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秋特赏】枸杞：贺兰山麓的宝石红

  枸杞

喜马拉雅的朋友们，大家好，我是赵中振。

今天我们聊聊大家熟悉的枸杞子。

产地

枸杞子名叫“子”却不是种子，而是果实。

枸杞是茄科的植物，新鲜的枸杞子就像小西红柿一样的形状，它与西红柿、辣椒、茄子算是兄弟，是同科的一家人。

虽然他们的大小、颜色都不大一样，但他们的果实形状、花和种子都很相似，这些特征最稳定，可判定他们的亲缘关系。

枸杞被《神农本草经》列为上品，也记录在《本草纲目》木部第三十六卷。

《本草纲目》记载河西及甘州者，其子圆如樱桃，干亦红润、甘美，味如葡萄，可作果品食用。

枸杞子的原植物有两种，一种叫枸杞，另一种叫宁夏枸杞，恰好植物名和道地药材的产地是相同的。

经过文献考证与实地调查，我认为《本草纲目》所指产于河西及甘州者，应为宁夏枸杞。

宁夏的面积只有6.6万多平方公里，仅占全国陆地总面积的0.69%。远不及新疆160万平方公里，新疆占了全国面积的六分之一，宁夏是中国面积最小的省级民族自治行政区。

有人把宁夏比喻为中国旅游的微缩盆景。那里有高山、有峡谷、有沙漠、有黄河、有草原，还可看到江南秀色，有西夏王朝的皇陵。但最吸引我的莫过于枸杞，就像盆景上的一颗红宝石。我曾写过一篇文章《贺兰山下枸杞红》发表在《大公报》。

历史上枸杞子的主要产区主要集中在宁夏的中宁县与相邻的中卫县。新鲜枸杞就采樱桃一样晶莹剔透，味道甜中带一点苦，一点也不腻口。

我们现在看到的枸杞，多数是小灌木。李时珍所讲的枸杞“大树”是否还见得到呢？我到宁夏枸杞栽培基地考察时，见到了一棵被誉为“枸杞王”的小乔木，有3米多高，树龄过百岁，仍可开花结果。当地药农称他们现在种植的枸杞都是这株枸杞爷爷的子孙。

功效

谈到枸杞子的功效，《本草纲目》记载枸杞，久服，坚筋骨，轻身不老，耐寒暑。而且还可以补精气、易颜色、明目安神，令人长寿。简单地说就是健身、美容、长寿。

那么，民间是如何评价枸杞子的呢？《本草纲目》中还引用一句谚语：“去家千里，勿食枸杞”。因为枸杞子是补肾壮阳药，古人说得比较含蓄，劝诫一人出差在外，少吃枸杞为好。

现在西方市场，有一个非常流行药食两用的小果实，对眼睛很好，就是蓝莓(Blueberry)，中文的学名越桔，是杜鹃花科的植物。因为枸杞子明目功效得到了海内外的普遍认可，蓝莓Blueberry、蔓越莓Cranberry、树莓Raspberry等浆果或浆汁多的果实名字里大多都有Berry，Berry是浆果的意思，枸杞果实也是一种浆果，枸杞子的英文名就根据汉语读音音译为Goji-Berry。

我们都熟悉的六味地黄丸组方里再加上枸杞与菊花两味药，就变成了“杞菊地黄丸”，具有清头目、滋养肝肾的效果。

我在日本留学时做过杞菊地黄丸显微鉴别研究。曾有日本电视台还专门来我的实验室取材，拍摄关于枸杞的应用。第一个镜头是我观察显微镜下的枸杞子，第二个镜头是一架飞机直插云霄，第三个镜头聚焦在一个飞行员那双明亮的眼睛上，第四个镜头回到了中华街上售卖的枸杞子，对枸杞功效的呈现十分生动。

    新鲜的枸杞果实

正名

就在枸杞大踏步走向国际市场的同时，突然间宁夏枸杞的安全性受到了来自国际学术界极大地质疑，中药枸杞子的出口也遇到了障碍，遭受了重创。

事情是，有一位印度学者Harsh哈什教授，1989年在一个有影响力的国际杂志(Current Science)上发表了一篇文章。这篇文章中提到在印度干旱地区也生长着中国的宁夏枸杞 Lycium barbarum L.，它的果实中含有0.59%的阿托品(Atropine)。0.59%可是相当高的含量了，要是这样的话枸杞子都可以作为提取阿托品的原料了。此论文引发了“印度枸杞子案”，一下子使得中国的宁夏枸杞陷入了十分尴尬的局面。

阿托品是什么，不一定所有人都熟悉。但要是说查视力时需要散瞳孔的眼药水，可能大家就有个概念了，那就是阿托品。阿托品(Atropin)是一种生物碱，服用阿托品过量可能导致眩晕、瞳孔放大、心率加快、烦躁等不良反应。

