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澡堂里的那点事

          这是一个用红砖砌成的房子，十分简陋，房子下面有一汪冒着白气的水，水中有一块大石头，水下铺满了青色的石砖，岸边零散的放着几只凳子，墙壁上钉入了几只长钉，房檐上挂着一盏太阳能灯，而我的家就在这池水上的房檐里。是的，我是一只乌鸦，一只刚要学飞的乌鸦，妈妈告诉我，我生活的地方是一个女澡堂。

          别看这地方破破烂烂的，每天洗澡的人可不少呢。除了能够看到她们白花花的身体外，我最喜欢的就是“偷听”他们的故事。

          澡堂白天人少，偶尔来的都是老人，她们相互搀扶着来洗澡。晚饭过后就会有大批妇女涌入，她们白天干完农活，晚上来泡个热水澡，说是洗完澡，一身轻松，好睡觉。也有个别带着三两岁的孙男孙女来凑个热闹。她们东拉西扯，相互吹捧又互相笑话，“叽叽喳喳”，好不热闹，直到晚上十点多，澡堂才会安静下来。那时的我们才能勉强入睡。

            今晚的我在窝里辗转反侧，久久不能入睡，原因是这样的。今天中午，阳光大好，爸爸妈妈出去觅食去了，我的兄弟姐妹们都埋着头，在补觉。在我眼睛半睁半闭的时候，我忽然听到了“叨……叨……叨……”不知是什么东西敲击地面的声音，我抬头一个，原来是两位衣衫褴褛一胖一瘦的老人，稍瘦的那位老人拿着一根竹竿，我听到的声音就是出自于这根竹竿底下，她们相互搀扶着正准备走入澡堂。被搅了好觉的我有点生气，眼睛直瞪瞪的看着她们。

            仔细观察后我发现，瘦的老人原来是个瞎子，她之所以拿着根竹竿敲击地面是因为她看不到，我的气也消了下来，但是听到她们之间的谈话后，我的怒气又窜到了脑门。我不明白这世间怎么会有如此恶毒的女人……

          两位老人是姐妹，胖的是姐姐，瞎了的是妹妹，姐姐远嫁到其他地方去了，妹妹则留在村里，嫁了个外姓男人。姐妹俩有一二十年没见了，这几天姐姐因为思念妹妹，家里人便不远千里将姐姐送了过来，与妹妹团聚几天。今天天气好，姐妹俩约着来到儿时经常来的澡堂洗澡。闲聊之余，姐姐问起妹妹的生活，才知道妹妹这几年过得特别不容易。

              当年姐姐远嫁后不久，爹妈就去世了，独留妹妹一人在家，妹妹年纪小，亲戚家也不愿增加负担，就将刚满15岁的妹妹嫁给了村里一个刚死了老婆的男人，那个男人有两个儿子，一个三岁，一个一岁。妹妹嫁过去就做了后娘。第三年，妹妹怀孕了，但是孩子生下来不到十天就夭折了，孩子死后几天，她男人因上山掏燕窝贴补家用，脚滑从山崖上摔了下来，当场死亡。还没从孩子死亡中走出来的妹妹又陷入了巨大的悲伤中，她每天都哭，眼睛就是在月子里落下了病根。可是就算走不出来，家里还有两个男孩子要吃饭啊，妹妹只能坚强起来。拖着瘦弱的身体，妹妹白天下地干活，挣工分，晚上就帮别人缝缝补补，以此补贴家用，拉扯兄弟二人长大。日子很苦，好在兄弟二人都健康长大了并结了婚。不出两年，弟兄二人分家，二儿子拖家带口去外省打工了。年迈的她被分在了大儿子家中，本以为苦尽甘来的日子却是雪上加霜。大儿子媳妇不是个好相与的。由于长年累月的干农活和熬夜缝补衣服，她的眼睛开始看得不清楚，无法再下地干活，家里的家务也做不了什么。因为没有了价值，大儿子媳妇开始折磨她，一开始每天骂她，渐渐的开始动手，还把橱柜门锁起来不给她吃饭，将她的被褥放在了牛楼头上，还把小儿子寄给她的钱统统占为己有，无奈之下，她只能撑着竹竿，到处去捡瓶子卖，换点吃的。大儿子也不是不知道这些事，只是他选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日子苦的时候，她几天没有饭吃。只能到邻居家讨点吃。大儿子媳妇知道后，对她又是一顿毒打。那时日子苦啊，她就想着什么时候一死了之了，可是她又想要多看她的小孙子几眼。饥寒交迫了几年，就在她认为日子快要到头了的时候，邻居把她的经历告诉了小儿子，小儿子立马携家带口回到村里，和大儿子家大吵一架，将她接了过去，小儿子家虽然过得清贫，但好在有良心，儿媳妇也没有恶毒之心，每天做好饭菜都会端到她身边。小儿子回来后，她的眼睛也彻底瞎了。虽然在小儿子家住了也有两年了，小儿媳也很孝顺，为了照顾她，就在附近帮帮人家，但是她还是怕给她们增加负担，总想着寻短见。这次要不是姐姐回来，说不定她也就不在这世上了……

          听着她的事，我越来越气愤，怎么会有这样当儿子的人，她的大儿媳也是，难道她就不是一名母亲吗？她不害怕她将来的孩子这样对待她吗？真是连我们乌鸦都不如，我要是哪天看到了她的大儿媳妇，我就飞过去，啄瞎她的双眼，让她感受感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