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子篇）76 从性善道天下太平

喜马拉雅的朋友，你好，我是王蒙。今天我们讲，从人的性善道天下太平。孟子告诉我们，人心本身就包含着善的因素，恻隐心，同情心，是仁心，就是那仁爱之心；羞心，自尊心，自我管理之心，是义心，是义礼之心，是正义之心；恭敬之心，辞让之心，谦虚之心，是礼心，是文明礼貌，礼法，礼节之心；而分辨是非之心，有所选择，有所不为之心，是人的智慧之心。

孟子对性善的解释，相当的全面。当然，他的思想也是从孔子那来的，孔子的解释，更自然，更随便一点。他认为性善是从孝悌开始的，由孝悌可以发展到仁义，有孝悌可以发展到礼貌文明，可以发展到智慧诚信，可以发展到各种各样的美德。

他们这个意思是一致的。但是孔子讲得更亲切，更简约一些，孟子讲得更宏大，更全面一些。这样一些解法，这样的一些讲法，在儒家的思想里，具有一种核心的命题的这样一个地位，就是对于儒家来说，这个太重要了，他是这么一个逻辑，我称之为循环认同。

就是说，第一，既然是人，那么人生下来，人天生的，就是有一种善良的，有一种有利于人生，而不是有害于人生的这种追求的。那么有利于人生的追求，当然是善的追求，善待自己，善待他人，善待家国，善待世界，你才能有美好的生活，他是善良的。

这种善良的东西，它是从哪来的？他是天生的，是鲜艳的，是这个世界在产生，生命的时候，就产生了和生命共同出现的，这种善良之心，仁爱之心，道义之心等等。那么这种善良，如果得到了好的滋养，得到了好的条件，好的引领，他就能够提升一步，变成了得变成了美德。

智仁勇，仁义道德，仁义礼智信，恭宽信敏惠，温良恭俭让，孝悌忠信，礼仪廉耻就成了一种文化，成了一种道德文化，成了一种美德文化。这种文化如果它得到了成功，被全社会所接受，被老百姓所接受，有君子士人带头，那么就形成了一种优良的世道人心。

如果你这个治理的范围之内，如果你所掌权的这个地区之内，人道人心都非常的美好，就说明你掌握了治国平天下，为民人谋幸福的大道，这个他就政治化了，权力化了，引领化了。就是说你这种性善的东西，它变成了能够让你做到天下大治的这样的一个道路，一个途径，一个光明大道。

所以说为政以德，你是靠着这个德，这个德又是靠着你的美好的先天的这样一种人心人性所形成的，有了这种好的人心人性，就有了好的道德，有了好的道德就有了优良的优化了的世道人心。有了优化了的世道人心，你就有了幸福的家国，幸福的生活，天下太平也证明了你这个邦有道，你这个君有道，你这些君子，你这些大臣有道，说明你这个诸侯国家，你这个邦国是能够执行大道，贯彻大道让人民过上幸福的生活的。

人民过上的幸福的生活，那就不单是你这个邦国的幸福，而且孟子说了，你还能够王天下，就是你能够在天下实行王道，你可以被天下人所拥戴，这个就不发生那种混乱的事情了，就不发生那个七雄，五霸，春秋战国呀互相斗个一塌糊涂，这样的事情他就不发生了。

用孟子的话叫天下定于一，这个一不是定在一个人身上，而是定在道德身上，定在大道身上，定在治理身上，认为一个人讲究德讲究仁义，甚至于是不是杀人，就能够胜利，就能够亡天下，这是孟子的主张。但是很可惜，这种主张在后来的历史的示例里头，并不容易让人找出来。相反的，孟子举的例子是什么？

他喜欢举禹舜的例子，禹舜虽然碰到了不太正常的父亲，还有一位弟弟老想害他，但是他自己仍然那么讲求孝道，感动了天下，感动了唐尧，以至于得到了唐尧的禅让，最后成为一国之君，这是一个例子。

再有孟子喜欢举的是文王的例子，从文王屡屡的被排挤、被压迫、被迫害，他呆的地方是越来越小，但是他的地盘虽然越来越小，因为他敬老尊贤，因为他执行仁政，吸引的各地的人都往他这跑，使他的力量越来越大，周国的力量越来越大，最后到了文王的儿子周武王，终于取得了革命的胜利。这个当然也是一个有名的例子，可惜的是孟子宣传了半天，在孟子以后比较难于举出这样的例子了。

