，饲养员也要受罚。在使用耕牛种田的过程中，如果不好好饲养让牛瘦了，腰围变小一寸，负责人就要被用竹条抽打十下。

《田律》主要记载的是关于农业和渔猎生产的法律。里面规定，春天的时候，不准到山林里砍伐木材；除非家里有死人，需要赶制棺材，才可以不受季节限制。这点可以看出来，秦王朝的法律也是通情理的，特殊情况会有特殊的对待。这是春天的时候，那夏天呢，《田律》中规定，夏天没到就不准采摘刚发芽的植物，也不准捕捉幼小的动物，不准掏鸟蛋。同学们可能想问了，政府管这么宽做什么？连百姓采个蘑菇、抓只兔子都要管，是不是闲的没事做？其实，秦王朝之所以这样规定，用现在的话来说，就是让大家一起保护生态环境，实现经济可持续发展——也就是既满足当代人的需要，也给后人留条活路，不要把什么东西都在自己手里就用完了。从这里我们可以看出秦王朝的眼光放得很长远，除了满足当下人们的生活，还考虑到了子孙后代的生活。这种将生态保护纳入法律范围内的做法，直到今天还非常值得我们借鉴和学习。

《田律》中对于人们行为的限制保护了生态环境，但《徭律》却为秦王朝的覆灭埋下了导火索。

《徭律》是关于徭役征发、工程兴建、刑徒监管的法律。徭役的意思是，国家可以无条件地让老百姓们劳动，而且不需要付出任何报酬。同学们，如果国家忽然让你的爸爸去远方打仗或者做其他工作，可能再也回不来了，还不给你们家任何补偿，你会怎么想？征发徭役对百姓们来说已经是沉重的负担了，但《徭律》还规定，服役的人不允许迟到，迟到时间越长，惩罚越重。它规定，服役的人如果晚到了三天至五天，就会被警告斥责，就是被骂一顿。如果晚到了六至十天，就会被罚一个盾牌；如果晚了超过十天，就要罚一副战甲。秦代的交通可不像现在那么发达，但就算路上出了意外，也只能怨自己运气不好。修筑城墙时，要对所筑的墙体担保一年。如果不满一年墙就塌了、坏了，就要追究负责这项工程的官员的责任，凡参与修墙的人都得返工重修。那时候，因为皇帝是国家的最高统治者，所以皇帝的事情就是国家的事情，容不得半点马虎，皇帝的权威不容挑战。如果官员听到了皇帝的诏令却不执行，就是严重的犯罪行为；宣读诏令的时候，官员必须恭恭敬敬地站在坐席旁，如果还端坐在席上，就要罚两套战甲，还要撤职，永不录用。

除了上面有关国家的事情外，就连老百姓的私人生活，国家也要插手干预。有这么个奇葩规定，就是居住在农村的百姓，不准卖酒。如果发现有农村百姓卖酒，乡村的官员必须及时制止。如果那个人依然我行我素，那就抓起来按犯罪处理。衣着上，百姓也有百姓的标准，像“锦履”这样用蚕丝织成的高级鞋子，百姓穿了就是犯法。由此也可以看出来秦王朝的阶级分化很严格，是什么样的人就要穿什么样的衣服，做什么样的事情，不能逾越。

听到这里，你们会不会以为秦王朝就是个管得人喘不过气来的朝代？其实也不完全是这样。透过秦代法律看到的更真实的秦王朝，也有和人们之前的印象很不一样的地方。

人们曾经以为，秦王朝是一个追求功利、漠视伦理道德的时代，但是在睡虎地出土的秦简中却发现了一个“不孝罪”，如果老人控告儿子不孝顺，要求判处逆子死刑，官府就应当立即拘捕执行。

不止如此，秦王朝甚至还有一个“见死不救罪”，就是说，如果你看到有人在大马路上伤害别人，却没有去帮助那个被伤害的人，那么，除非你离他们太远了，否则就要重重受罚。那这个太远了是多远呢？距离在百步以外；换句话说，就算你离被害者是九十九步，也要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冲过去救援他。那重罚又有多重呢？罚两副盔甲。对于重视战争的秦王朝来说，两副盔甲和现在的两辆高级跑车差不多。

类似的还有很多，比如，如果小偷进了小明家，还打伤了小明，小明大声呼救，希望四周的邻居听见了来帮帮他，但很不幸，邻居们要么出门了要么没听见，那应不应该处罚邻居呢？现在我们绝大多数人可能觉得，当然不应该啊！邻居们又不是故意的。但秦王朝的法律规定，如果是普通的邻居，确实不在家呢，就不处罚；但如果你是居委会主任，很遗憾，就算你不在家也要受罚，因为没能管理好治安问题，就是你这个居委会主任的失职。

以前人们还认为，秦王朝充满了诬告、告密现象，是一个人心惶惶的时代。但是从睡虎地出土的秦简来看，秦代法律严禁诬告和不实举报。如果有人盗窃了一百钱，控告的人却故意说丢的是一百一十钱，被查出后就要对这个说谎的控告者罚一个盾牌。如果有人投匿名信，官府收到后，不能拆看，必须立即烧毁。如果有人抓到了投匿名信的人，就奖励男女奴隶各一人，而且还要把投匿名信的人囚禁起来，审讯定罪。

睡虎地发现秦墓后，考古学家又在湖北云梦龙岗、湖南里耶等地发现了一些秦代法律文书。这些写在竹片上的法律，是和商鞅变法以来形成的法治精神一脉相承的。另一方面，当时流行“五德终始”的观念，认为土、木、金、火、水这五种性能周而复始地循环运动是王朝更替的根据，“水德代周而行”，取代周王朝的朝代应该属于水德。秦统一六国之后，秦始皇为了宣扬秦王朝的合法性，确定秦属水德，政治风格以严酷为主，因而进一步强化法制。到秦二世的时候，又采纳李斯提出的“督责之术”，就是小题大做，轻罪重罚，运用严刑峻法来实现高压统治。

但社会的承受力是有限的，发条拧得太紧，闹钟很有可能就会失灵。对于秦王朝来说，法律之网过于细密，鱼死网破的结局迟早会到来。过于严苛的法律在短时间内使国家看上去井井有条，却让百姓们在心中逐渐积累了对于政府的怨气，这种怨气积累到一定程度，只需要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就可以引发大爆炸。根据《史记》记载，最早揭竿而起、反抗秦王朝统治的，正是一群仅仅因为下雨而无法按时服役的农民。

同学们，这期讲到这里就结束了，你们对秦王朝的法律有什么样的看法呢？你喜欢这样的法律规定么？什么才是好的法律？如果是你来管理这样一个庞大的帝国，你会制定什么样的法律，来实现国家的长治久安？我们今天的法律已经做到很完善了吗？同学们可以给我留言，我们一起讨论。下期，我们一起探索“世界第八大奇迹”秦始皇陵的奥秘。同学们，下期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