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 《姑获鸟之夏》：京极夏彦的妖怪推理

麻耶雄嵩

本名堀井良彦，1969年出生于三重县上野市，京都大学工学部电气学科毕业，京都大学推理社团骨干成员。1990年，麻耶雄嵩曾在《小说现代》增刊上发表短篇作品《西伯利亚急行向西》，同年又在《苍鸦城》（前文提到的京都大学推理社团内部杂志）发表了中篇小说《弥赛亚》。1991年，在岛田庄司的提携下，麻耶雄嵩将《弥赛亚》扩展为长篇小说《有翼之暗》，正式成为推理作家。随后，他又陆续创作了《夏与冬的奏鸣曲》《鸦》《萤》《痾》《木偶王子》《独眼少女》《贵族侦探》等作品，一举奠定了其在新派推理中独一无二的地位。

麻耶雄嵩的第二部作品名叫“夏与冬的奏鸣曲”，这部作品被誉为“日本推理新五大奇书”之一。小说采用了立体主义绘画的创作方法，这在推理文学历史上是前所未有的。所谓“立体主义绘画”，指的是毕加索式的绘画作品——将包括时间在内的客观事物打碎成一个个片段，再在二维画布上重新拼凑这些碎片，试图让欣赏者在一个瞬间一个角度上看到所有细节，再按照自己的理解拼装这些细节，最终还原真相。然而，每个人的理解和还原都会有差异，就像每个人欣赏毕加索的作品时都会有自己的认识一样。《夏与冬的奏鸣曲》就是这样一部作品，一部每个人都会得出不同结论的作品。麻耶雄嵩将20年前的一桩奇案和现在的连续杀人事件结合在一起，让两个时代的人物一起登场，拼凑出一幅诡异的立体主义绘画。

类似的情况还出现在麻耶雄嵩的其他作品中，例如《鸦》中出现了极其高端的误导设置，《萤》中则尝试了读者和剧中人物全方位的角色互换，而作品《神的游戏》更是打着儿童推理的旗号干出了“大逆不道”的事情……

麻耶雄嵩之前的日本推理作家虽屡有突破，但一些自推理文学诞生伊始便确立的规则，是任何创作者都不敢触碰的，比如线索要公平、解答必须是唯一的、不能出现“怪力乱神”……然而，这些在麻耶雄嵩眼中全都不是问题，他从处女作开始，将这些规则一一打破。换作平庸的作家，写出这样的作品，一定会被读者唾弃，斥之为“哗众取宠”；而麻耶雄嵩却能游刃有余地驾驭一切，就连不认同其理念的人，也会认真阅读他的作品，哪怕只是为了对其进行指摘。

1997年创作的《鸦》获得了“本格推理Best10”排行榜第一名；2005年发表的作品《神的游戏》入围了第134届直木奖候选；2010年的《独眼少女》则获得了日本推理作家协会奖。在支持其理念的读者中，麻耶雄嵩被称为“麻神”，这是新本格推理掌门绫辻行人都不曾得到的荣耀。

歌野晶午

原名歌野博史，1961年9月26日出生于千叶，成长于褔冈，东京农工大学环境保护学科毕业，曾在出版社担任编辑。某日，他在媒体上读到了岛田庄司关于推理小说的评论，顿时有了一种豁然开朗、找到人生目标的感觉。他在事先没有打招呼的情况直接登门拜访岛田庄司——这在日本是非常失礼的行为，尤其是面对前辈作家。不过，岛田庄司丝毫没有介意，反而很欣赏这个有热情的年轻人。

1988年，在岛田庄司的引荐下，歌野晶午发表了处女作《长形屋杀人事件》。1989年，他又发表了《白家的杀人》和《动家的杀人》等本格作品，均以不可能犯罪为卖点。不过，客观地讲，这些作品都是水准之作，缺乏亮点。歌野晶午为此十分苦恼，一度停笔不写。

2003年，沉寂许久的歌野晶午取得突破。他创作的《樱树抽芽时，想你》成为那一年最受读者喜爱的推理小说。在这部小说里，歌野晶午运用了“叙述性诡计”，把读者从头骗到尾。

所谓“叙述性诡计”，是诞生于欧美的创作手法，阿加莎•克里斯蒂是其最好的代言人。新本格作家尤其痴迷这种手法，因为它能帮助创作者“无中生有”，制造表象华丽的谜团。不同于通常的“诡计”，“叙述性诡计”不是凶手对侦探的欺骗，而是作者对读者的欺骗；不是故事里面的骗局，而是讲故事的人在讲述中布设的骗局。“叙述性诡计”往往不是按部就班的，而是利用读者先入为主的习惯，从一开始就将其引入误区。真相揭示的一刻，读者会恍然大悟——原来推理的原点就是错的。前面提到的《十角馆事件》《鸦》《杀戮之病》都属于这个类型，而歌野晶午的《樱树抽芽时，想你》更是其中的翘楚。

