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尔之春”与“首尔之冬”，同样是政变，为何差别如此巨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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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年12月3日，韩国总统尹锡悦以共同民主党存在“从北”嫌疑为名发布戒严令，宣布国家进入紧急状态，消息一出举世哗然。

然而更让人大跌眼镜的是，这次政变仅仅持续不到六个小时，就虎头蛇尾地宣告结束了。

政变破产后，人们第一时间想到了45年前，由韩国前总统全斗焕发动的双十二兵变。

同样是政变，当年的全斗焕能以小博大，从一个名不见经传的保安司令一跃登上权力巅峰。

为什么今天尹锡悦以总统之尊发动政变，却反而落了个贻笑大方的结局？

全斗焕的奋斗

1931年3月6日，全斗焕出生在朝鲜半岛庆尚南道的一个普通农民家庭中。

全斗焕的父亲全祥佑是当地的一个小村长，全祥佑年轻时受过一些私塾教育，懂得一点医术，在十里八乡享有不小的声望。

全斗焕七岁那年，卢沟桥事件爆发，日本为了加快侵略中国的步伐，开始竭力压榨朝鲜民间资源。

当地的日本警察厅找到了全祥佑，让他帮日本人搜刮民脂民膏。

但全祥佑这个人比较有骨气，死活不肯当日本人的帮凶，为此还把一个日本警察推下了山崖。

事已至此，全家人是没法再在朝鲜待下去了，只好举家逃亡到中国吉林的呼兰镇落脚。

他们在中国靠着给人打工种地为生，日子渐渐开始有了起色。

奈何好景不长，1941年村子发生大火，家里的积蓄被烧了个一干二净。

全家人一合算，还是回朝鲜老家发展吧！

他们回到了韩国大邱隐姓埋名，直到1945年日本投降之后，这一家子人才摆脱了东躲西藏的生活。

1948年，朝鲜和韩国在美苏的主导下分别建国，朝鲜半岛陷入了紧张的对峙局面。

出于对时局考量，全斗焕在1950年报考了陆军士官学校。

然而全斗焕入学刚四个月，朝鲜战争就全面爆发了。

当时还是满腔热血的全斗焕，毅然报名从军，结果被母亲撕毁了参军合格证，让他阴差阳错地与战争失之交臂。

不得不说， 这全斗焕的运气真的不赖。

据后来韩国人统计，他当初那些参战的同学一个都没活着回来。

全斗焕

1955年，全斗焕从军校毕业。

他虽然学习成绩一般，但搞社交却是一把好手。

在学校军校就读期间，靠着八面玲珑的交际手段，网罗了卢泰愚、金复东、崔性泽、白云泽等一大批校友，组成了一个叫五星会的小团伙。

这个东西有点类似于，宋太祖赵匡胤那群帮他黄袍加身的义社十兄弟。

这些人没有发迹之前，那就是一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朋友圈。

可一旦这些军校生在多年之后飞黄腾达互相提携，那就会形成一张非常恐怖的人脉关系网了。

当然了，此时的五星会仅仅只是一个普通朋友圈而已，这种聊天群在当时没有一千也有八百。

全斗焕毕业后，被当时的李承晚政府分配到三八线当了三年排长，并于1958年升任上尉军官。

在这期间，全斗焕还靠着他那无往不利的交际艺术，成功俘获了当时韩国军方实权人物李圭冬将军的女儿，上演了一把草根追上白富美的逆袭剧本。

靠着岳父的支持，全斗焕被保送到美国接受培训，后于1960年回到汉城国立大学教授军事。

这仕途也算是混得风生水起了。

奉旨结党

但当时正值多事之秋，时任韩国总统的李承晚贪污腐败，独断专行，搞得国内民怨沸腾，最终于1960年5月被民众推翻。

李承晚倒台后，韩国成立了民选政府，为了区别李承晚政权，又称第二共和国。

李承晚

但这个第二共和国派系斗争严重，既无力维持公共秩序，又跟军队没有渊源，无法获得军人的支持。

国内纷乱的局面，让某些野心家看到了希望，这人就是朴槿惠他爹，汉江奇迹的开创者朴正熙。

1961年5月，朴正熙纠集自己死党发动516政变，成功推翻了第二共和国，建立了第三共和国。

但朴正熙这次政变，完全就是靠着小圈子的支持，并没有得到军队的广泛支持。

若不是民选政府太过无能，他们根本不可能成功。

这时候的朴正熙，迫切需要在军队中拉拢自己的支持者。

朴正熙

而善于审时度势的全斗焕，就趁机把宝押到朴正熙身上，第一个站出来力挺。

为此，他还把反对朴正熙的陆军士官学校校长姜英勋，抓去给朴正熙当了投名状。

这个姜校长的门生故吏遍布军中，他反对516政变一度让朴正熙十分被动。

全斗焕这算是击中领导的痛点了。

为了回报这条得力鹰犬，朴正熙任命他为国家再建最高议会议长，主抓信访工作。

这个职位含权量极大，某种程度上拥有阻隔君臣，蒙蔽圣听的作用。

但朴正熙的成功，也让全斗焕发现政府原来是这么地不堪一击，只要一小撮军事力量再加上出其不意，就能轻松夺下一个政权。

朴正熙可以，我全某人为什么不行呢？

接下来的日子里，全斗焕继续发挥他的交际天赋，在军队里大力发展自己的关系网，把原来那个五星会变成了七星会，再变成一心会。

但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全斗焕这些小动作很快就被情报局长金载圭发现，并将他以蓄谋叛乱的罪名逮了起来。

