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草类】细辛：细辛用时当细心

  细辛

喜马拉雅的朋友们，大家好，我是赵中振。

今天我们一起来聊聊中药细辛。

细辛被收录在《本草纲目》草部第十三卷。原来的说法“细辛不过钱”，用这个药的时候，一定要小心翼翼。

何为细辛

《本草纲目》中描述：根细而味极辛，故名之曰细辛。意思就是说，细辛这个药材，根长得细，嚼起来有辛辣味，所以得名“细辛”。

每次给学生们上中药学讲到细辛时，我会让学生一起尝一点点细辛，记住它辛而冲的感觉，只要尝一次，闭着眼睛都能够分辨出细辛了。

细辛始载于《神农本草经》，已有两千多年的药用历史。张仲景《伤寒论》中的“麻黄附子细辛汤”、“小青龙汤”都用到了细辛。细辛有什么用呢？细辛能解表散寒，主要用于风寒表证。

李时珍在《本草纲目》中记载：“气之厚者能发热，阳中之阳也”。细辛能“辛温能散”，假如受了风寒或是头痛都可以用。

但细辛入药只能用地下部分。《雷公炮炙论》还明确指出凡使细辛，用须去掉地上的叶子，叶子服之害人。原来古人早有忠告。

虽然如此，但由于细辛一度资源不足，需求量又大，从20世纪五六十年代起，人们便将地上部分也拿来药用了，盲目扩大了药用部位。1963版《中国药典》规定细辛的药用部位为“带根全草”，此后众多中药的专著、教科书也沿用这种说法。不听古人言，结果真的出事了！

细辛事件

过去这些年，国际上出现了一个怪词“中草药肾病”(Chinese herbs nephropathy)。意思是因服用部分含有马兜铃酸的中药导致了肾脏病变。

虽然这种以偏概全的说法是给中草药抹了黑。但接二连三事件的发生，也让行业内人士，谈“马”色变，很多马兜铃科的植物都被禁用了。

细辛这味药的来源就是马兜铃科细辛属的植物。

2003年4月，香港就发生了一起细辛中毒事件。

有一位病人服用含有细辛的方剂后，出现了肾功能衰竭的症状，引起了大众的关注。经过调查发现，原来是患者用的细辛是把药用部位搞错了。本该只用细辛的根及根茎，却用成了全草，从而导致了马兜铃酸中毒，引起患者肾功能衰竭。

香港卫生署对这次中毒事件非常重视，果断采取行动，准备取缔细辛，并邀请我作为顾问一起去参加电视的新闻发布会。

我想这事非同小可。如停用细辛不仅关系到中药的声誉，更重要的是会影响到中医的临床用药，事关重大。

实际上，全世界马兜铃科植物有六百多种，中国有86种，并不是该科所有的植物都含有马兜铃酸、都含有那么多。同一种马兜铃科植物，也并非所有的部位都含有马兜铃酸。不能将所有姓“马”的都列入黑名单，也不能让所有同名异物的中药受到牵连，应该按不同情况分类处理。

于是我就向卫生署提出了一个请求，可否给个缓冲期待我们进行专题研究后再做定论。

卫生署负责人很认真谨慎，她采纳了我的建议，先将细辛的“取缔令”改成了“暂时停用令”。

卫生署给了我和我的研究组三个月时间，要求在同年6月30日之前，必须对市民有个交代。我和当时的助手梁之桃博士，立即放下了手边其他研究工作，全力应对此事。

那段时间，我们的实验室堆满了来自各地的细辛样品，实验仪器也在日夜不停地运转。

研究实验完成后，我们得出了以下三点主要结论：

第一，马兜铃科植物的药材样品中，马兜铃酸的含量以关木通最高，青木香、马兜铃、寻骨风、广防己次之，而细辛里面含马兜铃酸是最低的。也就是说，药材品种是关键。

第二，细辛的不同部位中马兜铃酸的含量，以地上部分的叶子为最高。这也验证了古人的说法，细辛的地上部分尤其叶子是不能用的，应当只用在地下的根及根茎。可见正确使用药用部位很重要。

第三，用水煎煮药材细辛的提取物中马兜铃酸的含量，比用有机溶剂甲醇提取的要低得多。因为马兜铃酸溶于甲醇，却几乎不溶于水。也就是说，细辛只能用水来煎服，不能用酒泡着喝，因为马兜铃酸也溶于有机溶剂乙醇，也就是酒精。当然，细辛也不应磨粉内服。

我们的实验报告有理有据，香港卫生署经过周密的评估，于2004年6月公布了马兜铃科中药材管理的新办法。规定细辛临床仍旧可以用，但不能用地上的叶，只能用地下的根及根茎，而且只能用水煎服。

上述措施保障了细辛的用药安全，也让细辛在中国香港有了临床应用合法地位。

我把我们的实验资料和结果向国家食品药品监督管理部门呈报，并同时供给《中国药典》为参考，很高兴我们的建议得到了采纳。2005年版《中国药典》便将细辛的药用部位由“全草”改回“根和根茎”，从而结束了半个世纪以来，细辛全草入药及混用的历史。

采集细辛

细辛的品种有很多，从本草著作的记载来看，古代细辛主要品种是华细辛Asarum sieboldii Miq.，分布于陕西秦岭一带。随着生态环境的破坏和过度采挖，华细辛不够用，于是分布于东北长白山地区的北细辛A. heterotropoides Fr. Schmidt var.mandshuricum (Maxim.) Kitag.就出现在药材市场上，填补需求。

我曾到长白山的细辛主产地进行实地考察。现在人工栽培的细辛不但取得了成功，而且还建立了很多栽培基地，北细辛也成为了市场的主流商品。

细辛还有一个药用来源是汉城细辛A. sieboldii Miq.var.seoulense Nakai，与北细辛一起被习称为“辽细辛”。

华细辛、北细辛和汉城细辛是同属植物，也都是《中国药典》规定的中药细辛法定植物来源。

不过真到药材市场上看这三种细辛的来源，仅从外形上很难分出来。说起我对细辛的认识，要追溯到我读大学本科的时候。

我在北京中医药大学读书时，教授药用植物学的是杨春澍老师。杨老师是享誉国内外研究细辛的专家，他还发表了以他命名的新种。杨老师工作异常的勤奋、治学十分严谨。很可惜2008年老师过早地离开了我们。我记得杨老师当年教过，细辛的花形似烟袋的形状。所以细辛还有个别名，就叫“烟袋锅花”。这个比喻十分形象。分辨几种细辛最直接的方法就是看花的特征。

澄清中药市场品种混乱，提高药材的质量，要从源头抓起，从产地抓起，从加工抓起。等到药材流入市场以后再去约束，为时已晚。因为好的药材是种出来的、生产出来的，而不是检验出来的。

虽然细辛的中毒事件暂告平息，但它一直留在我的脑子里。我们不能好了伤疤忘了疼。前不久，我到内地药材市场考察时，又见到有人将细辛地上部分与地下的根一同切段加工入药的情况，真是触目惊心。

亡羊补牢，犹未为晚。本草古籍中点点滴滴的记录是千百年来我们的祖先用时间、用生命换来的宝贵经验，我们一定要牢记在心。特别是细辛这类非药用部位含有害物质的中药，要特别留意。药用细辛当细心！

最后再介绍一个小妙招，细辛气味辛辣、很冲，有开通鼻窍的良好功效。可把细辛研磨成粉，装在小瓶子里，时不时拿出来闻一闻味，不是口服。细辛对慢性鼻炎导致的鼻塞等症状有不错的疗效。

今天我们就先讲到这，谢谢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