获得新生的歌野晶午再接再厉，于2011年凭借《春，夏，然后是冬》入选了直木奖最终决选。这部作品具有极强的人文主义色彩，文学性很高，标志着歌野晶午的创作达到了新的高度。

京极夏彦

本名大江胜彦，1963年3月26日出生于北海道小樽。他从小酷爱阅读，读过大量冷僻书籍，脑袋里积累的怪奇知识可谓车载斗量。据说，来到京极夏彦书房参观的人，无不被他超过60000册的藏书震撼。京极夏彦表示，每年日本出版的各类书籍自己几乎都要买，而且觉得每一本书都很有趣。“如果觉得无趣，一定是自己没有发现有趣的地方。”他从小就下定决心，一定要让那些看上去毫无用处的知识在自己手里大放异彩。

京极夏彦痴迷于日本的妖怪文化。他是日本最知名的妖怪绘画师水木茂的忠实拥趸，甚至自称是水木茂的弟子。在京极夏彦心中，那些让人不寒而栗的妖怪们是日本的国宝，如果不能将其推广到全世界，实在是巨大的遗憾。

京极夏彦就读于设计类院校，学的是平面设计。毕业之后，他和几位朋友共同创建了一间工作室。可是，当时日本经济萎靡，工作室门可罗雀，京极夏彦因此有了大量闲暇时间。百无聊赖的京极想到了自己读过的《御手洗洁的问候》（岛田庄司作品），觉得如果能把推理和妖怪文化结合起来，应该会碰撞出耀眼的火花。

很多年前，京极夏彦试图创作一部妖怪漫画，但一直没有付诸行动。现在，他跳过了绘画阶段，直接创作了一部名为“姑获鸟之夏”的推理小说。小说以旧书店“京极堂”的老板、阴阳师中禅寺秋彦为主角，讲述了一个和妖怪“姑获鸟”相关的故事。

久远寺家族的女儿怀胎20个月未能生产，而在一年半之前，她的丈夫居然在密闭的房间里神秘蒸发……姑获鸟是日本文化中的一种妖怪，据说是由难产而死的女人变化而成的。这种妖怪身披羽毛，半人半鸟，怀里总是抱着一个沾满鲜血的婴儿。

在日本的传统观念里，人类的异常行为（包括犯罪行为），都是由于恶灵附身造成的。京极夏彦巧妙地把“恶灵”具象为“姑获鸟”，从而创造了这个匪夷所思的故事。中禅寺秋彦运用推理破解真相，将附着于人类身体和心灵上的“妖孽”驱走，一切恢复正常。这是本格推理和妖怪文化的完美结合，既保留了扣人心弦的神秘主义元素，又保证了推理的科学性。

《姑获鸟之夏》的出版引发轰动，读者和评论界都折服于京极夏彦的天才与博学，惊呼推理小说居然可以以妖怪文化作为载体。1995年，京极夏彦发表了“京极堂系列”第二作《魍魉之匣》。这部作品依然以“魍魉”这种妖怪为核心，衍生出了一个同样离奇的故事。小说获得了比《姑获鸟之夏》更大的成功，获得了第49届日本推理作家协会奖。同一年，京极夏彦还创作了这个系列第三作《狂骨之梦》，这也是一部大部头小说。

接下来，京极夏彦以令人惊讶速度一路狂奔——1996年发表了《铁鼠之槛》和《洛新妇之理》，其后是《涂佛之宴》（分为“备宴”和“撤宴”两部）、《阴摩罗鬼之瑕》和《邪魅之雫》。再加上从1997年开始创作的《百鬼夜行——阴》《百鬼夜行——阳》《今昔续百鬼——云》《百器徒然袋——雨》和《百器徒然袋——风》五部短篇集，这13部作品构成了最能代表京极夏彦风格的“京极堂系列”。

除了这个系列，京极夏彦还着力打造了以江户时代为背景的“巷说百物语系列”，目前已经出版了《巷说百物语》《续巷说百物语》《后巷说百物语》、《前巷说百物语》《西巷说百物语》五部，其中的《后巷说百物语》在2004年获得了第130届直木奖。此外，京极夏彦还创作了《嗤笑伊右卫门》和《偷窥狂小平次》两部时代小说，分别获得了泉镜花文学奖和山本周五郎文学奖。京极夏彦的作品被改编成漫画、影视剧和舞台剧，在日本掀起了史无前例的妖怪热。甚至有评论者认为，京极夏彦会成为第一个获得诺贝尔文学奖的推理作家。

京极夏彦的最大贡献在于将“妖怪”成功地引入了推理小说，这意味着所有元素都可以为推理文学所用，从而为推理文学的多元化发展提供了理论依据和成功范例。“世上没有不可能之事”——这是主人公中禅寺秋彦的口头禅，京极夏彦通过这位知识渊博、思想有些怪异的阴阳师表达了自己的创作理念，也宣布日本的推理小说进入了一个“大无限”的时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