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西厢》第六章(下) 君瑞退贼这时,红娘一直在旁边,一切场面都看得一清二楚,心里说不出的高兴,难得这秀才一片好心,与我们崔家非亲非故,却能够挺身而出,来管这份闲事。但愿他能有诸葛亮之才,横扫了这五千贼兵。那时,不但贼兵可退,而且小姐也可了却一桩心愿,我红娘也可以得到一个好姑爷。刚才我在小姐面前错怪了他,真不好意思,现在得赶快向小姐报喜去。走了几步,又站下了,心想且慢,这傻角有没有退贼的本领,不要说嘴郎中无好药,看看再说。于是又返回原地。长老道:“相公请起,请起!”老夫人道:“先生请坐,请教退贼之计。”张生起身坐定,说道:“老夫人但请放心,不用害怕,不是晚生夸口,只要略施小计,管教扫除贼兵,保存寺院,免去众僧俗的灾祸,老夫人一家大小不叫伤害一个!”老夫人听了,心想这都是空话,退不了贼兵,仍是枉然,于是道:“有先生筹划,老身极为放心,请教良谋。”张生道:“晚生有一故人,同乡同学,又有八拜之交。此人姓杜名确,双字君实,也是官宦子弟,乃太宗皇帝驾前宰相杜如晦的重孙。他壮志凌云,不袭门荫,考中了贤良科举,能开六石之弓,熟习八阵之法,文韬武略,满腹经纶,内怀信义之心,外有威严之色。初任郡城,地方盗贼绝迹;后守边疆,胡骑不敢来犯。武备德修,将士归心。临阵使一柄大刀,冠绝古今,爱骑一匹雪白龙驹宝马,人称‘白马将军’。目前在蒲关镇守,威名远震,敌不敢犯。晚生已修书一封,只要送往蒲关,兄长定会前来救助。”老夫人道:“多谢先生仗义相助。杜将军确是当世名将,令人敬佩,有他出兵,何愁贼人不灭。不过,此法虽好,无奈贼人威逼得紧,蒲关离此尚远,只怕远水救不了近火,蒲关大军未到,强盗已经放火杀进来了,又将如何?”张生道:“请老夫人不必担忧,晚生还有一条缓兵之计。”老夫人听了,心想,这秀才足智多谋,我把女儿送给他也值得。说道:“如此,请教先生那缓兵之计?”张生道:“老夫人,这一条缓兵之计嘛,要用着长老了。”说着就向法本长老拱拱手。长老一听,吓了一大跳,忙摇手说道:“相公,你弄错了!想老衲年事已高,手无缚鸡之力,哪里会冲锋陷阵?还是另请高明吧!阿弥陀佛!”说着,向张生合十顶礼。张生道:“长老不必惊慌,并非要你出去和强盗厮杀,是要借重你鬓发如霜的法相,一寺之主的身份,请你去和强盗说几句话。”长老道:“阿弥陀佛!老衲只会诵经念佛,没有苏秦、张仪的口,陆贾、郦生的舌,怎么能做得了说客?”张生道:“长老,岂不闻‘生公说法,顽石点头’。你在讲经说法时,可以说得天花乱坠,一定会成功。”长老道:“这些强盗比石头都不如,点不了头,老衲难以胜任。”张生道:“长老不必惧怕,又不要你去和强盗面对面说。请问长老,在寺内有没有可以登高了望的地方,能够和寺外的强盗对话?”长老道:“有呵,就是在头山门内的钟楼。”张生道:“长老,你只须登上钟楼,对强盗如此如此说,强盗绝对不会伤害你,而且还会暂时退出一箭之地。长老,可以吗?”长老道:“计策是不错,要老衲一人前往,尚无此胆量。”张生道:“无妨,小生陪同你前往就是了。”长老道:“如此甚好!有相公在旁助威壮胆,老衲遵命就是。”于是两人告辞了老夫人,直奔钟楼,撩衣拾级而上。已经听得人声喧哗,马匹嘶叫,开窗一望,只见寺外旗幡招展,刀枪生光,军容不整,阵法零乱,好一群乌合之众。喽罗们个个横眉竖目,恶狠狠的好似凶神恶煞一般,正在摇旗呐喊,虚张声势。长老见了,两腿不由自主地抖动起来。张生见状,安慰长老道:“长老休怕,你在楼上,他们伤不了你,赶紧和他们对话!”