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近期出版的《村落到社区:中国悬崖村空间转型研究》中,作者邱金华以民族学的视角,结合社会、民族时空学理论,对悬崖村当地村落的传统自然人文进行考察,以期在人类学“深描”的基础上,聚焦其由于搬迁及集中安置所带来的时空压缩现象,剖析其结构性变迁所面临的问题。
下文经授权节选自《村落到社区:中国悬崖村空间转型研究》第一章 “经济生活与传统礼俗”一节,有删减。
悬崖村的人生礼俗
从地理空间位置而言,悬崖村位于凉山彝区腹地昭觉县境内。昭觉县东邻美姑、雷波县,南连金阳、布拖、普格县,西接西昌市、喜德县,北靠越西县。悬崖村与雷波县莫红乡,美姑县乐约乡相毗邻,位于三县交汇处。昭觉在某些以前汉文文献中被称为“交脚汛”,谐音“昭觉”,当为彝语音译。昭觉在彝族北部方言彝语称“ꏪꐦ”或“ꏪꐦꇁꄿ”是“沟谷”的意思,即山沟冲积而成的坝子。昭觉命名的来源,说法不一,或说意指利利兹莫家放牧场地,或说意指山鹰的栖息地。虽然地理位置相对封闭,或者正因为相对封闭的自然地理环境,悬崖村保留了较多的彝族传统文化,人文历史悠久、民风淳朴,是现代性进程中的“世外桃源”。
悬崖村村民间日常的人生礼俗对经济生活的运转和流通有重要的影响,主要停留在村落里,与外界互动少。面对抗风险能力低,生态环境承载力弱化的情境下,促成了当地村民间的共同体意识。乡里社会村民间时空上的流动和经济交往主要通过日常的民俗礼仪来实现,是当地经济生活的重要组成部分。因为“礼仪开支与一生中的重大事件:出生、结婚、死亡,有着密切联系。从经济观点来看,这种开支是一家不可缺少的负担。彩礼和嫁妆是新家庭必要的准备。丧葬安排是处理死者所必须的措施。个人生活及其相关的社会群体所发生的这些红白大事里产生出来的感情,使得这些礼仪得到更加精心的安排而且花费相当的钱财。当一种礼仪程序被普遍接受之后,人们就不得不付出这笔开销,否则他就不能通过这些人生的关口。” 同理,基于凉山彝族“万物有灵”和“灵魂不灭”之观念,从笔者的观察而论,村民个体生命周期里的人生礼俗和节庆礼仪伴不仅是礼俗活动,还伴有村民互助互惠的经济行为。
悬崖村的点丁入户礼仪,ꇇ即手,ꒉꌸ即触摸水,仪式“圣水”。村民认为要为婴儿举行点丁入户仪式才能将婴儿纳入到主家的人丁里。该仪式在婴儿降临后一个月内举行。主家依据彝族历法占卜吉日,也可找毕摩或村寨能人测算日子,之后预约请毕摩,选牺牲,备神枝。牺牲颜色的选择根据仪式主家家庭主妇的命宫运势和婴儿命宫来选择。因为凉山彝族认为“人自出生,不仅他的属相确定下来,他的命宫,即空间方位上属于哪一方也同时确定,而且人在空间方位上的归属是由他母亲生育他的年龄即时间来决定。” 神枝根据牺牲来选择,猪为牺牲常选柳枝,如是羊,则用杉树神枝,但有地方也选白桦树作神枝。
