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尔王 第三幕（下）爱德伽乔装流浪巧遇故人

李尔王-第六集

出场角色：

李尔：大不列颠国王

肯特：伯爵，李尔王的近臣

葛罗斯特：伯爵，李尔王的近臣

小丑：李尔王的弄臣

康华尔：公爵，里根的丈夫

爱德蒙：葛罗斯特的庶子

爱德伽：葛罗斯特的嫡子

第三幕 第三场 

葛罗斯特城堡中的一室

【旁白：第三幕第三场。老国王李尔被女儿们赶出了城堡，在暴风雨肆虐的荒原上陷入了疯狂。老臣葛罗斯特眼见王上所遭受的不公对待，决定以城堡主人的身份为国王提供一个安身之所，可这样的善举却遭到了里根夫妇的阻挠，是遵从内心的忠诚，还是屈就于新王的权势，葛罗斯特被卷入了进退两难的困境之中。】

葛罗斯特 唉，怎么会这样。爱德蒙，我不喜欢这种不近人情的行为。当我请求公爵夫妇允许我给王上一点援助的时候，他们竟会剥夺我使用自己的房屋的权利，不许我提起王上的名字，不许我替他说一句恳求的话，也不许我给他任何的救济，若是违背了命令，就要永远失去他们两个的欢心。

爱德蒙 他们真是蛮不讲理，毫无人性！

葛罗斯特 算了，什么都别说了。今晚我收到一封信，信上的内容非常危险；我已经把这信锁在壁橱里了。王上受到如此凌虐，总有人会来替他报仇的；已经有一支法国军队登陆了；我们必须站在王上这边。我要去找他，暗地里救济他；你去陪公爵聊聊天，尽量拖住他，免得被他觉察了我的行踪。要是公爵问起来，你就回他说我有点不舒服，已经睡了。大不了就是一个死——他们的确拿死来威吓我呢——王上是我的老主人，我不能坐视不管。出人意料的事就快要发生了，爱德蒙，你也必须要小心。

爱德蒙 呵，父亲，你违背命令去献这种殷勤，我应该立刻就让公爵知道；还有那封信，我也要告诉他。这是我立功请赏的好机会，我的父亲将要因此失去他所有的一切，也许他的全部家产，就要落到我的手里了；老一代没落了，年轻一代才会兴起。

第三幕 第四场

荒野

肯特 就是这儿，陛下，进去吧。在这样毫无遮蔽的黑夜里，像这样的狂风暴雨，谁也受不了的。

李尔 不必管我了。

肯特 陛下，请您进去吧。 

李尔 你要让我伤心吗？

肯特 那我宁愿死了。陛下，进去吧。

李尔 你以为让这样的狂风暴雨侵袭皮肤，是最了不得的痛苦；这是你的想法；可一个人要是身染重病，他就不会察觉到那些微小的痛楚。你看见一头熊就要转身逃走；可是假如你的背后是汹涌的大海，你就只好硬着头皮，向那头熊迎面走过去了。只有当我们心绪安宁的时候，我们的肉体才是敏感的；我心中的暴风雨已经夺去我一切其他的感觉，只剩下心头搏动的热血。儿女的忘恩负义不就像是，这一只手把食物送进他们的嘴里，他们却一张嘴把这只手咬下来了吗？我要重重地惩罚她们。不，我不愿再流泪了。在这样的夜里，她们把我关在门外！大雨尽管下吧，我会忍受的。在这样的一个夜里！啊，里根，高纳里尔！你们年迈的仁慈父亲一片诚心，把一切都给了你们——啊！再这样想下去是要发疯的；我不愿想起那些；别再提起那些话了。 

肯特 陛下，进去吧。 

李尔 请你自己进去，找一个藏身的地方吧。这暴风雨让我无法想清楚这种种事情，那些事情我越想下去，越会增加我的痛苦。

肯特 陛下，您还是先进去......

李尔 好了，我会进去的，孩子，你先进去。你们这些无家可归的人——去吧。我要祈祷，然后睡一会儿。

李尔 衣不蔽体的不幸之人，无论你们在什么地方，都得忍受这无情的暴风雨袭击，你们的头上没有片瓦遮盖，腹中饥肠辘辘，衣服千疮百孔，怎么抵挡得了这样的天气呢？啊！我过去太疏忽民间疾苦了。安享荣华的人们，睁开眼睛吧，到外面来体会这贫困之人日日经受的苦难吧，把你们享用不尽的福泽分给他们，让上天知道你们不是全无心肝的人吧！ 

爱德伽 水深六尺半......六尺半......可怜的汤姆啊......

