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作者:杨瑞果 德艺双馨朗诵群推荐)

父亲(作者:杨瑞果 德艺双馨朗诵群推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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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瑞果,山西阳泉市作家协会会员。笔名:紫蔷薇|Delan。现代诗写手。作品散见于《娘子关》杂志、《阳泉晚报》及《诗刊》、《诗天子》、《百花文学苑》、《中外文苑》、《华南乡土文学》、《都市头条》等全国及省级刊物网络平台。诗观:愿灵魂与诗、与音乐一路同行
父 亲

清晨的阳光从北面的小窗户上穿射进来,洒到窝在床上的一团粉色碎花被子上。
天,早已亮啦。
叫醒我的是父亲一遍遍催促起床的声音, 然后听见父亲焦急的口吻碎碎念叨着。
赶快起床。
我揉揉双眼,慢吞吞的穿好衣服,父亲已经从门外的厨房把洗脸水打好,牙刷放在门口窗台上,挤并上了牙膏,放在一个白瓷杯上面,脸盆放在大房间的一个四方凳子上,我洗完脸,父亲立马端出去水,我往脸上抹了层雪花膏,梳理了一下短发,父亲这时候把饭舀好,端到我跟前,催促我快吃,早饭基本是疙瘩拌汤夹荷包蛋,等我慢条斯理的扒拉完,父亲赶紧拿上碗去厨房洗涮去了,我说我洗吧,父亲不耐烦的说到,不早了,上班要迟到了,快收拾收拾走吧。

这是我出嫁前,每天演绎的情景。

父亲,是个急脾气的人,风风火火,直来直去。身世简单而纯朴。
1927年出生于冀南平原一户普通的农民家庭。成分贫农。一生嫉恶如仇,打抱不平。重情义。勇敢。坦诚。
12岁,在两个哥哥带领下,不堪忍受日军欺凌,奋起反抗,参加了共产党领导的抗击日本侵略者行动,如送鸡毛信、送军粮、站岗、放哨,锄汉奸,端炮楼。
1945年,父亲18岁,即加入了中国共产党。从此,党性一直照耀着他走完平凡的一生。
同年,在冀南军区32团担任排长的我的二伯——父亲的二哥,在战斗中负伤,光荣牺牲。追认烈士。
父亲跟着大伯擦干眼泪,继续拿起枪,投入到歼灭伪军和蒋匪解放战争中。

父亲的长相是英俊的,额头宽阔,头发浓密,浓眉大眼,眼窝深邃,鼻梁挺直,嘴巴是向下弯的,有点阔,一口整齐洁白的牙齿最为显眼明目,下巴稍尖,脸型为国字脸,却不笨拙。个头虽矮,但身材匀称。皮肤青铜色,属于劳动者健康肤色。整个形象是阳光、坦荡、纯洁的。

解放后,父亲娶了同乡的母亲。为了养家糊口,父亲和他的同乡们开始背井离乡来到山城,投入到新中国、新城市的建设中,做了最早的建筑工人。

1966年3月8号,冀南平原发生了强烈的灾难——地震。房屋顷刻间坍塌,无数的生命被摁进黑夜, 除了在阳泉当工人的父亲幸免外,母亲带着我们兄妹四个全部被倒塌的土坯房掩埋进去,7岁的二哥窒息而亡,八个月的我和四岁的姐姐一左一右在母亲宽大的身躯庇护下,幸免于难。母亲却被房梁砸断骨盆,后来,所幸被支援部队所救,送到了石家庄和平医院医治,得到了精湛医术的治疗。伤好后,母亲带着我们三个兄妹投奔了山城当工人的父亲。

父亲那时候是瓦工班班长,和几个瓦工班进行着火热的劳动竞赛。
在小小的山城中,总是行走着一行行头顶柳条安全帽,腰部略弯,扎着腰带,身上带有水泥泥浆斑点的男人,他们手拿瓦刀,铁锹,在寒风凛冽的冬季,砌垒桃河坝沿。在炎炎夏日穿梭在城市的各个工地,如文化宫,如电影院,如铁路车站,如宿舍楼房。
天气冷的时候,桃河干堌,正是砌筑河坝的时候,没有手套也要双手搬运大青石,被寒风吹僵的皮肤,稍不留神,和坚硬的石头一碰一个口,血就流了出来,很快凝固。分不清那血是在里面还是外面就已经冻僵啦。
天气热的时候,在大街上徒步往返一个又一个工地,有时候,在东边工地刚砌筑完一层墙,又要赶往西边的另一个工地。烈日烧灼,口渴了就喝一口工地水管的生水,哪顾得上卫生二字。