再说寺外的强盗们,见寺内一直没有动静,不由得焦躁起来,正想叫阵,忽见寺里钟楼上的窗子打开了,从窗口探出一个光头来。靠近山门的值哨喽罗见了,以为寺内有人偷看军情来了,就大声喝道:“呔!钟楼上的人听着:速把窗门关闭,否则要开弓放箭啦!”张生连忙道:“长老,赶快答话!”长者慌忙答道:“好汉们且莫放箭,老僧有话,请大王前来答话。”喽罗们听了,就把弓箭放下,到大帐禀报孙飞虎道:“禀报大王!”孙飞虎正在帐篷里发怒,按他的性子,就要立刻杀进寺内,把莺莺小姐抢了就走,岂不痛快。无奈要抢的是相国千金,不得不客气一些,真是强盗学斯文!见小喽罗来报,问道;“何事报来?”小喽罗道:“普救寺里有一个老和尚,在钟楼上请大王爷到寺前答话。”孙飞虎听了,说道:“闪开了!带马!”他踏镫上马,一抖丝缰,直往寺前,对着钟楼大叫道:“呔!和尚听着:速把莺莺小姐献出,万事皆休,若有半个不字,本大王要放火烧寺,把僧俗人等杀一个鸡犬不留!”长老往下一看,见孙飞虎生的那般模样,吓得胆战心惊。只见那孙飞虎腆着一个似妇女十月怀胎样的大肚子,三角眼,大鼻子,粗嘴唇,阔脑门,竖眉毛,宽下颏,海下一部刺猬毛般的红胡子,简直是人怕鬼摇头。头戴一顶红彪彪的纱巾,身披一领云雁金缕蓝战袍,护心镜耀日生光,套一双抹绿狼皮战靴;腰间右边挂一张铁胎弓,左边挂一壶狼牙箭,手拿一柄簸箕来大的开山斧,胯下一匹青鬃战马,装作威风凛凛,实则猥琐非凡。长老倒吸了一口凉气,道:“好怕人也!吓死老僧了也!”张生见了孙飞虎,也微微吃了一惊,心想这狗强盗长得如此丑陋,妄图强抢我家小姐,真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有我张珙在,狗强盗休想得逞!听得长老叫怕,心想这不是害怕的时刻,忙道:“长老休得害怕,速速答话!”长老定了一定神,壮着胆子说道:“大王,请暂息雷霆之怒,且听老僧说来:相国夫人听得大王虎驾前来,本待早把小姐献与大王,无奈她们母女情深,小姐嫁给大王以后,不知何年何月再能见面,一时难舍难分。大王你若是鸣锣击鼓,大叫大嚷,把小姐给吓死了,岂不可惜!老夫人言道:“大王若要做女婿,请按兵束甲,退出一箭之地,让她们母女叙别一番,然后再献与大王。”孙飞虎道:“本大王已经等得不耐烦了,要马上成亲,时间不能太久!”长老又说道:“再说莺莺小姐现有父丧在身,目前正在做除服道场,等三日功德圆满,脱了孝服,换上大红吉服,倒赔妆奁,一定献与大王。”孙飞虎大叫道:“不行!三天不行!”长老道:“大王息怒,若是今天就把小姐送出,小姐穿了一身孝服来到军中和大王成亲,恐怕对大王不利。大王请三思!”孙飞虎听了,觉得很有道理,最近军情确是很不顺利,别再惹些晦气来,弄成一个光杆大王,那就糟了!想到此处,道:“既然如此,限你三日。老秃驴听着,是连今天三日,三日之后若不送来,我要你们人人皆死,个个不存!你对夫人说去,像这样好性儿的女婿,打了灯笼也找不到,教她就招了俺这个好女婿吧。”说罢,转身发号令道:“儿郎们,后退一箭之地!”就领了喽罗们回大帐去了。长老抹了一把汗,对旁边的张生说道:“相公,强盗已经骗走了,你也听到,三日后不送出去,大家便都是没命的了!相公,这三日时光易逝,还望相公速速退贼。”张生道:“这倒不妨。我这里有一封给杜确将军的书信,此地离蒲关只有四十五里。请问大师,寺院内可有能人敢到蒲关去送书信?”长老道:“若是白马将军肯出兵,怕什么孙飞虎!若说是送书信的人,寺里倒有一个。老衲有一个徒弟,法名惠明,平日不念经文,就喜欢喝酒打架,老衲也拿他没奈何。