这个时候我们千万别忘了，这里的一切的一切是出自人本身的善良，出自他的善性和良心，而且孟子里边还特别提到，说这个是天良，不是后天的，不是别人教给你的良善，是上天、上苍给了你的良善，这叫良知。不学就都能知道，自个都知道什么是叫好什么叫坏，这叫良知，这叫良能，就是说你不学就有的自然具备应有的功能，应有的能力，天良、良知、良能。随中国的政治，中国的治理经常带有一种文学性，带有一种道德性，带有一种呼唤人的天良，像天良呼吁的这样的色彩，也带有一种感情性。

现在我们想一想，在我们谈到孟子的《性善论》的时候，它牵扯到了第一是天的观念，天的观念是自然的观念，是世界的观念，又是一个超自然、超世界的观念。因为它牵扯到了，就是一种人的所谓不需要经过后天的教化，就自然而有的那些美好的心性，他说的又是一个心性的观念，是一个认为人性是道的基础，认为人性是德的基础，认为人性是治的基础，是政的基础，是政治的基础，它又包含了这么一个观念。

而又把这个人性的观念，人心的观念，当然它又是一个文化的观念，是一个德行美德的观念。就是说在孟子的性善论中，他把儒学对于天地、哲学、道德、政治、大到个人的修养，个人的心性的优化，这几方面全都结合起来了，使他成为一个整体，这个是一个很有意思的事情。

因为他把很复杂的春秋战国时期的这种非常混乱非常复杂，分歧非常大，斗争非常激烈的，这样一个社会的现状问题，用最简单的方法，用最天真的方法，用非常美好的语言把它加以概括。这里也有一个问题，真正做到并不容易。

所以我前面也谈到了，司马谈他说过儒学这种学说吧，要求你的各个方面太广了，并没有让你一下子能抓到要领，“劳而少功”它让你很辛苦，这个要注意那个要注意这个，要讲理，那个要讲德，这个要美好那个要幸福，但是他见效慢。他不像法家，用我这个办法，富国强兵，三仗打过去，把周围的原来侵犯你最厉害的某一个诸侯国家给他灭了，或者把他制服了，他没有这方面的功效。

另外司马迁在《史记》里说到孟子，说他“迂远而阔于事情”迂的意思，就是他有点冒傻气，他有点坚持一样东西，他不拐弯。阔就是它比较大，他说的都是一些大道理，而对于具体的一件事物情理，对一个具体的一件事件情理，他有时候分析得不那么仔细，他都是从大帽子上，大观念上来分析问题的。

但是儒家的魅力，孟子的魅力也正在这里，他登高望远，他站得高高的。他缔造了人们的一种向往，一种追求，一个通过人的，符合人的善良本性，而通过美好的道德，美好的礼法，美好的尊严，美好的仁义之心，来达到把这个世界优化的目的。

我想这也可以说人民是有梦想的，圣贤是有梦想的。性善论，你可以说这是对人类的一种研究，但是你也可以说这是他的一种梦想，一种愿望乃至于一种信仰。我们究竟是把人想象成一群坏蛋，一群豺狼更好，还是把人想象成能够走向幸福、美好、善良、仁爱的这样一种物种更好。我想当然有美好的愿望，美好的梦想还是好的。今天就讲到这里，谢谢大家。下次再见。

【原文】 

《孟子·告子章句上》

公都子曰：“告子曰：‘性无善无不善也。’或曰：‘性可以为善，可以为不善；是故文武兴，则民好善；幽厉兴，则民好暴。’ 或曰：‘有性善，有性不善。是故以尧为君而有象，以省瞽瞍为父而有舜，以纣为兄之子，且以为君，而有微子启、王子比干。’今曰‘性善’，然则被皆非与？”

孟子曰：“乃若其情，则可以为善矣，乃所谓善也。若夫为不善，非才之罪也。恻隐之心，人皆有之；羞恶之心，人皆有之；恭敬之心，人皆有之；是非之心，人皆有之。恻隐之心，仁也；羞恶之心，义也；恭敬之心，礼也；是非之心，智也。仁义礼智，非由外铄我也，我固有之也，弗思耳矣。故曰：‘求则得之，舍则失之。’或相倍蓰而无算者，不能尽其才者也。《诗》曰：‘天生蒸民，有物有则。民之秉彝，好是懿德。’孔子曰：‘为此诗者，其知道乎！故有物必有则；民之秉彝也，故好是懿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