枸杞子在中国已经应用了2000多年，无论是古代的医籍，还是现代临床应用中，从来没记载过上面提到的毒副作用。

那么印度的事件只有两种可能，一种是以往我们中国的宁夏枸杞没检测出来，另一种是印度学者搞错了种。

于是，我来港以后，指导的第一位博士研究生的论文题目就选定为《枸杞属的生药学研究》。

若想推翻一个结论，往往比得出一个结论更难，必须要拿出充分的证据，做大量的工作，以理服人。我们双管齐下，国内实地考察与联络印度的工作同时开展。

前后整整四年，我和博士生彭勇，先后多次到新疆、宁夏的野外考察搞清枸杞品种。彭勇博士更是几乎跑遍了全国枸杞的分布点，采集了大量的原植物标本和对口药材样品。

我们的检测结果表明，宁夏枸杞子中的生物碱是痕量的，意味着含量微乎其微，不会对人体造成不良作用。

中国的枸杞没有问题，那问题有可能就出在印度。我们实验研究的同时试图与印度学者取得联系，解铃还需系铃人。

2、30年前，电邮和社交媒体还不普及，我们多次给Harsh教授写信，去信如石沉大海，挂号信查无此人也寄不到本人手中。后经多方打听才得知Harsh教授在发表了这篇不负责的文章以后，竟撒手而去。他的离世让这个“印度枸杞子案”变成了死无对证。

经过半年的努力，我们无法直接联系到责任人，此路不通。

就在我们一筹莫展之际，另外一位印度学者出现在我们面前。2003年，我和博士生彭勇一起到南非参加学术会和野外考察期间，结识了一位来自印度的植物分类学家Sauris Panda博士。终于，在好望角我们迎来了希望的曙光，真好似柳暗花明又一村。Panda在英文中是熊猫的意思，这位药学的“熊猫”博士的出现真是太及时了。

我当即发出邀请，请Panda博士来中国香港进行合作研究，他为我们进一步破解“印度枸杞案”立下了汗马功劳。在Panda博士的协助下，我们收集到了所有印度分布的枸杞属植物。那其中并没有宁夏枸杞这个种。

这下结论出来了，印度Harsh教授那篇论文中所描述的根本不是宁夏枸杞。那他写的究竟是哪一种呢？

为进一步印证，2004年，我同肖培根院士、彭勇博士，一行三人共赴伦敦，去英国皇家植物园邱园的植物标本馆进行考察。肖老当年也已年逾古稀了，为何我们要不辞辛劳非到此不可呢？

因邱园中珍藏了750万份植物标本，很多世界上植物分类鉴别上的难题，都需到在那里拿到权威的凭据。换句话说，植物界的仲裁案都需要得到模式标本验证才能下定论。

在邱园，我们不但看到了印度教授所描述的那种植物的模式标本，还看到了在栽培的新鲜植物。有了确凿的第一手证据，最终我们澄清了印度Harsh教授所说的“宁夏枸杞”原来是欧枸杞，并不是中国的宁夏枸杞。原来是一个张冠李戴的大误会。

问题澄清了，枸杞子再次踏上了国际化之路。基于枸杞生药学出色的研究，彭勇也顺利通过答辩，获得了博士学位。

挑选枸杞

枸杞子作为养生佳品，在海内外市场上都有出售。怎样才能挑选出优质的枸杞子呢？买长的好，还是圆的好？买红的好，还是紫的好？买硬的好，还是软的好？

这里就来解答。宁夏枸杞是偏长一点的，新疆枸杞是偏圆的。

颜色方面，有些枸杞很是鲜红艳丽，这很可能是在产地用硫磺熏过的显色，枸杞子原本的颜色不是鲜红的，还是挑颜色偏暗偏紫色一点的好。

我们常见的新鲜水果中的甜味主要来自单糖葡萄糖，而枸杞子所含是多糖，不甜，也不像单糖那样吸湿性强。所以枸杞子的味道不会太甜，且应挑选质地偏硬一点的比较好。总的来说，挑好的要挑形状长一点的、颜色偏暗的、质地偏硬的枸杞子。

另外，市面上流行的黑枸杞又是什么呢？

黑枸杞是枸杞的亲戚，是同属不同种植物。我们在宁夏采过黑果枸杞Lycium ruthenicum Murr.和黄果枸杞Lycium barbarum L. var.auranticarpumK. F. Ching等植物。曾经只有野生资源的黑枸杞，现在也有栽培的了。

那么黑枸杞为什么颜色黑呢？因为生长在高原，紫外线强，使得植物中花青素含量较多，颜色就深了。就像同科的茄子有紫茄子、绿茄子、白茄子，西红柿有红的、黄的，辣椒也有不同的颜色。枸杞也是一样，长成红的、黑的并不稀奇。

枸杞子属于名贵中药，但有名不一定贵。枸杞子被列入了我国第一批药食两用的名单。

《本草纲目》曾提到枸杞子可干食、可鲜用。随着现代运输、保鲜技术的进步，人们也能直接品尝到新鲜的枸杞了。

今天先聊到这里，谢谢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