这个徒儿,生性戆直,你如果求他去,那是杀了他也不去的,一定要用言语去激他,不让他去,他就是死也一定要去的。相公,你会激将法吗?”张生道:“有这个人选就好,一切就看小生的手段吧!”说罢,和长老一起下了钟楼,来到大雄宝殿,对着满殿的僧俗人等说道:“强盗孙飞虎围困了寺院,我等岂能坐以待毙?小生有一故友,人称白马将军,现在镇守蒲关,我已修书一封,要寄给杜将军,请他带兵前来解救,这是生死存亡的大事,你们僧俗人等有谁敢突围前去蒲关投书?有谁敢去?”众人听了,你看看我,我望望你,都不吭声。他们也都知道,这位书生忙进忙出,是为了大家的身家性命,无奈自己没有这份能耐去突围送信,只有闷声大发财了。张生见大家默不作声,也并不怪罪大家,他知道此事关系重大,并非随便什么人都能胜任。一旦用非其人,书信落到了孙飞虎手里,其后果不堪设想。何况他已经有了人选了,那就是莽和尚惠明。现在这和尚不知躲到哪里去睡大觉去了?要设法把他给激出来,于是又说道:“小生曾听说本寺之内有一位师父,武功盖世,是个爱打抱不平的仗义之人,今天为何一言不发?是否没有到场?还是没有胆量前往?”再说那惠明和尚,原是胡族后裔,自幼喜欢舞枪弄棒,走马打猎,又长得魁梧剽悍,力大无穷。后来父母双亡,他觉得世道险恶,就看破红尘,到这普救寺出家来了,他人是出了家,可心没有出家,他不念法华经,不礼梁王忏,不清不净,只有一个泼天大的胆。又爱打抱不平,动不动就要拔拳相向,所以全寺的和尚都怕他三分,对他敬而远之。虽说是佛门弟子,却从不遵守三皈五戒,最喜欢偷吃酒肉,常说:“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坐。”喝醉了酒就撒酒疯,长老也拿他没办法,就派他在香积厨烧火。今天他喝了三大碗老白干,微微有点醉意,正躺在灶前柴草堆里睡大觉,现在刚给外边的吵嚷之声惊醒,一问在厨下值日的小沙弥,知道强盗孙飞虎围困了寺院,要洗劫佛地,残害百姓。他听了以后,真是“怒从心上起,恶向胆边生”,杀人心逗起了英雄胆。他丢掉了僧伽帽,脱下了黑僧衣,拿起了一直闲置多年诛龙斩虎的戒刀,挂在腰间,两手提起了经年不曾打磨的乌龙铁棍,撒腿就往大殿而来。刚到大殿,就听到了张生的话语,这不是分明对我惠明叫阵吗?气得他哇哇直叫,人未到,声先至,“哇呀呀,阿弥陀佛,气死我也!”这一声吼叫如同焦雷一般,震得众人耳朵嗡嗡直响,只见他两手一分,排开众人,直冲到张生面前,伸出蒲扇般的大手,说道:“相公,拿来!”张生听得一声吼,就知道惠明被激出来了。等到惠明来到跟前,一看,唷!好一个莽和尚!豹头环眼,八尺身躯,好似出了家的子路,削了发的金刚,威风凛凛,杀气腾腾。长老说的一点不错,这送信的任务一定是非他莫属了。不过,长老说的,此人是吃激不吃请的,有必要再激他一激,于是说道:“小师父,拿什么来啊?”惠明道:“拿书信来,让洒家投送到蒲关去!”张生道:“此事非同小可,小师父,你有这个能耐送去吗?敢不敢去啊?”惠明道:“相公,不是我贪,不是我敢,大踏步杀出那虎窟龙潭;也不是我抢夺,也不是我包揽,实在这几天吃菜馒头,嘴巴里淡出鸟来,举戒刀今日开斋,那五千人也下需要煎炒烹炸,腔子里的热血可以解渴,胸膛内的心肺可以解馋。再备好一万来斤黑面,和合些酸黄齑、烂豆腐,我把这五千人做一顿馒头馅,包剩下来的馀肉就把青盐蘸着吞。”张生道:“小师父勇武可嘉,你能挺身而出,一定能够冲出重围。不过,贼寇厉害,孙飞虎骁勇,你要留神才是!”长老也说道:“张相公命你去蒲关寄信,你真的敢去?”惠明道:“师父,相公,你们问我敢不敢,我要问你们用我还是不用我?