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课 辛弃疾：我的钱不给陈亮给谁

在湖南省长沙市，有一条叫“营盘路”的主干道，营盘路上有一尊将军牵马的戎装像，这尊像就是大家都熟悉的南宋著名豪放派词人、爱国将领辛弃疾。

我们的印象中，辛弃疾一直是一个词人，但其实，他的真正身份，是一个带兵打仗的高级军官，而在成为南宋的将领之前，他是一直坚持在金国地盘上打游击的反抗军首领，辛弃疾的一生，就是抗金的一生，在那个宋金交锋，敌强我弱的时代，主战派辛弃疾是当时难得的敢于与投降派做斗争的人才，关于他的故事很多，今天，我们就只讲讲，一个被朝廷打压不得志的辛弃疾，他一生中最喜欢的——男人。

他们的相遇还真的富有英雄浪漫主义色彩。

有一天，赋闲在江西铅山县的辛弃疾站在城楼上发呆，突然看到有人骑着马在向城楼方向跑来，不久就到了一个小桥边，想不到这马可能恐高还是怕水，死不过桥，骑马人怒了，你过不过？不过是吧，好！苍啷啷拔出宝剑，“扑…”的把马头给砍下来了。

好嘛！辛弃疾大吃一惊，干脆！这人是谁啊？

他就是被京城临安人称为“狂人”的陈亮。他是怎么个狂法呢？

有一次，陈亮上书给皇帝，请皇帝亲自接见他，听他阐述抗金斗争的想法，皇帝看了他的文章拍案叫好，便派官员去考察拜访他，结果陈亮竟然翻墙跑了，然后对别人说，我上书难道是为了一官半职吗？

像陈亮这种积极主张恢复中原又傲视权贵的狂书生，跟一生英雄豪气的辛弃疾无疑是天然搭啊。在辛弃疾主动结交了陈亮，二人常常摆酒畅聊，很快便投为知己。辛弃疾对朋友也十分仗义，陈亮家底薄如纸，有不济时便向辛弃疾借十万贯钱，辛弃疾二话没说，双手奉上，估计陈亮目前的经济状况，什么还上是不一定了，但是辛弃疾毫不在乎。

最让我们眼前一亮的，是辛弃疾与陈亮的一次会面。这次聚会发生在1187年的冬季，陈亮从浙江长途跋涉赶来看望被弹劾闭关家中的辛弃疾，当时辛弃疾正生着小病，陈亮的到访把辛弃疾黯淡的心情一扫而光，两人在一起谈论国家大事直至深夜，陈亮在辛弃疾处一待就是十天，辛弃疾在郁郁不得志时有好友的陪伴，于是到动情处写下了：

老大那堪说。

似而今、元龙臭味，孟公瓜葛。

我病君来高歌饮，惊散楼头飞雪。

笑富贵千钧如发。

硬语盘空谁来听？

记当时、只有西窗月。

重进酒，换鸣瑟。

事无两样人心别。

问渠侬：神州毕竟，几番离合？

汗血盐车无人顾，千里空收骏骨。

正目断关河路绝。

我最怜君中宵舞，道“男儿到死心如铁”。

看试手，补天裂。

做为一个讲述者，我真心喜欢辛弃疾词的酣畅痛快，这首《贺新郎》词中，我们似乎都可以看到，在一千年前的某个寒夜，雪花飞舞，两个同命的知己，为报国之理想挑灯夜谈，盘点国是。虽然得不到重用的二人无法在庙堂之上为国效力，但惺惺相惜，气概丝毫不退。

要说辛弃疾这辈子真正得到过什么，那便是有好友二三。辛弃疾在写下后，就开始了一发不可收拾的对陈亮对词传情：

醉里挑灯看剑，梦回吹角连营。

八百里分麾下炙，五十弦翻塞外声，沙场秋点兵。

马作的卢飞快，弓如霹雳弦惊。

了却君王天下事，赢得生前身后名。

可怜白发生！

这首广为流传的辛弃疾词《破阵子》，也是写给陈亮的，尽管这词中的场景来自想象，但他觉得，在报国的志向上，只有陈亮最懂他。

这样的激情，对，就是激情……怎么可能不回应？

可是狂人陈亮的回应却显得相当温和：

一夜相思，水边清浅横枝瘦。

小窗如昼，情共香俱透。

清入梦魂，千里人长久。

君知否。雨孱云愁。格调还依旧。

到底书生委婉。

可惜陈亮是不可能一直陪着他的，只这十天，辛弃疾觉得时间过得太快，于是再作一词，既表送别，也表惋惜。

把酒长亭说。

看渊明、风流酷似，卧龙诸葛。

何处飞来林间鹊，蹙踏松梢微雪。要破帽多添华发。

剩水残山无态度，被疏梅料理成风月。

两三雁，也萧瑟。

关键的一句来了：

佳人重约还轻别。

怅清江、天寒不渡，水深冰合。

路断车轮生四角，此地行人销骨。

问谁使、君来愁绝？

铸就而今相思错，料当初、费尽人间铁。

长夜笛，莫吹裂。

怎么样？又是一首《贺新郎》词，句句关切，显得意犹未尽，“佳人重约还轻别”中，是不是还在责备陈亮停留的时间安排得太少了呢？

一身抱负的陈亮在四十七岁那年蒙冤入狱，辛弃疾动用了他所有的关系搭救陈亮。陈亮出狱后四年，再中状元，正准备在政坛大显身手时，突然离世。

辛弃疾听到这个消息，十分悲伤，既伤于老友的永别，也伤于这样一个栋梁壮志未酬身先死。当即书写一篇《祭陈同甫文》以表哀思：

而今而后，欲与同甫憩鹅湖之清阴，酌瓢泉而共饮，长歌相答，极论世事，可复得耶？

千里寓辞，知悲之无益，而涕不能已。呜呼同甫，尚或临监之否！

众里寻他千百度，暮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自这首传世经典《青玉案》词之后，辛弃疾的文风开始彻底转变，英雄落寞于时运不济，更凋零于知己难求。

今天的《复有诗书》就讲到这里，打开您的课程页面，温故今天的内容，咱们下期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