过年第一天,清晨就木古赐,随后就洁净即取出火塘里烧好的洁净石放进盛有水的带柄的瓢里,毕摩将事先放在神作旁的蒿草放一点到瓢里,仪式助手持这一瓢水,按顺时针方向朝主家内屋空间方位走去,把主家包括婴儿在内所有人丁环绕一圈,之后持瓢绕过火塘上方并倒出门外去,洁净完毕,使仪式空间进入洁境空间,仪式主家进入阈限期。毕摩经文念至点丁时,仪式助手为主家每个人,包括婴儿戴上一根羊毛线,家庭主妇戴黑色和蓝色接成的一根羊毛线。经文接续念诵一段时间后,仪式助手持装有水的瓢,并在上方放置一三角状草偶,毕摩依次从父母念诵名字至初生婴儿,男左女右,依次将手指穿过草偶,触碰“圣水”。毕摩接续念经文念到一定阶段时,仪式助手从父母依次将主家脖子上的棉线用刀隔断置神座上。念毕,仪式共食起,主家为婴儿置一木勺子 。至此,婴儿通过仪式成为主家的成员。仪式期间不得他者冒昧前来,被视为给仪式带来污秽。仪式后邀约邻居前来分享食物,见证初生婴儿成为主家成员,邻居常带少许见面礼赠与新生婴儿,表达对新生儿的美好祝愿。此类层面的礼物属于馈赠性的礼物,出生于70年代村医生HLJJ告诉记忆中,2000年前后,有村民给予5元,20元,最大的以50元为主。2020年,村民要么不给,偶有给50元的、大多数都给予100元,也有给予200元者。
抑或凉山彝族认为婴儿在家里跟祖先神灵报告并在邻居亲友见证下完成点丁入户仪式后,仍需到新生婴儿舅舅方拜访,才算完成这一礼仪。因此,新生儿要拜访长辈,长辈往往赐予婴儿力所能及的卡巴 即见面礼,可以是金银钱财,亦或牛羊猪鸡等家禽家畜均可。首个婴儿的见面礼通常丰厚,此时“礼物具有巩固婚姻,缔结两家的亲戚关系;同时建立一种认同。” 礼物的厚重程度由新生婴儿母亲出嫁时,参与彩礼或聘礼分享的情况也是一个参照,当初分享了“兄长钱”“叔辈钱”等礼金的在此次礼物的回赠时,都会自觉赠与。2018年11月,MSWH分享了侄女MSLL出嫁时的“叔辈钱”9000元。2020年5月,MSLL带着新生儿子回村拜访长辈。MSWH告诉笔者,他馈赠一头黄色母牛,估价在5000元。“我们一般生三胎,看重第一个新生儿,我打算后面的各给3000元。所以,分享待嫁女方的‘叔辈钱’‘兄长钱’看重你的人品和声望,也不可能推脱,但是后面的卡巴还是等准备好才行。”MSQR告诉笔者,当时他在悬崖村路口遇到MSLL带娃儿回来,他原本可以只给200元的,当时自己的“三七”卖了好价钱,就淘了300元。包括MSLL的亲哥哥在这次礼物馈赠中出了500元。
凉山彝族社会注重洁净与污秽,未成年女童婚前与他人发生性关系被视为受污秽,不洁净。凉山彝族传统社会成熟期 为虚岁17,女童虚岁12后,发育良好,接近生理成熟期 ,家长根据女童命宫与其母亲命宫测算,举行成人礼仪式,为女童进行青春期前期性教育。
礼仪开始时,行礼人陪同宾客和受礼人进入事先备好的行礼屋举行换裙仪式。整个仪式空间里只许女性及未成年儿童参加,成年男子禁止入该空间场域。“仪式开始时先要驱鬼除邪,以羊肉祭过神鬼之后,主持仪式的年长妇女用一件红黑两色织成的羊毛裙子,在女孩头部和大腿部绕几绕,象征有福气和开禁。然后由事先择定的人选给受礼人梳妆打扮。行礼人一边向站立着的受礼人身上喷洒冷水,一边念道:‘青年彩裙往下穿,姑舅之子往上来;奠乱伦;同姓家支防在外,姨表之子防在外,姑舅之子往里来……’在念完后,行礼人将青年彩裙从受礼人的头顶上穿下去,并将换掉的童裙向其脚下脱去。同时,把受礼人的独辫分成双辫,为受礼人戴上镶有花边的黑色头帕,将红色的耳珠、白色的耳贝串更换成银光闪闪的耳环,并佩戴许多其他装饰品。”