小丑 老伯伯，不要进去；里面有鬼。救命！救命！ 

肯特 陛下，让我扶着您，谁在里面？ 

小丑 一个......一个鬼；他说他的名字叫可怜的汤姆。 

肯特 什么人在这茅屋里大呼小叫的？出来。 

爱德伽 走开！你们都走开......恶魔跟在我的背后......“风儿吹过山楂林”，哼！到你冷冰冰的床上暖一暖你的身体吧。 

李尔 难道你......也是把你所有的一切都给了你的两个女儿， 才落得这样的下场吗？

爱德伽 谁会给可怜的汤姆任何东西呢？恶魔带着他穿过火焰，走进漩涡，穿过泥沼，把刀子放在他的枕头下面，把绳子放在他的凳子底下，把毒药放在他的稀饭里；魔鬼让他壮着胆子，骑上一匹栗色的马，从桥梁上飞驰而过，把自己的影子当作叛徒紧追不舍。上帝祝福你的五种才智！汤姆好冷啊......愿旋风不会吹向你，星星不会向你释放毒箭，瘟疫不会降临在你身上！做做好事吧，救救这被恶魔害苦的可怜汤姆！他现在就在那儿，在那儿，又到那儿去了，在那儿。

李尔 怎么会！他的女儿竟害得他变成这个样子吗？你难道什么也没留下来吗？全部都给了她们吗？ 

小丑 不，他还留了一条毯子围在身上，否则我们大家都要不好意思了。

李尔 愿那弥漫在天空之中，惩罚恶人的瘟疫全都降临在你的女儿身上！ 

肯特 陛下，他没有女儿呢。

李尔 该死的！胡说八道！他没有不孝的女儿，怎么会流落到这般田地？

爱德伽 “小雄鸡坐在高山上，”哈哈哈哈哈哈哈！

小丑 这个寒冷的夜晚将要把我们大家都变成傻瓜和疯子。

爱德伽 当心恶魔吧。孝顺你的爹娘；说过的话不要反悔；不要诅咒；不要奸淫有夫之妇；不要把你的情人打扮得太漂亮。汤姆好冷啊......

李尔 你以前是干什么的？

爱德伽 我是一个心性高傲的仆人，有一头卷曲的头发，帽子上佩着情人的手套，很会讨妇女的欢心，干些不可告人的勾当；开口发誓，闭口诅咒，当着上天的面把誓言一个个毁弃，睡梦里都在转着奸淫的念头，醒来就会把它变为现实。爱喝酒，爱赌钱，比土耳其人更好色；一颗奸诈的心，一对轻信谣言的耳朵，一双沾着血气的手；像猪一样懒惰，狐狸一样狡猾，狼一样残暴，狗一样疯狂，狮子一样凶恶。不要让女人的脚步声和悉悉索索的丝绸声摄去了你的魂魄；不要把你的脚踏进窑子里去；不要把你的手伸进裙子里去；不要让你的笔碰到放债人的账簿；抵抗恶魔的引诱吧。“风儿还是从山楂树里吹过去”；听它怎么说，呼—呼—哈哈哈哈哈哈哈。我的马儿，我的马儿；快！让他飞奔过去。

李尔 唉，你这样赤身裸体经受风吹雨淋，还不如死了的好。难道人不过是这样一种东西吗？看看这个人啊。你也不向春蚕借一根丝，也不向野兽身上借一张皮，也不从羊身上借一片绒毛，也不向猫身上借一块香料。嘿！我们这三个人都已经失掉了本来面目，只有你才保全着天赋的原形；人类在远古时代，不过就是像你这样，一个寒碜赤裸着的两脚动物。脱下来，脱下来，你们这些身外之物！来，松开钮扣吧。

小丑 老伯伯，请你安静点儿，这样危险的夜里是不能游泳的。旷野里一点小小的火光，正像一个好色老者的心，除了这一点点的热处，全身都是冰冷的。瞧！一团火走来了。

爱德伽 这就是那个叫做“弗力勃铁捷贝特”的恶魔；他在黄昏的时候出现，一直到第一声鸡啼方才隐去；他让人的眼睛里起了白雾；让人的嘴唇上长出裂缝；还会叫面粉发霉，寻穷人们的开心。

