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 圣瓦西里教堂：如何从16世纪的国库沦为博物馆

喜马拉雅的朋友，您好，我是吕宁思。

这一讲，我来说说那个位于莫斯科红场东南角的地标景观，也是世界文化遗产的瓦西里大教堂。确切说，这是一组东正教教堂，色彩斑澜、风格独特自不待言，它既是红场上显著的标志和不可缺少的人文景观，更是俄罗斯和莫斯科历史的记录。

首先，我要说的是，这教堂到底叫什么名字？在俄语中，它的正式名称应该是Собо́р Покрова́ Пресвято́й Богоро́дицы, что на Рву ，就是“护城河上的圣母保佑大教堂”，这么长的名字，俄语就简化为Покро́вский собо́р，Покрова́ на Рву。不过在民间，人们都称之为Собо́р (Храм) Васи́лия Блаже́нного，瓦西里升天大教堂，瓦西里大教堂。

教堂是1555年开始建造，起因于俄罗斯政治历史上的一次重大事件，就是俄罗斯军队征讨和兼并喀山汗国。16世纪中叶，曾统治俄罗斯的蒙古金帐汗国解体，但以喀山为首府的几个继起的蒙古小汗国仍威胁着俄罗斯的东部和南部。1550-1552年，沙皇伊凡四世（即赫赫有名的“伊凡雷帝”）两次大举征讨喀山。当时年仅22岁的伊凡四世亲自统帅俄军15万，攻陷了喀山城，兼并了伏尔加河中游的广袤土地，扩大了疆域。伊凡四世得胜归来，在莫斯科红场受到热烈欢迎，为了纪念这一历史事件，他下令建造这座教堂。

关于这座教堂的设计和建造过程，有很多传说。据说本来的设计是八个小教堂围绕第九个中央教堂。教堂由砖建造，基础、底座和一些装饰元素由白色石头制成。到了1559年秋天，教堂基本完工，在圣母保佑节就是Покров день期间，所有的教堂都向圣母做了供奉仪式，只有中央教堂除外，因为中间的保佑大教堂还没有完成。全部大教堂的圣母保佑祝圣仪式是1561年7月12日举行的，那一天就确定为大教堂建成日，距离今天已经有457年了。

那么，接下来的问题是：为何现在人们都把这座教堂叫做“瓦西里大教堂”呢？这里面也有个故事。据说，在伊凡四世下令建立圣母保佑大教堂之前，这个地方本来有一座木头制作的教堂，教堂里住过一位隐修教士，名叫瓦西里。传说瓦西里拥有预测未来的天赋，预知了1547年的莫斯科大火，这场火灾几乎将莫斯科的三分之一化为焦土。瓦西里几乎受了一辈子苦，不管什么天气，他从不穿衣服和鞋，以苦为乐，不畏饥寒，行为如颠似疯，却潜心祀奉天主，矢志守护教堂。瓦西里去世时，东正教米加利牧首亲自为他主持葬礼，由伊万雷帝和贵族大地主亲自扶灵。

1588年，瓦西里被尊为典范，在教堂已有的基础上加建了第九座教堂，并将其遗体搬入其中。瓦西里升天大教堂的俄语名称Собо́р(храм) Васи́лия Блаже́нного中，Блаже́нный这个词很特别，查查字典，它既有“最高幸福”的意思，又有傻呆白痴的意思。俄罗斯民间历史文化传统中，有一种受人敬佩的人被称为“圣愚”，貌似愚蠢的圣人，表面疯疯癫癫，实际是超出普通人的先知。另一方面，这个单词也说明，俄罗斯人认为愚钝与幸福是相辅相成的。

这让我想起中国的《红楼梦》中的人物和郑板桥说的“难得糊涂”中的深刻哲理。但是在一个单词中同时含有如此辩证的意思，意味深长，恐怕是俄罗斯特有的。从十七世纪开始，在教堂中的祝圣仪式成为日常活动，而“圣瓦西里大教堂”这个民间的称呼，就从其中一个埋葬瓦西里圣骨的教堂开始，变成整组教堂的名字了。

