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村教育如何发展?县域小学要抓住学龄人口“先增后减”窗口期

乡村教育如何发展?县域小学要抓住学龄人口“先增后减”窗口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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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年5月23日,吉林,丰满区小白山乡中心小学校,孩子们在操场上玩耍。 本文图均为 视觉中国 资料图

2020年5月14日,重庆巫山县竹贤乡下庄村村小的体育课。最多的时候这里有近百名学生,如今,这所学校只有一名坚守了41年的老师和两名学生。

2018年7月6日,广西柳州,只有1名学生和1名老师的柳城县古砦仫佬族乡大岩垌小学举行散学典礼。由于当地暂无适龄入学儿童,这所微小学将暂时停办,告别64年的办学历史。

“2013年至2022年,我国0到14岁人口变动向中心城区集聚的特征较为明显。”南京大学教育研究院博士研究生何沛芸和教授黄斌共同撰文指出。撰文引用《中国人口和就业统计年鉴》的数据:近10年来,城市地区0到14岁人口规模增长率高达96.4%,镇区增长了52.9%。相较之下,乡村0到14岁人口已进入负增长时代,近10年增长率为-4.4%。

近年来,随着乡村学龄儿童减少,大量乡村学校规模不断减小,一些乡村学校逐步演变为乡村小规模学校。还有部分乡村学校生源减少,逐渐成为小微学校或“零人学校”。

华中师范大学教育学院教授雷万鹏等人近期研究指出,20多年来,义务教育学校布局调整导致大量乡村学校被撤并,城镇大班额与乡村学校空壳化现象同时并存。

“到底还要不要在乡村地区建立学校特别是村小?”近日,在东北师范大学举办的“人口变化与城乡教育发展”研讨会上,湖南师范大学教育科学学院教授容中逵抛出了这一问题。

这也是不少人的质疑:在城镇化不断推进的当下,花大力气建设乡村学校,是否有学生就读?

建设乡村学校扭转教育过度城市化

“目前我国教育存在过度追逐城市化的倾向。”容中逵认为,这种教育现象已经破坏了正常的教育秩序和教育生态。如果任由乡村学校在城镇化的过程中日益萎缩乃至消失,将带来诸多不良影响。

陕西师范大学教育学部教授赵丹长期关注乡村小规模学校的发展。在她看来,随着我国义务教育迈入优质均衡发展新阶段,位于广大中西部偏远地区的乡村小规模学校,是确保乡村儿童接受公平优质教育不可替代的教育载体,也承担着传承乡村优秀文化、凝聚乡村力量、促进乡村全面振兴的重要作用。

赵丹说,乡村小规模学校虽然学生少,但服务的人群多为社会弱势群体家庭子女,对于这部分“走不了”的乡村儿童,小规模学校是他们接受公平、优质教育的重要途径。

2023年,中共中央办公厅、国务院办公厅印发了《关于构建优质均衡的基本公共教育服务体系的意见》。为落实《意见》部署要求,同年,教育部、国家发展改革委和财政部出台《关于实施新时代基础教育扩优提质行动计划的意见》。两份文件均提出,“加快缩小县域内城乡教育差距,办好必要的乡村小规模学校”。

在赵丹看来,乡村小规模学校的班级规模小、教学方式灵活、课程在地化、组织管理扁平化等优势特征正是推进乡村教育现代化的关键着力点。

在今年9月召开的全国教育大会上,习近平总书记强调,要坚持以人民为中心,不断提升教育公共服务的普惠性、可及性、便捷性,让教育改革发展成果更多更公平惠及全体人民。优化区域教育资源配置,推动义务教育优质均衡发展,逐步缩小城乡、区域、校际、群体差距。

容中逵认为,建设乡村学校正在为扭转过度城市化教育提供更多的可能和基础。

乡村学校教师总量充足但存在结构性短缺

自2020年7月实施《关于加强新时代乡村教师队伍建设的意见》后,东北师范大学中国农村教育发展研究院教授李涛带着课题组成员,连续4年对广西、湖南、贵州、吉林、福建、浙江、山西、四川、重庆、河南和甘肃11个省份乡村教师展开田野调查。