仪式举行当天,主家富者,通常杀猪宰羊,宴请亲朋邻居,也可以节俭办理。席间,将女童举行换裙之事通告前来的亲戚朋友,换裙后意味着女孩已然成熟,可以出入社交场合。仪式当晚主家请毕摩用羊、猪或鸡等为女孩举行祈福仪式,祈求受礼人吉祥安康。传统的成人礼仪中,前来参加亲属、邻居都会给予受礼人卡巴、首饰作礼物。也有带物资者,如制作带来自己酿制的酒、甜酒前来一起分享,但主家都得记录好,保存好礼物,以便礼尚往来。
悬崖村的婚姻缔结遵从族群内婚,等级内婚,家支外婚姑舅表优先婚,姨表禁婚。联姻是“家族共同体之间的依赖性与当地地方共同体的权威性都变得更加明显,而这种团结了血缘和地缘的共同体是另一种更大范围的族群组织。” 具体婚嫁礼俗由媒妁之约起,旧时有“娃娃亲”,通常由男方提出,双方家长预定婚约,年长后成家。这与传统汉人社会的童养媳有别,前者以血缘根骨为考量,后者以经济因素为参考。正常的婚约通常媒人来串联,征得双方同意后,彩礼钱总能谈妥并完成婚姻的缔结。
婚期约定后,男方派出3-5位男性成员去女方接亲。新娘梳妆过程跟换童裙的礼仪雷同,不再赘述。新娘梳妆完启程后,沿途同家支成家女性会前来敬献礼,通常是一碗炒米饭,煮熟的鸡蛋,白酒等。女方送到男方后,举行献礼仪式。参与礼钱分享者有新娘“舅父钱/ꀑꑌꎆ”,这份礼物排在第一位,在凉山彝族社会舅父地位比较重要,从出生、到成年、到送灵归族都占有重要的角色,这也是凉山彝族社会起源于母系氏族文化遗产的重要呈现。其次,才是“叔辈钱/ꀿꃶꎆ”“兄长钱/ꂛꊨꎆ”“姑舅表/ꑮꆜꎆ”各自一份,数额不均等。2020年,悬崖村的“舅父钱”10000元、“叔辈钱”9000元、“兄长钱”8000元、“姑舅表”2000——3000元。 除此之外,参与婚礼的家族成员以及亲属网络,从历史上的伙支伙衍变成当下的人情消费,主家需逐一记录,还礼以1:1.2的比例被彝民所接受,还礼只还原礼被视为不礼貌。当前悬崖村在婚娶仪式人情消费过程中,村民困惑、所不齿、甚至对其进行道义谴责的是在短时间内有大举动的“人情消费”。如MM明知自己儿子在彝族年结婚,在国庆期间或者中秋前后给平时关系一般的WW儿子结婚时下大人情消费500元或1000元以上。
凉山彝族人的卡巴是当地村民经济生活中重要的组成部分,它在村民日常生活中的各个环节上都会再现。“作为礼物,被接受的物品通过神秘力量、宗教力量、道德力量和法律力量将馈赠者和接受者连在了一起。作为权力本身礼物将这种权力传递给了礼物持有者。” 所以,在适当的时候,礼物持有者将礼物以不同的途径和变相的方式回到原初礼物的赠予者处,这是悬崖村以及凉山彝族社会经济生活的重要组成部分。因此,在凉山彝族传统社会,彩礼钱更多充当婚姻的保险,当婚姻出现危机时,彩礼钱的价值凸显出来。如若女方出现伦理上的违背,则以初始彩礼钱“一翻二,二翻三”的倍数形式给予男方进行经济层面的赔偿,在彝族传统社会语境里已承袭上千年的历史。