说到这里，我又想说说第三个问题了：这组大教堂到底有多少个洋葱头？换言之到底包含了多少个教堂？恐怕很少有人在外部参观时，会围绕着它认真数一下。有意思的是，如果数一下，不管你从任何角度，都能够看到九个洋葱头。通常，人们都把它称为九合一教堂，就是刚刚我说过的，设计建造的时候就是在八个教堂围绕一个最高的教堂。也就是说一共九个教堂。可是也有的俄罗斯文章说是十个教堂。而最正确的答案，应该是十一座教堂。

严格说，是十一个洋葱头式的建筑（不算那三个尖顶建筑）。据记载，第十个和第十一个小教堂是在110多之年后入群的，其中包括另外一个名叫约翰的“圣愚”的墓穴教堂。每个洋葱头教堂，都有自己的名字，比如中央的圣母保佑教堂、东面的圣三一教堂、西面的耶和华进入耶路撒冷教堂、南面的伟大神人尼古拉教堂和北面的殉道者阿德里安和纳塔利娅教堂，等等。

瓦西里大教堂之美轮美奂，绝冠全球古典建筑。至于谁是整座大教堂的建筑设计者，说法不一。最流行的说法是教堂由俄罗斯建筑师巴尔马和波斯特尼克所建。还有传说，伊凡雷帝下令刺瞎了瓦西里大教堂的建筑师，以使他们无法到其他地方建立类似教堂，这样瓦西里大教堂的美便无法超越。但此传说是站不住脚的：因为在此之后，波斯特尼克还设计建造了天使报喜大教堂及喀山克林姆林宫的墙壁和钟塔。也有说法称，这座圣母保佑大教堂，即瓦西里大教堂，可能是在克林姆林宫工作的意大利建筑师设计建造的。

瓦西里大教堂建成后，是当时莫斯科的最高建筑。由于它的坚固和深邃，16世纪时，教堂地下室曾经被用作国库。传说有两个贵族知道后，想在1595年抢劫这里的财宝。他们密谋在城市周围放火，以调开警卫。但倒霉的是，他们的阴谋失败了，两人最终被处死。

这一组有四百多年历史的教堂，也曾经遭遇过毁灭的风险。据说1812年拿破仑的军队准备离开莫斯科时，曾打算烧毁大教堂，但没能来得及。1912年，教堂因其破旧不堪而被俄罗斯文物保护协会视为危旧建筑。也有记载说，20世纪20年代末，当时奉行无神论的苏联共产党人也曾决定拆毁大教堂，原因是这座位于市中心“祭祀性”建筑妨碍到了新上任的苏联执政党。这引起了苏联文物工作者的焦急，当时的建筑师、文物修复师巴拉诺夫斯基甚至向斯大林发过电报恳求手下留情。最终，圣母大教堂未被拆毁，得以保存下来，但一些参与保护它的人士却受到当局的惩治。

但是另一方面，圣母保佑大教堂也是最先受到苏联新政权关注的一批建筑。十月革命后，新政府1918年开始修复大圆顶和西塔大门，20年代末30年代初陆续修缮其他部分，1956～1965 年间中心教堂的壁画由艺术家仿16世纪原貌重新画过。1923年历史建筑博物馆在此开放，1929年大教堂成为国家历史博物馆分馆，直至今天。

在十月革命以前，俄罗斯一直是一个政教合一的国家。东正教会在推行沙皇的政治主张方面不遗余力。沙皇在抵御周边国家例如立陶宛、波兰等天主教国家，土耳其、伊朗等伊斯兰教国家和蒙古等异教国家的侵扰，以及后来的对外扩张，都是以东正教为旗帜，征服喀山亦是如此。在此之后，同样是打着东正教的旗号，俄国又攻占了阿斯特拉罕，远征西伯利亚，进行了一系列兼并活动。因此可以说，俄罗斯成为横跨欧亚的大国，既是政治军事上的胜利，也是宗教上的胜利；圣母保佑大教堂（瓦西里大教堂）的建立，就是俄罗斯完成统一大业，继而逐渐走向强大、直至建立多民族的中央集权国家的里程碑。

好，今天这一讲就到这里。喜马拉雅的朋友，我是吕宁思，我们下一讲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