理由是，一心会跟当时一场由反对派策划的未遂叛乱有关系。

金载圭

顺带说一句，这个金载圭就是日后干掉朴正熙的那个人。

由于朴正熙跟全斗焕都是庆尚道的人，算是半个老乡，而全斗焕结交的那些人，又基本上也都是庆尚道出身，所以这个一心会跟朴正熙之间存在一种乡谊关系。

朴正熙在看过一心会的名单后，十分不悦地反过来斥责金载圭：这些都是我的老乡，你抓他们干什么？怎么，难道我的老乡会造我的反不成？

金载圭自讨没趣，只好把全斗焕的一心会给无罪释放。

其实啊，全斗焕和尹锡悦之所以一成一败，答案就藏在这个细节里。

全斗焕

具体原因，我们后面会详细说明。

时间来到1972年，由于朴正熙长期独裁统治，以及他为了发展经济对工人的高强度剥削政策引起反弹，民众呼吁他下台的呼声一浪高过一浪。

为了能继续赖在总统宝座上，朴正熙给全世界上演了一个绝活，那就是自己政变自己。

推翻原先的第三共和国，建立第四共和国。

尹锡悦这次的闹剧，估计就是在向他致敬。

可当时觉得朴正熙应该退位让贤的不止百姓，就连他的团队成员尹必镛，都私底下对中央情报部部长尹厚洛说：老总统年纪大了，你要随时准备接班呀！

尹必镛

这消息传到朴正熙的耳朵里，顿时让他火冒三丈。

1973年，朴正熙以策划政变未遂为名发起大清洗，而全斗焕的一心会又一次被牵连进去。

但朴正熙这次一如既往地让人摸不着头脑，他非但没有收拾一心会这帮人，还把主办这事的姜昌城叫来臭骂一顿：拜姜将军所赐，庆尚道的将校都要绝种！

事后，全斗焕等人不但全须全尾地放了出来，朴正熙为了补偿他们，还每人发了个大红包，以及刻着“一心”字样的指挥棒。

鉴于朴正熙的种种奇怪举动，后来很多人都认为，他早就知道了全斗焕在组建私人小团伙，甚至这一心会，很有可能就是朴正熙默许全斗焕发展出来的。

目的自然是让自己的乡党抱团起来，拥护他的统治。

权力的逻辑

1979年，朴正熙因为内部矛盾，被金载熙给激情枪杀。

韩国朝野一下子出现了巨大的权力真空。

这时的全斗焕是首尔陆军保安司令，手上仅仅掌握首都部分武装力量，连挤进最高决策圈子的资格都没有。

全斗焕

很多韩国民众，当时压根就不知道有这号人。

朴正熙死后，行政大权由时任总理的崔圭夏代行。

这个崔圭夏祖上是“韩奸”出身，又是一介文官，光靠他根本镇不住场子。

正所谓枪杆子里出政权，没有枪杆子的支持，崔圭夏的政府就是一个橡皮图章。

崔圭夏

而当时韩国军权都集中在两个人的手上。

第一个是陆军参谋总长郑升和，这个职位的重要性在国防部长之上，如果把军队比做一个小朝廷，这就是总揽百官的宰相。

朴正熙死后韩国进入戒严状态，他就是戒严司令，军警宪特一把抓，全斗焕的保安司令部就归他管。

郑升和

无独有偶，这次尹锡悦任命的戒严司令官，也是陆军参谋长。

第二个是首都警备司令张泰玩，掌管首都全部的武装力量。

别看郑升和大权在握，好像能号令全国军事力量一样，但如果张泰玩和郑升和发生矛盾，他是有机会把郑升和给干掉的。

因为现官不如现管，如果我这个首都警备司令不听你的，首都军队就不听你的。

首都又是天下之重，我在首都发动兵变把你拿下，你这个天下兵马大元帅有什么用？你的兵马来得及救你吗？

张泰玩

当时，这两个人明面上都是支持崔圭夏政府向宪政过渡的，但不少人觉得他们只是惺惺作态，实际上还是想做朴正熙第二。

他们究竟是怎么想的，已经没机会印证了，因为全斗焕已经盯上他们了。

在电视剧《雍正王朝》里，雍正继位和八王议政这两件大事中，有两支军队起到决定性的作用：一支是隆科多的步军统领衙门，长官叫九门提督；另一支是丰台大营和西山锐健营。

两支军队一支用来维持首都治安，一支用来防备外敌入侵。

就便利性而言，九门提督更容易发动政，因为他就在城内；就战斗力而言，丰台大营和西山锐健营更强。

全斗焕这个保安司令就是韩国的九门提督，而张泰玩这个首都警备司令，就相当于丰台大营和西山锐健营都统领。