肯特 陛下，您怎么啦？ 

李尔 他是谁？ 

肯特 那里是什么人？请问你来找谁？

葛罗斯特 你们是什么人？叫什么名字？

爱德伽 可怜的汤姆，他吃的是泅水的青蛙、蝌蚪、壁虎和水蜥；恶魔在他的脑海中捣乱的时候，他发起狂来，就会把牛粪当做一盘美味的生菜；到处被人家鞭打，禁锢在枷锁里，关在牢里；他从前有三件外衣、六件衬衫，跨着一匹马，带着一把剑；可是在这整整的七年的时光里，老鼠是汤姆唯一的食粮。留心那跟在我背后的鬼。不要闹，史墨金！不要闹，你这恶魔！ 

葛罗斯特 什么！陛下竟会跟这种人作伴吗？

爱德伽 地狱里的魔王是一个绅士；他的名字叫做杀人的摩陀，又叫做偷东西的玛呼。

葛罗斯特 陛下，我们二人的命数多么相似，亲生的骨肉都变得那样恶毒，把自己生身之人当作了仇敌。 

爱德伽 可怜的汤姆冷着呢。

葛罗斯特 跟我回去吧陛下。我的良心不允许我对您女儿的无情命令全然服从；虽然他们让我关上门，把您丢下在这狂暴的黑夜之中，可我还是大胆出来找您，让我把您带到有火炉、有食物的地方去。 

李尔 让我先跟这位哲学家谈谈。哲学家先生，天上打雷是什么缘故呢？

肯特 陛下，接受葛罗斯特大人的好意；跟他回去吧。

李尔 我还是要跟这位学者说句话。您研究的是哪一门学问？

爱德伽 抵御恶魔的战略和消灭毒虫的方法。

李尔 让我问您一句悄悄话吧。

肯特 大人，请您再劝劝陛下吧；他的神经有点儿错乱了。

葛罗斯特 这能怪他吗？他的女儿要他死呢。唉！那善良的肯特大人，他早就说过会有这么一天，可怜的人，就这样被放逐了！你说王上要疯了吗；告诉你吧，朋友，我自己也差不多疯了。我有一个儿子，现在我已经跟他断绝关系了；他要谋害我的命呢，就是这最近的事儿；我爱他，朋友，没有一个父亲比我更爱他的儿子；不瞒你说......我的头脑都气昏了。这是什么夜晚！陛下，求求您——

李尔 啊！请您原谅，先生。高贵的哲学家，请您告诉我。

爱德伽 汤姆......汤姆很冷啊。

葛罗斯特 进去吧，到这茅屋里去取暖吧。

李尔 来，我们大家进去吧。

肯特 陛下，这边走。 

李尔 带上他；我要跟这位哲学家在一起。

肯特 大人，顺着他的意思吧；让他把这家伙带去。

葛罗斯特 您带着他来吧。

肯特 小子，来；跟我们一块儿走。

葛罗斯特 嘘！不要说话，安静一点。 

第三幕 第五场

葛罗斯特城堡中一室

康华尔 如果你说的都是真的，那么离开你父亲的家之前，我们一定要惩罚他了。

爱德蒙 康华尔殿下，我为了对您尽忠，不顾父子之情，一想到人家不知将会怎样批判我，心里非常不安呢。

康华尔 我现在才知道，你的哥哥想要谋害你父亲，并不完全出于恶毒的本性；多半是他咎由自取，才会引起他儿子的杀心。

爱德蒙 我的命运多么矛盾，虽然做了正义的事，却必须抱恨终身！殿下您看，这就是我父亲说起的那封信，信上所写足以证实他与法国私通的罪状。天啊！为什么他要干这种反叛的事呢，为什么偏偏又被我发现了呢？

康华尔 跟我去见公爵夫人。

爱德蒙 这信上所说的事情倘若属实，那您就有大事要做了。

康华尔 不管它是真是假，它已经使你成为葛罗斯特伯爵了。你去找到你的父亲，让我们立即逮捕他。

爱德蒙 如果我看见他暗中帮助老国王，他的嫌疑就更重了。虽然忠心和孝道在我的灵魂里剧烈交战，可是大义所在，我还是决定抛下私情，尽忠到底。

康华尔 我完全信任你；你也会在我的恩宠之中，得到一个更慈爱的父亲。 

第三幕 第六场

邻接城堡的农舍一室

【旁白：第三幕第六场。葛罗斯特等人将李尔王安置在简陋的农舍之中，试图寻找着帮助王上脱困的方法。可李尔却似乎对眼前的凄惨境遇视若无睹，他沉浸在仇恨编织出的疯狂幻想中，将狭小的农舍当作法庭，将两把破旧的折叠椅当作两个女儿，进行着一场孤独的控诉。】