调查结果显示,“在学龄人口减少背景下,我国乡村学校教师队伍建设取得了长足发展,乡村教师教育情怀得以润滋”。

李涛发现,随着近年来学龄人口的总体下降和以“县城”为中心的县域城镇化集聚,乡村学校教师总量上相对充足,许多地区甚至出现了乡村学校教师超编现象,在县域内如何合理有效分流以纾解乡村学校教师超编现象已成为新问题。

与此同时,调查结果显示,乡村学校教师仍然存在结构性短缺。即便学龄人口减少,但调研中不少乡村学校校长认为,当前本校教师数量不能满足目前的教育教学需求,他们普遍认为本校教师最缺乏的前五位学科依次是音乐、美术、信息技术、体育、科学。

针对乡村学校课程落实情况,2023年,东北师范大学中国农村教育发展研究院教授凡勇昆对浙江、河南、甘肃三省六县的学校进行了调研。

调研数据显示:乡村学校开设国家课程有“主科强于副科,副科强于活动”的特征。副科不达标的比例较高,尤其是体、音、美、英这4门课程,但仍然优于综合实践与劳动课。

赵丹在调研中也有同样的发现:一些小规模学校教师学历较低、年龄结构不平衡,音、体、美等专业教师非常短缺,教师均为包班授课或兼任多门课程。

“开齐开足国家课程是乡村学校建设底线要求,开齐开足开好课程是乡村学校高质量建设必须常抓不懈的工作,必须持续高度重视。”凡勇昆认为。

此外,赵丹在调研中发现,限于生均公用经费标准偏低、经费拨付延时等因素,办学经费短缺依然是不少现存的乡村小规模学校面临的问题。一些小规模学校的办学经费因为得不到充分及时的保障,很难吸引到优质师资。

赵丹举例,西部某省的一所乡村小学,办学规模不足百人,按百人标准核定公用经费,学校一年能够获得的公用经费为10万元左右。而现实情况是:这所学校每年需支出的培训费、电费、临聘工作人员工资、实验实习、文体活动、取暖、交通差旅、仪器设备及图书资料购置、房屋日常维修维护等花费,远超过10万元,很多费用不得不由校长垫付。

“工作负担重且办学条件落后,直接影响教师的工作积极性和稳定性。”赵丹说,不少年轻教师通过招考等途径调到县城,导致一些小规模学校师资更加薄弱,进而影响教学质量。

破解县域“三类学校”建设困境

我国城镇化已进入“下半场”,人口向城镇流动增速放缓,但规模仍然巨大。

东北师范大学中国农村教育发展研究院教授秦玉友指出,在人口变动的宏观趋势下,全国绝大多数县学龄人口数量变化呈现出“先升后降”趋势。“先升后降”人口变化趋势递次影响学前、小学、初中、高中及之后学段。

秦玉友认为,在人口变动背景下,破解乡村小规模学校、乡镇寄宿制学校和县中“三类学校”建设困境尤为关键。

在秦玉友看来,小学阶段学龄人口数量变化已经进入“先升后降”趋势的下降阶段,乡村小规模学校布局分散且呈现出学校小微化,面临资源使用规模效益低下的困境;初中阶段学龄人口数量变化正经历“先升后降”趋势的峰值效应影响,在功能扩展要求下,乡镇寄宿制学校面临标准化建设压力;高中阶段学龄人口数量变化正处于“先升后降”趋势的上升阶段,高中阶段必须盘活与充分利用该阶段教育资源存量。

秦玉友建议,在科学研判县域人口变动趋势基础上,需要抓住县域“三类学校”建设的主要矛盾,努力满足学生尤其是低龄学生就近入学的底线需求,尊重县域学校规模效益差异配置教育资源,保留必要的乡村小规模学校;兼顾学生方便入学与降低家庭教育支出的前提要求,明晰寄宿制学校教育、生活、娱乐服务等多项功能职责,推进乡镇寄宿制学校标准化建设。

“从教育发展的国际经验看,小班教学是未来教育发展的趋势。”秦玉友提醒,县域小学要充分利用“先增后减”学龄人口变动趋势中学龄人口减少的窗口期,及时建立起适应小班教学的教育资源配置标准,加强教师小班化教学能力建设。

南京师范大学教师教育学院教授金久仁建议,面向人口变化后的小规模学校和乡村学校,要开展本科层次的小学全科教师培养;面对人口变化后的小班化教学,要提升教师因材施教能力以及育人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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