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浩然《春晓》：一觉睡到自然醒

孟浩然《春晓》：一觉睡到自然醒

    亲爱的朋友，您好！今天我们一起读的诗，是唐代诗人孟浩然的《春晓》：春眠不觉晓，处处闻啼鸟。夜来风雨声，花落知多少。

这是一首我们很熟悉的诗，它还有一个名字，叫《春晚绝句》。春晚，不是春节联欢晚会，春晚，就是晚春，是春天快要结束的时候。这首绝句，描写的是诗人在晚春时的感受。

隐士孟浩然

作者孟浩然，属于那种“熟悉的陌生人”。您肯定知道他的名字，但这位诗人有什么经历？是个怎样的人？或许您就不太清楚了。现在，我们闭上眼睛，单凭孟浩然这个名字，自由联想，想一想他可能是个怎样的人？

不知您想到了什么，我的联想是，孟浩然是一位白头发、白胡子的老者。据说和他同时代的诗人王维，给他画过一幅画像。画儿里的孟浩然，身材修长、瘦削，穿着一件白色的长袍。实际上，浩然，是孟浩然的字，他的名字，早在唐代，就已经失传了。人们都叫他孟浩然。

孟浩然是襄阳人，主要生活在唐代开元年间。他是一位隐士，一辈子去过两次长安，没得到官位。开元名相张九龄，后来被贬为荆州大都督府长史。那时候孟浩然给张九龄做过一段时间幕僚，因为出差去过洞庭湖、去过扬州。除此之外大部分时间，孟浩然都在家乡襄阳附近的鹿门山隐居。现在，湖北襄阳鹿门山，已经是一个以隐士文化为特色的旅游景点了。有机会时，您可以去看一看。

自然平淡，韵味隽永

孟浩然是熟悉的陌生人，《春晓》这首诗，也是咱们熟悉的陌生诗。熟悉，是因为咱们肯定上小学之前就会背了。可正是因为太熟悉了，如果问一问：这首诗好在哪儿？就这么简单的20个字，为什么流传千古？也许您反而一时回答不上来。实际上，对盛唐诗的好处，古代人也不大说得上来。南宋人严羽在《沧浪诗话》里形容盛唐诗的意境，是“羚羊挂角，无迹可求”。据说羚羊，晚上睡觉的时候，不是趴在地上，而是用弯曲的羊角把自己挂在树上睡，脚不着地。这样就不会被地上的猛兽袭击了。后人就用这个比喻，来形容诗的好处，不太容易用理性进行分析。可是咱们今天，偏偏就要稍微用一下理性，来一句句地分析这首诗，体味它好在哪里。

第一句，春眠不觉晓，透露出孟浩然隐士生活的舒适惬意。他是隐士，早晨不用去官府上班，更不用天还没亮就起来上朝，可以一觉睡到自然醒，睡着睡着，不知不觉，就到了清晨。这里的“不觉”很妙。不觉，就是觉。因为如果真的不觉，那还是没睡醒，不会知道天已经亮了。但要是只说觉，就着力了，没有了那种自然而然、渐渐地醒过来的意思。不觉晓，才真的是自然醒的状态。想象一下，一个春天的清晨，您自然而然地睡醒了，空气里洋溢着春日的清新和阳光的味道……这是多么幸福的时刻啊！

第二句，处处闻啼鸟。上一句是自然醒来，发觉阳光满屋，是视觉，这一句是听觉，又是自然而然地，听到了屋外的鸟叫声，而且叫得很热烈，处处，各种鸟鸣。这也是春天生命的气息。这个“闻”字，能让人想到陶渊明的名句“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的“见”字。（这儿插一句，我认为应该读成见南山，而不是xian南山，丝毫不影响诗的韵味。具体原因，我讲到那首诗时再说）南山巍峨，自然映入眼帘，鸟鸣处处，自然传入耳中，一见，一闻，都不是积极主动地去探究，而是毫不用力地、自然而然地。这里面体现着隐士文化的核心——道家的自然无为的思想。

第三句和第四句，夜来风雨声，花落知多少？从鸟鸣的声音，又自然地联想到了夜里听到的风雨声。我国北方是“春雨贵如油”，春天下雨很少。而襄阳地处湖北，属于亚热带季风性湿润气候，雨量比北方丰沛。还有杭州，也是亚热带季风性湿润气候，南宋的陆游在那儿写过两句诗“小楼一夜听春雨，深巷明朝卖杏花。”诗人想到，这一夜的风雨，该把花朵打落多少啊？这既是痛惜花儿的凋零，也暗含着对春天即将逝去的伤感。但是，这种痛惜、伤感，不是强烈的，是点到而已，含而不露的。我们对比一下，同样的意思还可以怎么说。北宋女词人李清照的《如梦令》：“昨夜雨疏风骤，浓睡不消残酒。试问卷帘人，却道海棠依旧。知否，知否？应是绿肥红瘦。”同样是一夜风雨，早晨醒过来，痛惜花朵的凋零。但李清照的“浓睡不消残酒”比孟浩然的“春眠不觉晓”味道重得多，“应是绿肥红瘦”是女词人感悟自然的妙句，但对比孟浩然的“花落知多少”，也是色彩更浓重、语句雕琢更用力。孟浩然诗，美在自然、轻盈、平淡。

咱们再来回顾一下全诗。前两句的春光、鸟鸣，仿佛一池清澈的春水，不杂一丝尘埃。后两句的风雨、花落，仿佛在那一池春水里，滴入了一滴鲜明的颜色，和一点忧伤的情绪。但那一滴颜色、一点情绪，在一池清澈的春水里，慢慢融化成若有若无、含蓄蕴藉的美感。也许您觉得这诗太过平和冲淡，缺乏饱满的激情。但这就是孟浩然的诗，自然而然，毫不费力，韵味隽永。闻一多先生曾说：“淡到看不见诗了，才是真正的孟浩然的诗。”确实是知音之言。别忘了，孟浩然，是一位隐士。

好，今天我们的诗词品读就到这儿，朋友，我们下次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