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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0集：往江东卧龙吊孝

宝贝儿，欢迎收听“凯叔·三国演义”，第一百七十集《往江东卧龙吊孝》。

进入江东地界，随着地势越发平坦开阔，长江收敛了“乱石穿空，惊涛拍岸，卷起千堆雪”的壮烈之势，转而变得安静起来。再加上丝丝点点的江南烟雨，更是平添了几分愁绪。

“惟天地之无穷兮，哀人生之长勤。往者余弗及兮，来者吾不闻……”

打盹的小童，醒了过来，来到甲板上，静静地站在孔明的身后。

“先生，周瑜死后，全军上下一片欢腾，先生表面上跟大家一样高兴，可背地里怎么伤心起来？”

孔明不答反问，“童儿，你知道我们此行前往江东是为何吗？”

“知道。吊孝。”

“哎，是啊。公瑾，死了。”

“他们都说，周公瑾是被先生气死的。可是，先生，你既然气死了周公瑾，又为何要去为他吊孝呢？”

孔明凝望着茫茫江水，没有回答。

小童不懂的事情，荆州的那些人也不懂，江东之人恐怕就更不懂了。

可他诸葛孔明一定要去，这世上总会有懂之人吧？再不济，周瑜周公瑾，他一定懂。

不过，孔明还是低估了江东人对他的愤怒和仇恨。

当他出现在周公瑾的灵堂，就好像是一颗火星，丢进了一堆干柴之中，轰的一声，引燃滔天大火——孔明发现，失去了周公瑾，灵堂里的每个人，都变成了一支支干枯的木柴，他们无所顾忌地燃烧自己，任凭一颗颗心烧得火红，烧得几乎炸裂。

这些人，这些怒火，孔明视而不见。

唯有一人，唯有一道目光，让他的心如坠冰窟。

那人是小乔，周瑜的妻子。

“夫人，就是他，这个诸葛孔明害死了大都督！”

“杀了他，为都督报仇！”

“不能让他活着走出江东啊！”

“叫他为都督偿命！”

“我江东与你不共戴天！”

“夫人，只要您一句话，我便将那诸葛村夫剁成肉泥！”

“夫人，夫人！说话呀！”

小乔的眼睛直直地看着孔明，那目光犹如两把长剑，直透孔明的脊背。直到，直到眸子被泪水盈满，直到什么都看不见。

孔明等着小乔开口，等她大骂，或者大哭，或者下令“杀了他”，或者别的什么都好，可这小乔直到嘴唇被牙齿生生咬出血来，也没说一个字。

孔明不知自己是松了一口气，还是会永远被这口气堵在心口。

他的视线从小乔的脸上移开，去看公瑾。

棺木阻隔了他的视线，恍惚间他忽然看到白衣飘飘的周公瑾，对他轻笑——

“孔明，你来晚了，你我从此，阴阳两隔……”

泪水涌上的瞬间，周公瑾消失了。孔明伸手去抓，却只抓到了坚硬的棺木。

“呜呼公瑾，不幸夭亡！修短故天，人岂不伤？我心实痛，酹（lèi）酒一觞（shāng）；君其有灵，享我烝尝！

吊君幼学，以交伯符；仗义疏财，让舍以民。吊君弱冠，万里鹏抟（tuán）；定建霸业，割据江南。吊君壮力，远镇巴丘；景升怀虑，讨逆无忧。吊君丰度，佳配小乔；汉臣之婿，不愧当朝。吊君气概，谏阻纳质；始不垂翅，终能奋翼。吊君鄱（pó）阳，蒋干来说；挥洒自如，雅量高志。吊君弘才，文武筹略；火攻破敌，挽强为弱。

想君当年，雄姿英发。哭君早逝，俯地流血。忠义之心，英灵之气。命终三纪，名垂百世。哀君情切，愁肠千结。惟我肝胆，悲无断绝。昊天昏暗，三军怆然。主为哀泣，友为泪涟。

亮也不才，丐（gài）计求谋；助吴拒曹，辅汉安刘。掎（jǐ）角之援，首尾相俦（chóu）。若存若亡，何虑何忧？

呜呼公瑾，生死永别！朴（pǔ）守其贞，冥冥灭灭。魂如有灵，以鉴我心。从此天下，更无知音。呜呼痛哉！伏惟尚飨（xiǎng）。”

良久，孔明拂袖拭泪，走到小乔跟前，深施一礼。

小乔弯腰回礼，怒容已消，全然只将孔明当其他来吊唁的宾客一般看待。

当孔明起身再次看向小乔，她却不再看他一眼。小乔两眼直直盯着棺木，满面只余自己的悲伤。

孔明在一片冰凉的寂静中，走出灵堂。

“孔明，孔明留步。”

孔明站住，等鲁肃走近。可当两人真的面对面，才发现，话却不知从何说起。

“子敬，你是不是也恨我？”

“恨呐。当我看到公瑾躺在一口棺材里回来，我恨不得……我恨不得冲去荆州，将你千刀万剐！”

“……”

“可，恨你又有什么用？我有什么资格恨你？连周公瑾都不恨，我怎么恨你！我恨你是公瑾的对手，还是要恨你是他的知音啊？听闻公瑾含笑而逝，我就不恨了……”

