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8.旅卦——行旅客居

旅卦是第五十六卦，意思在外旅行，就是今天说的旅游，旅游是一种消遣、放松，就像有人调侃的“从自己呆腻的地方到别人呆腻的地方”。但最早的“旅”不是这个意思，最早的“旅”是指失去了自己的住所，远离故土，到异国他乡去避难、客居，或者为了事业或者是被流放，不管哪一种情况，都是客居他乡，都有一种思念祖国的忧愁的心情。

古代有很多描写旅居生活的诗句，如伟大诗人屈原的《离骚》中就有一句非常有名的话：“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这是说旅途的路程遥远漫漫；汉代张衡的《思玄赋》：“顝羁旅而无友兮，余安能乎留兹”，描写了在外旅行很孤独，没有友人，我怎么能停留在这个地方呢；元代马致远的《天净沙·秋思》：“枯藤老树昏鸦，小桥流水人家，古道西风瘦马，夕阳西下，断肠人在天涯”，表达了一位漂泊天涯的游子凄凉、孤独的心情。

旅卦其实不仅是讲旅居，它还可以进一步推广到人生的过程，正如李白所说：“天地者，万物之逆旅；光阴者，百代之过客。”天地好比是一个旅馆，我们也不过是里面匆匆的过客，人生最多不过百十年，所以我们的人生又何尝不是匆匆的过客呢？

旅卦的卦象是火山旅，下面是山，上面是火，我们可以想像一下：火在山上蔓延，好比是一个游动的过程；也可以想象下面是一座山，上面的离卦是太阳，一个人在山上走，是头顶着太阳的旅行。

下面，我们来看卦辞：

旅，小亨，旅贞吉。

“旅，小亨”：旅卦有小小的亨通，“小亨”可以理解为小心谨慎才能亨通；“旅贞吉”：在旅行当中只要守持正道，就是吉祥的。这是指旅卦当中有两点非常重要：一是小心谨慎，二是守持正道。

《彖传》解释：

彖曰：旅，小亨，柔得中乎外而顺乎刚，止而丽乎明，是以小亨，旅贞吉也。旅之时义大矣哉。

为什么旅卦能“小亨”呢？因为它“柔得中乎外而顺乎刚”：阴柔处在中正之位，并且能顺从刚强。意思是旅居的时候一定要柔弱、守中道，这是指旅卦中两根处在中位的爻——六二爻和六五爻，都是阴爻，都是柔弱的，并且他们都顺从刚强者，六二爻和六五爻上面都是阳（刚）爻，这是指要顺应强者，自己要处于柔弱，这样就吉；“止而丽乎明”：这是指下卦和上卦，下卦是艮卦，为止，“止”是静止、安宁，也就是旅居的时候一定要有静止的心，要安宁、虚静；“明”是光明，指上卦的离卦，“丽”是依附，这句话就是说要安宁并且依附于光明；“是以小亨，旅贞吉也”：只有这样，才能获得吉祥。“旅之时义大矣哉”：所以旅卦的时义是非常伟大的，因为它不仅指旅行，还可以扩大到人生、事业，都是一个旅行的过程。

下面，我们再看《象传》：

象曰：山上有火，旅。君子以明慎用刑而不留狱。

“山上有火，旅”：山的上面燃烧着火，这就是旅卦的景象。君子看到这个卦象，要光明、谨慎地去执行刑罚而不拖延诉讼。

为什么说山上有火是“旅”呢？“旅”在早期是一种祭祀的仪式，在《周礼·天官·掌次》中就有记载：“王大旅上帝。”君王用“旅”祭祀上帝，怎么祭祀呢？在哪里祭祀呢？在山上设一个火坛，生火来祭祀。《论语·八佾》里记载：“季氏旅于泰山。”在泰山上面用火坛来祭天，一般来说，祭天地、山川，都用“旅”这种仪式。

“君子以明慎用刑而不留狱”：所以君子看到这个的卦象，就要生起敬畏之心，对刑罚、诉讼这样的事情要严明公正，不能拖延的。前面好几个卦都讲到了刑罚、诉讼，一般都带“火”字，如雷火丰卦讲到了要“折狱致刑”；火雷噬嗑卦也讲到了要“明罚敕法”，都有“火”字，可想而知“火”就是要光明公正，不能徇私情。

下面，我们来看六条爻辞：

初六，旅琐琐，斯其所取灾。

在行旅的开始，举动如果猥琐、卑贱，就会招来灾祸。

我们想像一下，如果一个人远离故乡，向外旅行，如果他一开始在志向上就短了人家一截，在行动上表现出猥琐、卑贱，这种人怎么会被别人瞧得起呢？所以这个时候一定要保持住自己的气节。初六爻是刚刚开始，又是阴爻，表明他的行动还比较柔弱，所以这个时候立志向很重要。

