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奉旨设计杨少游
太后为之嗟叹,又曰:“英阳已为吾女,夫人更不可挈去矣。崔氏绝望可也。”崔夫人俯伏奏曰:“臣妾何敢率归于家中乎?但母女不得团聚,称诵如天之德,是可欠也。”太后笑曰:“不越乎行礼之前也,惟夫人勿虑也。成婚之后,兰阳亦托于夫人矣。夫人视兰阳,亦如寡人之爱英阳也。”仍召兰阳公主与夫人相见。夫人重谢前日之亵慢。太后曰:“闻夫人左右有才女贾春云,可得见乎?”夫人即召春云入谒于殿下。太后曰:“美人也。”更进之前曰:“闻兰阳之言,汝曾梦江淹之锦,可能为寡人赋乎?”春云叩头奏曰:“臣妾何敢唐突于天威之前乎?然诚欲闻题矣。”太后命示三人喜鹊诗,曰:“汝能为如此语乎?”春云求笔砚,一挥而进。其诗曰:
报喜微诚只自知,虞庭幸逐凤凰仪。
秦楼春色花千树,三绕宁无借一枝?
太后览之,转眄向公主曰:“虽闻贾女有才,而岂料其高品之至斯也。”兰阳曰:“此诗以鹊自比其身,以凤凰比姐姐,得体矣。下句疑小女不许相容,欲借一枝之栖。而集古人诗,采诗人意,镕成一绝,思妙意精,真善窃狐白裘手也。古语云:‘飞鸟依人,人自怜之。’贾女之谓也。”仍与春云退去,与秦氏接颜。公主曰:“此女中书即华阴县秦家女子,与春云同居偕老之人也。”春云答曰:“此无乃作《杨柳词》秦娘子乎?”秦氏惊曰:“娘子因何人而闻《杨柳词》乎?”春娘曰:“杨尚书每思娘子,辄诵此诗,妾亦获闻之矣。”秦氏感怆曰:“杨尚书不忘妾矣。”春娘曰:“娘子何为此言耶?尚书以《杨柳词》藏之于身,见之则流涕,咏之则发叹,娘子独不知尚书之情,何也?”秦氏曰:“尚书若有旧情,则妾虽未见尚书,而死亦无恨矣。”仍言《纨扇诗》首末。春娘曰:“妾身上钗钏指环,皆其日所得也。”
宫女忽来报曰:“郑司徒夫人将还归矣。”两公主复入侍坐。太后谓崔夫人曰:“杨少游未几当还矣,前日礼币自当复入于夫人之门,复受既退之币,颇涉苟艰,以英阳是吾女子,两女婚礼欲行于一日。夫人许否?”崔氏伏地曰:“臣妾何敢自专?惟娘娘命矣。”太后笑曰:“杨尚书为英阳三抗朝命,予亦欲一瞒之矣。谚曰:‘凶言反吉。’待尚书来,瞒言郑小姐因病不幸。曾见尚书疏中有曰与郑女相见,合卺之日,欲知尚书能解旧面否?”崔氏承命辞归,小姐拜送于殿门之外,召春云密授瞒了尚书之谋。春云曰:“妾为仙为鬼,欺尚书多矣。至再至三,不亦太亵乎?”小姐曰:“非我也,太后有诏也。”春云含笑而去。
此时杨少游以白龙潭水饮将士,士气无前,皆愿一战。尚书指授方略,一鼓直进。赞普才受袅烟所送之珠,知唐兵已过盘蛇谷,大惧。方议诣垒而降矣,吐蕃诸将生缚赞普,至唐营而降矣。杨元帅更整军容,入其都城,禁止侵掠,抚安百姓,登昆仑山,铭大唐盛德,遂振旅奏凯。
将向京师,至真州,正仲秋也。山川萧洒,天地摇落,霜花酿感,断雁鸣哀,令人有羁旅之悲矣。元帅夜入客馆,怀抱甚恶,遥夜漫漫,不能假寐,心下自想曰:“一别桑榆,三阅春秋,堂中鹤发,想非旧日。而扶护疾病,可托何人?定省晨昏,可期何时?鸣剑之志,虽展于今日,列鼎之眷,不及于亲闱。子职虚矣,人道废矣。此古人所以怨风树之不停,登太山而兴感者也。况数年奔走,内事无主,郑家亲事,难保无他。所谓‘事不如意者十常八九’者,此也。今我复五千里之地,平百万众之贼,其功亦不小矣。天子必用封建之典,以酬驱驰之劳。我若还其职号,陈其诚恳,请许郑家之婚,则或有俞允之望矣。”念及于此,心事少宽,乃就寝而眠。
一梦蘧蘧,飞上天门。七宝宫阙,丹碧煌煌,五彩云霞,光影翳翳。侍女两人来谓尚书曰:“郑小姐奉请尚书矣。”尚书从侍女而入。广庭弘敞,仙花烂漫。三仙女并坐于白玉楼上,其服色如后妃,而双眉秀清,两眸流彩,望之如碧玉明珠,倚叠而交彰也。方倚曲栏,手弄琼叶,见尚书至,离席而迎,分席而坐。上座仙女先问曰:“尚书别后无恙否?”尚书定睛详见,认是昔日论曲之郑小姐也,惊愕欲倒,欲语未语。仙女曰:“今则我已别人间,来游天上,缅怀畴曩,如隔两尘。君子虽见妾之父母,难闻妾之音耗矣。”仍指在傍两仙女曰:“此即织女星君,彼乃戴香玉女,与君子有前世之缘,愿君子毋忘。”望见两女子:坐末席者,面目虽惯,而未能记得矣。少焉,鼓角齐鸣,蝴蝶忽散,乃一梦也。仍想梦中说话,皆非吉征。乃抚枕自叹曰:“郑娘子必死矣!不然,我梦何其不吉耶?”又自解曰:“有思者有梦,或以思想之切,而有此梦耶?桂蟾月之荐,杜仙姑之媒,未必非月老之指,而离剑未合,九原遽隔,则所谓天者未可知也,所谓理者不可谌也。反凶为吉,或者我梦之谓乎?”还没有评论,快来发表第一个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