“子敬……”

“事已至此，孙刘联盟会如何，你我再见之时，是朋友，还是敌人，谁也不知道。逝者已逝，但活着的人，还要继续走下去。”

“子敬……”

“你走吧，江边有人等你。我也走了，我去陪公瑾最后一程……”

鲁肃说完，也不再看孔明一眼，转身踉踉跄跄，朝着灵堂走去。

孔明对着那个背影，对着周公瑾，最后一拜，转身走向来路。

江边，果然有一人在等他。那人道袍竹冠，皂绦素履，正是庞统庞士元，是孔明此行的另一个目的，另一个想见之人。

“孔明兄……”

“士元兄，别来无恙！公瑾走了，士元有何打算啊？”

“公瑾走了，你来江东，又有何打算啊？”

“来请士元，请士元前往荆州，与我共辅明主。”

“好！”

“士元答应了？”

“不瞒你说，我本有此意。子敬更为我写了一封荐书，要呈给刘皇叔。”

“好啊！”

“不过今日，我不能与你同去。你走吧，我还要再陪公瑾最后一程。”

孔明点点头，自袖中取出了一封早已准备好的书信，递给庞统，“我这儿也有荐书一封，来日士元到荆州，可以一并呈给主公。”

说完，孔明跳上等在岸边的小船，对着庞统一拱手，“告辞，士元，后会有期。”

“后会有期。”

一叶扁舟在江南烟雨中，逆流而上。

孔明像来时一样，站在船头，凝望着奔流不息的江水，不言不语。

小童儿耐不住寂寞，开口道：“先生，我是知道了。”

“知道什么？”

“知道我们此行来江东为何。“

“哦，为何呀？”

“为主公招揽人才啊！”

孔明轻笑，未置可否。

“可是，先生，我又不懂了。”

“不懂什么？”

“你不是说，来吊孝的吗？”

“是啊，公瑾，死了。”

“那为何……”

“因为，逝者已逝，而活着的人，还要继续走下去。”

宝贝儿，《往江东卧龙吊孝》讲完了，那《凯叔·三国演义》第二部“孙刘联盟”的所有故事，今天全部结束。周瑜死了，我看到好多宝贝儿在留言里说，舍不得周瑜。其实，凯叔心里也不好受。但是就像孔明说的，“逝者已逝，活着的人，还要继续走下去”，所以咱们的三国故事还要继续讲下去。

提出今天的问题：卧龙吊孝，一为周公瑾，二为庞士元，一为告别过去，一为走向未来。荆州的未来，江东的未来，凯叔可以慢慢讲给你听。想象一下，你的未来是什么样子呀？可以在留言里给凯叔讲一讲你的未来，也可以讲给全国的小伙伴听。咱们留言里见。

【注释】

乱石穿空，惊涛拍岸，卷起千堆雪。

出自北宋此人苏轼的《念奴娇·赤壁怀古》，意思为：陡峭的悬崖直穿云端，惊涛骇浪猛烈地拍打着对岸，卷起层层江浪仿佛冬季的千堆白雪。

惟天地之无穷兮，哀人生之长勤。往者余弗及兮，来者吾不闻。

出自战国诗人屈原的诗作《远游》，意思是：天地无穷无尽，哀叹人生总是坎坷艰辛。过去的种种我不曾触及，未来的世事我难以知闻。

卧龙吊孝唁词译文：

哎，公瑾啊，不幸早早地去世了！生命的长短固然是上天注定，人又怎么能不悲伤呢？我心里实在是悲痛啊，洒下这杯酒，若你上天有灵，就享用我为你备下的酒食吧！凭吊你早早入学，与伯符相知相交，仗义疏财，为百姓修筑房屋；凭吊你弱冠之年就有万里鹏程的志向，建立了稳固霸业，得以割据江南；凭吊你壮年的时候，远镇巴丘一带，刘景升也为你感到忧虑，不必为其进犯感到担忧。凭吊你翩翩风度，与小乔良缘佳配，大汉忠臣的女婿，你于当朝无愧；凭吊你非凡气概，能规劝阻止错误的行为，采纳有益的真心实话，不屈服权势，终于能奋力高飞。凭吊你在鄱阳，面对蒋干游说，挥洒自如，气量雅致、志气高远；凭吊你宏伟的才干，文韬武略，赤壁火攻破敌，以弱胜强。

想你当年，雄姿英发。哭念你早早离去，俯地泣血无法止住。忠义的良心，英灵的气概。才三十岁就结束了生命，但却可以流芳百世。哀叹你的情感十分真切，愁肠纠结。只有我的肝胆，悲痛无断绝。苍天为你变色动容，三军为你怆然。主公为你哀泣，朋友为你落泪。

我诸葛亮没有什么才能，出了一些小计谋，帮助江东抗拒曹操，辅助刘备匡扶汉室。成掎角之势相互支援，首尾相顾，至于存亡之间，又有什么忧虑的呢？

哎，公瑾啊，你我生死永别！我仍守着这里，而你却已在冥灭之间。若你的魂魄有灵，就来看我的心吧。自此以后，天下在没有我的知音。悲痛啊！悲痛啊！请享用我为你备下的酒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