葛罗斯特 陛下，不要嫌弃这里简陋，总比露天要好一些，将就住下来吧。我再去找找有些什么吃的用的；我去去就来。

肯特 陛下的智慧已经在他的盛怒之中完全消失了。神明会报答您的好心！大人。

葛罗斯特 不必多言了，照顾好陛下。

爱德伽 嘘——弗拉特雷多在叫我，他告诉我尼禄王在冥湖里钓鱼。喂，傻瓜，你要祷告，要留心恶魔啊。 

小丑 老伯伯，告诉我，一个疯子是绅士还是平民呢？ 

李尔 是个国王，是个国王！ 

小丑 不，他是一个平民，他的儿子却挣了一个绅士头衔；他眼看他儿子做了绅士，他就成为一个气疯了的平民了。 

李尔 一千条血红的火舌卷到那两个女人的身上——

爱德伽 恶魔在咬我的背——

小丑 谁要是相信豺狼的驯良、马儿的健康、孩子的爱情或是娼妓的盟誓，他就是个疯子。 

李尔 一定要严惩她们，我现在就要审问那两个女人。来，最有学问的法官，你坐在这儿；你，傻瓜，贤明的长官，你坐到这儿来。——来人，把那两头狡猾的狐狸带上来！

爱德伽 瞧，他站在那儿，眼睛睁得大大的！太太，你在审判的时候，要不要人在一旁看着你？渡河来与我相会吧，蓓西——

小丑 她的小船儿漏了，她不能让你知道为什么她不敢见你。

爱德伽 恶魔借着夜莺的喉咙，向可怜的汤姆作祟了。霍普丹斯在汤姆的肚子里嚷着要两条新鲜的鲱鱼。别吵，魔鬼；我没东西给你吃。 

肯特 陛下，您怎么啦！不要这样呆呆地站着。您愿意躺下来休息一下吗？

李尔 我要先看那两个女人受了审判再说。把她们的证人带上来。你这披着法袍的审判官，请坐；你，执法的同僚，坐在他的旁边。凯乌斯，你是陪审官，你也坐下。 

爱德伽 让我们秉公裁决。你睡着还是醒着，牧羊人？你的羊儿在田里跑；你的嘴唇只要吹一声，羊儿就不伤一根毛。噢！这是一只灰色的猫儿。 

李尔 先控诉她；先控诉高纳里尔。我当着尊严的堂上起誓，她曾经用脚踢她的可怜的父王。

小丑 过来，奶奶。你的名字叫高纳里尔吗？ 

李尔 她不能抵赖，她正是叫这个名字。

小丑 对不起，我还以为您是一张折叠椅呢。

李尔 这儿还有一个人，她是里根。你们瞧她满脸的横肉，就可以知道她的心肠怎样。拦住她！举起兵器，拔出剑来，点起火把！营私舞弊的法庭！枉法的贪官，你为什么放她走？

爱德伽 愿上天保佑你神志清醒！

肯特 嗳哟！陛下，您不是常常说您没有失去忍耐吗？现在您的忍耐呢？

爱德伽 我的滚滚热泪忍不住要为他流下，怕是会让他们看破我的伪装了。

李尔 这些小狗儿：脱雷、勃尔趋、史威塔，瞧，它们都在向我狂吠。 

爱德伽 让汤姆转过脸来把它们吓走。滚开，你们这些恶狗！

李尔 叫他们剖开里根的身体，看看她心里有些什么东西。究竟为了什么原因，她们才会变得这样心如铁石？哲学的法官，我要收留你，叫你做我一百名侍卫中的一个，只是我不喜欢你的穿着；你也许要对我说，这是最漂亮的波斯装；可依我看，还是请你换一换吧。 

肯特 陛下，您还是躺下来休息吧。

李尔 不要吵，别吵了；放下帐子，好，好了，好了。我们到早上再去吃晚饭吧；好吧，好吧。

CAST：

李尔：张威

肯特：俞安琪

葛罗斯特：芥末

小丑：周健

康华尔：李路

爱德蒙：苏木

爱德伽：小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