《象传》解释：

象曰：旅琐琐，志穷灾也。

“志穷灾也”：志向薄弱了、到头了，结果招来了灾祸。所以有句话叫“人穷志不穷”，志一穷，人不穷也得穷了，就预示着灾祸开始了。古代那些旅居在外的人，如果保持崇高的气节，就会被人尊重，比如屈原被放逐在外，“虽九死其未悔”，他还要再“上下求索”，他志向没有穷、气节没有穷，所以被历代赞扬。

六二，旅即次，怀其资，得童仆，贞。

居住在旅馆里，怀里藏着自己的钱财，这时得到了一个忠贞的童仆，这个时候要守持正道。

“旅即次”：“次”指旅馆、客舍。六二爻非常好，好像一个人在外经商的时候，不仅得到了钱财，而且还得到了一个忠诚可靠的仆人，是再好不过的事。为什么六二爻有这么好的情景呢？

《象传》解释：

象曰：得童仆，贞，终无尤也。

因为六二爻在旅行的时候柔中居正，居在中位，而且是阴爻居在阴位上，又中又正，又积累了善德。整个下卦是艮卦，上面一根阳爻，下面两根阴爻，好比一座房子，也就是这间旅馆；仆人是哪根爻呢？是初六爻；钱财是哪根爻呢？是九三爻。九三爻现在来支持六二爻，而下面的童仆又在伺候上面的六二爻，所以六二爻是大吉。

九三，旅焚其次，丧其童仆，贞，厉。

这根爻是大凶：投宿的旅馆起火了，丧失了自己的童仆，是因为太刚正了，所以危险。九三爻跟六二爻的情景恰好相反，六二爻是刚刚得了一个仆人，而到九三爻是失去了一个仆人，这是什么原因呢？因为九三爻是阳爻居在阳位上，又是下卦的最上一根爻，太亢又太躁动了，不符合旅行之道，一个人旅行在外，是寄人篱下，这时要柔弱、虚静，如果躁动、亢进了，肯定会招来灾祸。

九四，旅于处，得其资斧，我心不快。

在旅行当中，暂时得到了一个栖息之处，获得了资助的器物，但我的心中还是不快乐。

九四爻进入上卦，是离卦光明，所以一开始会得到一些资助、财物。关于“资斧”有两种说法：一是钱币，二是锐利的斧子，两种说法都说得通，斧头是用来干什么的呢？是旅行的时候用来披荆斩棘的。这个时候为什么心中不快呢？因为这个时候还是居住得不正，它是阳爻居在阴位上，还是没有得到适合自己的栖息之处；同时它这时旅行得更远了，远离了自己的故乡、故国，心中还是有思乡、思国之情，所以依然不畅快。

六五，射雉，一矢亡，终以誉命。

射死了一只野鸡，丢失了一支箭，但是最终获得了赞誉和爵命，也就是这时它被封爵了，这是行旅当中最佳的情况。

为什么要用野鸡来作比喻？因为上卦是离卦，离在动物里是“雉”，也就是野鸡，野鸡很漂亮，比家鸡漂亮，所以离卦也代表美丽，在这里比喻美誉，而且还被封爵授职。“一矢亡”：一根箭丢失了，这是比喻什么呢？这是说他会有小小的损失，但是却能换来大利益，这是值得的。因为六五这个时空点是柔爻居在中位上，也是一个尊位，所以有柔中文明之德，肯定能获得大的成功。

上九，鸟焚其巢，旅人先笑后号咷，丧牛于易，凶。

“上九，鸟焚其巢”：上九爻已经到最高位了，这时树上的鸟巢被烧毁了，比喻自己客居的房子被损坏了，已经是穷途末路；“旅人先笑后号咷”：行旅的人先是欢笑，后来又号咷大哭。为什么要笑呢？上九爻是阳爻居在最高的位置上，因为得了高位所以笑，也就是他忘记了自己是客居他乡，还在欢笑，所以后来就遭到了倾家荡产的灾祸；“丧牛于易，凶”：在田畔丢了一头牛，这是凶险的。这时你的任何消息亲人都不会知道，因为你客居他乡。这也从反面告诉我们即使身居高位，也不能忘记自己的家园故土，否则稍有不慎就会丧失一切，而且还没有任何亲人会知道你的处境。

旅卦的启示 

旅卦是通过一个人旅行在外的场景，来表达人一生的旅程当中的各种境遇。从这六根爻的情况来看，一般阴爻处中往往是吉的；刚爻太高亢了往往都是凶的。告诉我们在人生的整个旅程当中要阴柔、谦逊、小心谨慎，内心静止安宁，外面光明、公正，也就是内艮卦，外离卦。最后，我也借旅卦祝福所有听众走好人生的整个旅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