风吹日晒,最辛苦的工作莫过于建筑工人。

后来,父亲在工地的架子上摔下来,腰部受伤,就从一线撤了下来。

多年以后,单位有个领导说起过,他们刚参加工作时,单位曾委派父亲培训他们技艺,没有文化的父亲也一本正经的当起了老师、师傅。


干粗活的父亲,对生活也赋予了诸多浪漫。
七十年代,父亲就买了个小喇叭,挂在排房的屋顶上。中午吃饭的时候,革命样板戏轮流唱,有的邻居端着碗,蹲在我家周围,边听边吃边聊。
音乐冲淡了一切劳累之苦。
我由此学唱了几首经典的样板戏,但父亲始终没有给我过多机会展示,他更欣赏邻居小红妹妹的版本。有可能小红妹妹比我的嗓门更亮、胆子更大、表情更到位吧。
嘻嘻。

每当我病的时候,父亲总是背着我,一遍一遍唱抗日战争的歌曲,并用粗糙的手指揉摸我的掌心,直至发红,出汗……

干粗活的父亲,对女儿也有说不尽柔情爱意。
闲暇时间,父亲也会给我洗头。先是身体平躺在床上,头伸出床沿。父亲拿个小板凳,板凳上放上脸盆,高度和比床位稍低一拳头,然后等我的头发浸泡到水里后,父亲会问水温怎样?如果凉了了父亲会把上身边暖壶的水再兑点儿,如果热了就把身边缸子里的水兑点儿,直至温度适宜。父亲的手一遍又一遍往头发上撩水,坚硬的指甲轻轻抓挠着头皮,舒服至极。洗衣膏洗过之后,父亲又打来一盆水,洗过两遍之后,父亲递给一个毛巾,让我擦拭。他去倒水,收拾。
我坐起来看见父亲的背影弓弯着,像个虾米。长年累月的弯腰砌筑,是每个瓦工的通病。


哥哥结婚后,很快有了孩子。当时我们还在一起住。因为侄子生下来以后,只有四斤二两,奶水也不足。父亲每天早上四点多天不亮,就去平坦垴奶牛场打奶。回来做一家人的早饭。然后再去上班。而且父亲总是第一个先到单位。

我生孩子,坐月子的时候,因为各种原因,我二十多天就回了娘家,母亲又要伺候我,又要管理两个孙子,力不从心。当时父亲在老家伺候生病的大伯,听说我回来后,父亲疾速赶回来,立马投入了“战斗”中,洗尿布,热奶,做饭。
一双在庄稼地里收割麦子的手,一双手握瓦刀砌墙,和水泥黄砂红砖打交道的手,也温柔地洗上绵绵的尿布。
父亲啊!!!

当年和父亲一起出来做工的老乡,好多未签成正式工,所以,他们没有宿舍,在四排房住的时候,老乡们过来,没有地方住,就在地下打通铺,吃饭就让母亲做一大锅,没有碗,就让前面吃过的洗了之后,后面的再吃。

除了老乡还有投奔的亲戚,有一年,二舅和父亲的外甥,同时有病住院动手术,二舅是胃溃疡,表哥是阑尾炎,父亲和母亲都要照顾,而且在家养伤。不说经济条件如何,就说一个半屋是怎么住得下我们五口人和两个男子汉呢?

有一个邻居叔叔,十年浩劫中,被打成右派,他们让父亲揭发,父亲始终不从。因着父亲根正苗红的身世,别人也不能把他怎样?何况他没有文化,对权利者没有威胁性,所以也就罢了。
不落井下石就是父亲做人的准则。

有时候我想,是什么让父亲一家选择共产党,而不是国民党,或者伪军、汉奸、皇协军,或者老百姓呢?
是良心,是信仰,是正直的人选择了正确的道路方向。
十一
2004年春节前,父亲咳嗽不止胸口疼痛
。春节过后,我和姐姐还有二侄领着父亲去医院查看。结果比预想的更惨,父亲是肺癌、胃癌、食道癌的晚期。紧接着,住的房子也要面临拆迁,我们兄妹三人的工作早已在濒临下岗的边缘上挣扎多年。经济拮据。
父亲放弃了治疗,在他生命最后的四十多天里,他仍然和母亲商议着把仅有的
几千块钱送给儿子——我唯一的哥哥。
甚至为了一点丧葬费,牺牲了仅有的死后回老家土葬的愿望。仅几百元就走完了他生命的囧途。

那年,父亲七十七岁。
十二

想父亲的时候,我就仰着脸,抬头看看天上飘硕的云朵,云朵下覆盖的山群,山群上生长的树木、森林……以及无人认领的小草

序后语
岁月无痕,父爱有迹。
对父亲的怀念,本应早些动笔,无奈对父亲的思念回忆起来,总会被另一些情绪打成碎片。断崖。
对文字的敬畏,对父亲的感情,下笔似感沉重。
只有日养。只有打磨。使它能在续命中延伸。使读者朋友们能产生共鸣。
至少是做儿女的心愿。

2023.6.24日23:24分 完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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