如若女性在男方受欺负,甚至付出性命时,当初分享彩礼钱的舅父、叔辈、兄长等各股力量将强力参与讨伐男方。凉山彝族敬畏母性,谚语道“欺母性,天震怒/ꃀꅥꆏꃅꏸ。”尤其视宰杀孕期、哺乳期母性生命为犯禁。此时,不管男方家底如何贫困,即使只剩哺乳期的家畜,也将痛下宰杀,即使只剩空荡荡的家屋,付之一炬烧之,以凉山彝族最残忍的方式表达出对男方的愤怒和不满。最终,通常以赔礼道歉、偿付沉重的人命金,甚至家破人亡等。总体而论,以当下城市社会里说离就离的婚姻相比较,当地离婚率较低,婚姻安全系数高。“因为双方婚姻关系的存在,标志着双方家庭和家族联姻关系和睦,反之,离婚不仅标志着双方家庭关系的破裂,也标志着双方家族联姻的破裂。还意味着是对方受到蔑视,受到羞辱。因此,主动提出离婚的一方,必须在经济上和道义上扶持相当的代价,才有希望得到妥善解决。”
凉山彝族传统社会,认为“人从自然界来,死后经火化,灵魂回到祖灵地。” 所以,彝民历来实行火葬。在悬崖村,人死后的丧葬礼仪有如下流程:整理遗体,确定离逝后村落长者将遗体整理好,将其嘴、眼等闭合。为其穿寿衣,搭置遗体的担架,然后将遗体放担架上面并置已搭好的木架。“男性朝左侧卧,寓意去祖界后,男性的右手在上可以持剑拉弓箭;女性朝右侧卧,寓意其左手在上,便以作纺线用。” 遗体整理完就请毕摩占卜火葬日并派人通知逝者亲属即报丧,前来奔丧的亲友哭唱挽歌,内容主旨是指路归祖。当遗体抬去火化的中途,主家请事先预约的毕摩行招魂仪式,牺牲常用黄色母鸡最宜。除婴儿夭折行土葬 外,凉山彝族普遍行火葬,男搭9层柴架,女搭7层柴架,点火行礼,直至烧净并剩余之物撒往深山茂林中。火葬当晚,如亡者已生儿育女,主家则行咒鬼仪式;如未成家,凶死或病死,其亲属集体性请毕摩行断凶孽仪式,以绝后患。当晚,亲属各自请毕摩咒那些招致死人的鬼,咒鬼牺牲首选黑色雄性山羊,也可选其他黑色牲畜。
在丧葬仪式中,亡者亲属会主动带来道义性礼物或牺牲前来敬献,丰俭基于其家庭与逝者之亲疏,主家不会分摊义务性礼物或牺牲。当前悬崖村,逢老人去世,子女通常会赶牛来奔丧敬献,女儿方达者2到3头牛都行,贫者通常也会赶头牛过去奔丧敬献。基于一头牛5000元以上的市场估价,亦或出资5000元以上的经济援助。儿子则义务性分摊丧葬成本,其余亲属基于道义性礼物和敬献,主家都得详细记录,假以时日归还。在悬崖村,如果MM的父亲去世,NN给了100元的“礼物”,那么在NN父母去世的时候,MM就会馈赠120元的“礼物”。村民给物资或牺牲,也是基于当地的价值标准执行。如只考量其经济行为,产生“铺张浪费”的错觉,使观察“失真”,回到传统凉山彝族社会这个大背景,也许丧葬不仅是礼俗仪式行为,也是展示其姻亲网络力量的舞台。所以,某种程度上也是亡者姻亲网络势力的集中再现,这与凉山传统社会结构相耦合,凉山彝人内卷化的社会背景下,经商意识、财富积累淡薄,侧面反映了彝民对亲情、情义的偏重。亲属网络集团的聚集,一方面消解了亡者至亲的悲恸感;另一方面也加强了亲属网络的内聚力。
