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3年10月,国家文物局督察司司长陈培军介绍,“截至目前,我国拥有57处世界遗产,各类不可移动文物76万余处,其中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5058处;全国备案博物馆达6565家;国有可移动文物1.08亿件。”大量待修复文物深藏库房,急需高素质的文物修复师;而2022年全国文博系统18万多从业人员中,专业技术人员仅5.5万余人,具备精湛修复技艺和理论知识水平的文物修复师更加少见。现实的供需不平衡使得“好的文物修复师比文物还稀缺”。
中青年修复师挑起文物保护修复重担
可移动文物按照材质一般分为两类,一类是有机质文物,如纸质、纺织品、漆木器等;另一类是无机质文物,比如石质、金属、陶瓷、壁画等。
杨海涛在修复彩绘泥塑罗汉像
90后小伙杨海涛是一位给无机质文物“治病”的修复师,他从小就喜欢历史文化。让杨海涛最难忘的文物是一组被誉为“海内第一名塑”的彩绘泥塑罗汉像。据杨海涛描述,殿内四十尊罗汉像均为坐姿,形象栩栩如生,做工细致到连眉毛、血管都分明可见,“就像四十个身材魁梧的僧人坐在我面前”。震撼之后,面临的就是文物修复考验。“这些彩绘泥塑的本体是泥胎的,而我们用的部分修复材料是水溶性的,稍有不慎就会对文物造成破坏,因此我们只能一点一点地推进。”两年时间里,杨海涛随修复团队驻扎在当地,工作条件十分艰苦。“冬天殿内温度在1℃左右,手冻得几乎伸不出来。夏天温度能达到38℃,一天要换两三套衣服。”好在功夫不负有心人,修复工作顺利完成,且该项目被评选为“2022全国十佳文物藏品修复项目”。
第一尊罗汉像修复前后对比图
“您一天能修多少页古籍?”
“这个要看文物的具体情况,遇到破损程度严重的书籍,一天可能只能修一页,而且要一气呵成,中间不能间断。”
张亚萌是一位古籍修复师,从业已有九年。分析检测、制定方案、拆书页、配纸、修补书叶、喷水压平、齐栏、捶平、打眼、订书、贴书签、做函套……古籍文物修复通常涉及十几道工序,每一步都环环相扣,因此张亚萌经常一坐就是一天。“最难的一步是齐栏,需要一张一张地手工对齐一本书,没有任何技巧或机器辅助。”常年从事文物修复工作,张亚萌落下了一些职业病,胳膊还曾因修复文物受过伤。“时间不等人,现在只能在保证质量的基础上加快速度。”张亚萌笑着说。
张亚萌修复的古籍前后对比图
任燕和张亚萌一样,从事纸质文物修复相关工作,她主要修复书画文物。“分析检测原材料、确认病害、除尘、清洗去污、PH值检测、揭画心、隐补、贴折条、全色、镶活、覆褙、砑活、装杆……”看起来像是i人的任燕,在谈到书画的修复时,瞬间变成了e人。任燕回忆,她修过的文物当中难度最高的是一件长14米、宽3米的巨幅书画,这幅画是吴冠中生平最大的一幅作品《树》,因尺幅大使得修复的每一步都变得非常困难。为此,修复团队量身定制了14米长的修复案台,并在上面安装了一个滑轨,方便修复人员能触及画的中间部分。任燕特别谈到,在修复高难度文物时,需要各方面的人才,这幅巨幅书画是由一个团队完成的,这让她再次感受到了团队协作的力量。
任燕在修复巨幅书画
修复人员在滑轨上进行画心覆褙
采访中,任燕还特别提到了她手中的棕刷,“棕刷是用棕丝编扎而成的修复工具,修复书画时主要用于托合纸张、托绫、绢、刷浆及转边,书画装裱时用于黏合托纸、排刷、覆褙等。”这一看似简单的修复工具,实则蕴含着深厚的文化底蕴与精湛的技艺,被评为非物质文化遗产。
棕刷
老修复师回忆往昔:三年只练三个基本功
山东博物馆副研究馆员张光同是一位有着44年从业经验的老修复师,主要从事纸质文物修复工作,至今已修复过六七千件文物。他回忆起自己年轻时学习文物修复的经历,称练好基本功是一切工作的基础:“我24岁就在省博学习修复,从学徒工做起,三年只练三个基本功,裁纸、托纸、排纸,没有接触过任何文物作品。”在他看来,练好基本功是做好一切文物修复工作的根基,不可急于求成。
张光同在修复文物
张光同感慨,如今国家越来越重视文物保护工作,文博人才都有用武之地。他退休后仍发挥余热,在山东艺术学院、河北东方学院等高校教授文物修复方面的课程,把自己的经验和技艺传授给年轻人。“过去我们是从学徒工做起,现在大学里也有了文物修复专业,培养方式发生了转变。”
张光同在给学生们上课
山东“定制”文物全科人才,助力基层文保事业发展
山东是文物大省,文物保护任务繁重,对专业人才的需求十分迫切。为进一步加强基层文物保护队伍和考古队伍建设,填补基层文物保护人才缺口,2024年4月,山东省推出文物全科人才计划,提出用5年时间为县及以下文物保护事业单位共计培养不超过300名文物全科人才,重点向省内9个文物大市、20个文物大县倾斜。这批学生每年由山东大学考古学院通过高考招生录取,本科4年学习考古学专业理论知识,成长为具备实操能力、管理能力、科研能力、能够胜任基层文物保护工作的综合型人才。
山东大学考古学院副院长唐仲明向海报新闻记者介绍:“学校为学生提供了大量的校外实践基地,学生们可走出校园,深入田野参与考古工作。并且我们的考古工地是对社会开放的,很多附近的中小学生、社区居民、乡村干部等来参观我们的工地,每年大概接待上万人次的访客。”
学生们在进行田野实习
唐仲明对考古学专业的发展变化感触颇深。“过去考古学专业是一个相对小众、冷门的专业,全国从业人员仅几十万人。很多同学是调剂过来的,现在考古学专业基本第一志愿就会招满,有一些同学还主动地从别的专业转过来。”
陈尚霄入学时在山东大学留影
山东大学考古学院2024级新生陈尚霄是第一批通过文物全科人才计划进入山大的学生,她表示自己本身就对考古学有着浓厚的兴趣,加上山大师资力量雄厚,且“毕业即入编”,这三点因素让她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山东大学考古学专业。陈尚霄曾借助假期时间参观全国各地的博物馆,有一个切身的感受是相比于一些大博物馆,县城里的博物馆知名度低、人流量少,为此,她对自己的大学四年增加了一项规划:“我加入了新媒体中心,想在大学期间多学习新媒体知识,在未来的工作中借助新媒体提高县级博物馆的知名度,让更多文物走进大众视野。”
每一件文物都承载着一段独一无二的历史,经过文物修复师的修复,他们才能重获新生,中华文明才能代代相传。如今,文物修复师和文物全科人才正为这个行业注入新鲜血液,助力文物保护事业蓬勃发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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