就纸面实力来看，全斗焕是绝对干不过他们的。

毕竟这两人一个是三军统帅节制天下兵马，手上有大义。

一个是首都警备司令 ，掌握首都最强军事力量。

两人联手名实俱备，这飞龙骑脸的局面怎么输？

但我们深究一步，他们的权力是从哪里来的呢？或者说，底下的军官为什么要听他们的呢？

就因为他们是上官，所以士兵要服从他们，这是来自于对体制的臣服。

但问题是人的身份是具有多样性的，士兵除了是军队这个大圈子的一员，也可以是某个小圈子的成员，比如一心会。

那问题又来了，当不同圈子的利益发生冲突时，军人该站哪一边？

答案当然是更亲近的一边。

军队是一个空泛的概念，而小团体却是一个个活生生的，平时一起喝酒吹牛的好哥们。

这种东西，其实就是所谓的封建人身依附关系。

无论是蒋介石黄埔系和浙江系，还是袁世凯的北洋系，亦或者全斗焕的这个一心会，本质上都是这种封建人身依附关系。

在这种关系下，人们不认大集体，只认小团伙。

比如辛亥革命的时候，朝廷想调北洋军去平叛，可北洋军官阶层压根就不把政府的命令当回事。

大家心里只有袁世凯，袁哥不发话，谁来都不好使。

这清政府名义上能号令天下军队，可人家小团伙一旦有了自己的主心骨，你这天下至尊就是一个橡皮图章而已。

而军阀独裁政权，往往就是靠着这种小团体上位的。

这也是为什么，朴正熙三番四次放过一心会的原因。

虽然朴正熙没有加入一心会，但由于乡谊关系的存在，这些人天然就要维护朴正熙的统治。

要是换一个外乡人上去，他们还能吃香喝辣吗？

郑升和跟张泰玩坏就坏在了这里，当他们跟一心会发生矛盾的时候，他们手下很多人其实是会选择后者，而不是选择服从上级的。

比如双十二事变的时候，全斗焕的策略其实很简单，那就是召集一心会会员，发动他们的军事力量，兵分三路，分别去摆平崔圭夏、郑升和跟张泰玩三人。

三人团中，崔圭夏跟郑升和很轻松就被全斗焕集团拿下了。

倒是张泰玩这个首都警备司令，能真真切切地给全斗焕制造了不少麻烦，逼得他不得不调三八线的一心会成员回首都镇场子。

从这个层面说，张泰玩的含金量比郑升和要高。

因为他这个司令是实打实地抓住军队，手下有自己的亲信，不像郑升和这个兵马大元帅，只会高高在上发号施令。

郑升和被捕

真打起来的时候，什么头衔职位都不好使，只有跟自己有人身依附关系的亲兵，才是最靠得住的。

但他的亲兵终究是有限的，而他的首都警备司令部里又潜伏了太多一心会的成员。

这些人一反水，再加上边境上的一心会源源不断开进首都，张泰玩的抵抗也就宣告瓦解了。

而这一次尹锡悦戒严事件，天下兵马大元帅、九门提督、丰台大营和西山锐健营的头头，全都站在了他这一边。

看起来阵容相当豪华呀！

但尹锡悦政府，也犯了跟崔圭夏政府一模一样的错误。

尹锡悦

他们以为搞定了国防部长、陆军参谋总长和首都警备司令几个高级武官，就能万事大吉。

以为这样，士兵就会自发服从体制的权威，听凭他们调遣。

这简直就是胡闹，士兵也是有自己的思想的，最起码是非对错他们还是能分得清的。

你的权威来自于韩国现行的体制，而你的行为却又是在破坏体制，你让士兵怎么敢跟你走到底。

你必须得跟士兵建立起封建人身依附关系。

只有建立了这种关系，士兵才会觉得我吃你的饭，穿你的衣，你就是我的再生父母，我不管什么是非对错， 你说什么我就做什么。

而要形成这种人身依附关系，必须要有长时间的稳定经营才行。

可民主选举制度下，政党更替频繁，往往是一朝天子一朝臣，这一届总统任命你为保安司令，也许下一任总统上任你就得靠边站了。

高级将领根本没有时间，像全斗焕一样持之以恒地经营自己的小圈子。

尹锡悦想要效仿全斗焕故事，可时移世易，现在的韩国完全不具备那个条件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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