当地村民秉持灵魂不灭之观念,个体从出生直至灵魂超渡,才算完整的生命历程。凉山彝族社会视亡灵长期逗留人间,受制于致使其死亡鬼魅的胁迫而作崇于子孙后代,所不齿。送灵归祖“这种送魂仪式在于送死者亡灵之魂,为它指路,让它归赴故土,不要返回人间。” 仪式过程中,占卜是重要的组成部分,因为“每一次占卜仪式,无论有多么简单,它的依据都是特定存在之间预先具有的相互感应,是传统所承认的特定记号与某种未来事件的紧密联系。” 占卜的结果决定着仪式顺利与否,能否接续进行等。仪式倡议者通常是幼子或长子家庭,也有因身体不好,主动找其余兄弟协商的发起者。仪式提出者会提前召集其余兄弟秘密商量,确定后再占卜日子请好主祭毕摩,主祭毕摩讲求品德好,五官端正,夫妻健在和睦等;确定好日子后,隐秘的选备牺牲,讲求颜色纯白或纯黑为主,注重四肢健全无疾患,无聋、瞎等毛病。
仪式前天,主祭毕摩的仪式助手带数人寻竹根。部分人员去砍神枝和竹子,用来搭或编竹排盖青篷用,当晚主祭家庭咒鬼除秽。仪式当天,助手带数人去亡灵火葬地请亡灵附体到挖来的竹根上。助手主持部分人搭建青篷,部分制作神枝。仪式当天下午,迎接毕摩,亲属网络,宗族以户为单位牵住敬献牺牲转青篷。翌日,毕摩随毕徒制作竹灵牌,将竹根去污除秽,并念经将亡灵附于竹灵牌上。并通过多重给去污除秽,将亡灵生前所有疾病、痨疾、伤等都通过念经治愈,成为完美之灵魂回到美好的祖界。
送灵归族是悬崖村或凉山彝族最隆重的仪式,从经济层面而论,但凡参与转青棚的亲属网络,以户为单位牵着自家的牺牲,最终向祖先敬献该牺牲。子孙繁多者仅就转青棚就可敬献牺牲少则20几个,多则达200多个,加之其他花费甚巨。具体视仪式主家,达者可花费大量钱财,但贫者,也可节俭至2头绵羊和几只招魂鸡即可完成该仪式。 凉山彝族送灵归祖仪式内核是“祈求子孙后代兴旺”之目的,还原至彝族传统文化场域,不难理解在看重男丁的传统文化场域里对该仪式的重视。
悬崖村村民从传统个体生命历程中的点丁入户到成人仪式,从终老于世到送灵归祖等礼俗,不同时段过渡仪式,在个体生命历程中穿插传承实践,强化了个体对岁时轮回的认知以及对村落社会的心理倚靠。特别是个体在面对亲人离世等悲欢离合时更需要亲人的抚慰。“丧仪为家族亲属团体的大聚会,其影响于社会生活者至巨。死丧原是人类苦痛的事情,家族血亲在痛哭流涕之余,手足失措,不知如何行为方是,因此亲属邻舍前来吊慰,举行仪式,使血亲在心理上渡过难关,渐渐恢复日常恒态。久而久之,仪式成为传统,代代相沿,按例举行。是则丧仪在社会团结方面,以及安定心理方面,作用至大。” 从经济层面,观察其“铺张浪费”的表相,还原至其传统彝族社会文化场域里,则更好的透视和反应其本真的经济价值追求和文化诉求间的交织。因为,在悬崖村的日常经济生活场域里的“经济,不仅是单纯地由那些掌权者来管理我们在家庭中或国家里集体需要的财产,它现在也界定了一种我们相联系的方法、一个共同存在的空间。只要不受到无序和矛盾的威胁,这一空间在理论上是可以自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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