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从钟睒睒大战张一鸣谈到阿里出海

10 从钟睒睒大战张一鸣谈到阿里出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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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要

1.企业是否需要考虑善恶?

从最根本上讲,市场化的企业组织的源起与存在的目的,只是为了盈利,一切都是为了盈利。只要不犯法,企业在盈利时一定是已经创造了某种价值,做出了某种贡献——如果它的产品一无是处或者烂到发指,没人会买,这企业会自然消失。

有高风亮节真的为了社会发展或人类文明前进而投入额外资源的企业,是好事。但这是附加题,不是必答题。

2.就算企业考虑善恶,“善企业”与“恶企业”,由谁去定义?

试想一个场景:

某化工企业以污染了50个村子的饮用水为代价,赚得盆满钵满后,拨出专项慈善款给另外100个贫困村做扶贫和教育。那这样的企业到底算“善企业”还是“恶企业”?

你如果是50个被污染水源村的居民,肯定觉得这企业罪大恶极;而如果是100个被扶贫村的居民,又大概率觉得这企业真是活菩萨。

我认为判断企业善恶,本质上是看它的经营活动造成的“正/负外部性”广度及深度。是极大损害了一小部分人但极大造福了一大部分人,还是极大损害了一大部分人但只极大造福了一小批人,或是轻微损害了一大部分人但极大造福了一小批人……不同排列组合下,对其的善恶判断都是不同的。

难点在于,每个人的信息都受立场、条件等因素限制,没人能站在上帝视角看清楚某企业具体的“损害值”与“造福值”,然后比个大小说这是“善企业”还是“恶企业”——尤其是正负外部性很难像传统企业那样评估的互联网企业。

3.新巨头(字节多多)和老贵族(阿里腾讯)最大区别之一,我觉得是新巨头好像真的不怎么在意所谓善恶价值观。更“就事论事”,而不太在意事情本身造成的正负外部性。

阿里会在商家和买家之间端水搞平衡,不会弄出“仅退款”这种明显偏袒买家的功能,试图让生态均衡健康发展;正如腾讯会在内容创作者与内容消费者之间搞平衡,不会把内容审美完全交给终端用户,比如愿意投资源做深度报道(e.g.棱镜),也愿意投资源做一度算是小众节目的《十三邀》——要换字节,几个月ROI算不过来估计整个项目组马上就被砍了,甚至我都很难想象字节会自己下场自制一些优质内容。

不在乎外部性,不care平衡术,这意味着在业务动作上,新巨头对终端消费者几乎一边倒地【顺从】。这种顺从意味着,如果内容消费者就是爱看谣言和割韭机,那就推呗;只要实物消费者愿意买假冒伪劣或盗版侵权,那就让他们买呗——但凡不触及监管红线,没必要用一套独立出来的价值观“教育”终端用户。

如果要硬说价值观,我觉得新巨头的价值观就是“没有价值观的价值观”,“0爹味价值观”,“工具理性价值观”。

我盲猜在新巨头看来,遇到的问题都被视作工具理性层面的问题,就算是价值观问题也可以被翻译成ROI问题,遇到问题解决即可,没什么好纠结的——宛如一个冷冰冰的“就事论事”解决问题的机器。

4.以经营中造成的外部性来衡量,新巨头是否真的在作恶?

就像2里面提到的化工企业与小村子的案例,我觉得从个人价值观上评论企业的善恶很容易,但要判断企业造成的外部损害是否真的超过了其带来的外部福益,是非常困难的。尤其是互联网企业的正负外部性往往更难以观测(不像污染了一条河那么直观)。

比如,对多多最常见的抨击是其干扰了价格体系,影响了中国企业的品牌化发展乃至产业升级。但在当下官方表述中,“产业升级”更常见的表述是什么?是消费品价格节节高、品牌化乘风破浪?还是出口结构从“老三样”(服装、家具、家电)变成“新三样”(新能源车、锂电池、光伏)?

很显然是后者。多多再怎么卷,再怎么破坏价格体系,能直接干扰到“新三样”吗?很显然是不可能的。

这就意味着在监管视角下,多多可能反而只是一个用过剩产能稳物价、赚外汇(TEMU)的小白兔。如果哪天多多因为啥原因开始影响到芯片半导体等大国重器突破,那你再看看监管动不动手。

而对字节最常见的抨击则来自于信息茧房甚至说对信息环境与大众心智的“污染”。坦率讲,我觉得短视频确实是黑镜本镜,奶头乐本乐,但你很难了解掌握按钮的人到底咋想这问题,何况它同样也是一种极为灵巧的舆论工具,跨越国界。

5.在国内争议最大的两个新巨头,却又是当下做出海最成功的两个企业,让这个问题变得更微妙。如果企业真的分善恶,那么:

“好”企业,出海成功→皆大欢喜;

“好”企业,出海失败→遗憾但常见;

“坏”企业,出海失败→理所应当;

但如果“坏”企业,出海成功→???

我很难说希望Tiktok和TEMU出海不成功,说到底他们还是中企,且能在当下如此恶劣的全球化环境下仍然出海成功,为中国产品和影响力的输出做贡献,这也是一种“善”。

但我私心希望更考虑外部性的企业做出海做得更成功(比如刚整合国内国外电商业务的阿里),因为这意味着在这个世界上,具备价值理性的工具理性,可以比全然的工具理性做得更好。当然,这也只是希望而已。

6.小结:

企业从其最根本的组织功能来说,确实不需要考虑盈利之外的善恶外部性,那是监管该考虑的。但善恶外部性的又很难做出全面判断,尤其是信息获取不充分的情况下,尤其是外部性影响更间接、更不直观的互联网企业。

新巨头之所以在与老巨头的竞争中占上风,我认为关键原因之一就是他们真的不怎么考虑外部性。作为完全由工具理性支配的冰冷机器,在竞争中反而在一定程度上显得更灵活轻盈。而他们到底是善是恶?在监管眼中,可能完全是另一幅图景。

这个问题放在出海背景下会更复杂,因为原本的善恶价值判断还增加了一重民族主义维度。一个人认为新巨头在作恶的人,会如何评价他们在海外的成功?是因为民族主义而双标一波,还是真·人类命运共同体?

然而即便如此,我仍然希望这个世界不是一个唯工具理性是从的世界,一个不被全然的工具理性统治的世界。无论是怎样的善恶价值观,只要有这个概念,都是好事;无论是微笑、愤怒、哀戚,都比面无表情冷冰冰的“解决问题机器”好。

说到底,情感丰沛但缺乏工具理性的人难成事,但工具理性爆棚的人,开出了万湖会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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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户评论
  • 吃西瓜的抠脚大汉

    企业盈利很重要,但不考虑善恶也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