你们怕孙飞虎的本事大,我说他能淫欲,会贪婪,身体淘空,已经不堪一击了!老实说,别的人都是僧不僧,俗不俗,女不女,男不男,只会撑饱了肚皮躺在僧房里装聋卖傻,哪管他焚烧了寺院,杀尽了生灵。小僧是为了你这仗义的张相公和那善文能武的杜将军,凭着这济困扶危的一封信,用我的本领,一定要闯他一个人仰马翻!”张生道:“如果贼寇不放你过去。则将如何?”惠明道:“相公,你放心,他怎敢不放?如若不放啊,哼!远的就破开步用铁棍扫,近的就顺着手拿戒刀砍;有小的提起来把脚尖踢,有大的扳下来将他的骷髅头铲。我瞅一瞅古都都翻江倒海,晃一晃厮琅琅震山动岩;脚踏得赤力力地轴摇,手扳得忽刺刺天关撼。我从来是暴烈莽撞,不懂得心虚恐慌,磨练就的天不怕地不怕的胆壮。我欺硬,最怕软,能吃苦,不爱甜,拚着命提刀仗剑,那怕他阻挡不放!”张生道:“小师父勇力过人,侠肝义胆,愿往蒲关冒险投书,小生代表全寺人等拜谢小师父的救命之恩!”说着,一躬到地,就把书信拿了出来,交给惠明。惠明道:“张相公言重了,救人亦是救己。”说罢,接过书信,在怀里藏妥,提了铁棍,背了戒刀,拜别了师父,再到香积厨去饱餐了一顿。此时已经天黑,惠明开了后山门,悄悄地没入夜色中去了。却说惠明出了后山门,趁着天黑,一溜风地往外冲去。贼军的主力大都在前山门的广场上,分派在后山门的不多。巡哨喽兵见从寺内冲出一个和尚,便放了一阵乱箭,并未射中,仍被惠明逃脱了。小喽罗连忙去禀报孙飞虎,孙飞虎认为逃脱个把小和尚,无关大局,所以并不介意。哪知道就是这个无关大局的小和尚,偏偏断送了孙飞虎的黄粱美梦。惠明逃过强盗的封锁线,不敢怠慢,撒开大步,直奔蒲关而去。刚刚天亮,已到蒲关,恰巧杜元帅操兵点卯。惠明到得辕门,对守军说道:“普救寺僧人惠明,有天大急事求见元帅。”守军入内禀报,道:“启禀元帅,辕门外有一僧人求见。”元帅道:“命他进来。”不一会儿,守军领了惠明进入大帐。惠明上前打个问讯,道:“河中府普救寺僧人惠明稽首。”元帅问道:“小师父到此何事?”惠明答道:“启禀元帅,今有贼寇孙飞虎作乱,带了五千贼兵,围困寺院,欲抢劫故臣崔相国之女为压寨夫人。有游客张君瑞,奉书令小僧拜投麾下,欲求将军以解倒悬之危。”元帅道:“把书信拿来。”惠明从怀里掏出书信,双手呈上。元帅接过书信,观看以后,说道:“既然如此,小师父你可先走一步,本帅点齐兵将,随后就到。”惠明道:“时间紧迫,请元帅务必火速发兵。”元帅道:“那是自然。我虽然没有圣旨发兵,但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大小三军,应我号令:速点五千人马,人尽衔枚,马皆勒口,星夜出发,直至河中府,剿灭孙飞壳,解救众百姓!”五千人马在杜元帅的率领下,疾如流星,不到半日,已经到了普救寺。元帅一声令下,把孙飞虎和他的喽罗们团团围住,众将士高声叫道:“贼兵速速弃械投降,免尔等一死!”孙飞虎本来稳坐在大帐内做美梦,专等莺莺小姐来成亲。忽听得帐外金鼓齐鸣,喊杀连天,立刻从迷梦中醒来,披挂提刀上马。出帐一看,只见对面一彪军马,旌旗招展,甲仗鲜明,一杆认军帅旗上,写着斗大一个“杜”字。他大吃一惊,暗暗叫苦道:“啊哟不好!白马将军到了!这便如何是好?”说来也叫人不相信,孙飞虎强狠霸道,天王老子都不怕,就怕白马将军,这也所谓一物降一物。那些喽罗们,见了白马将军的军队,也都吓得魂胆俱丧,因为他们都是白马将军手下的败军之将。来军好似爷爷,贼兵如同孙子;来军势如龙,贼兵好像虫。贼兵一个个都把弓箭解,刀斧撇,旌旗鞍马都不顾,回头来看着白马将军,听候发落。有的则弃刀丢甲,趁乱逃走。孙飞虎原是杜元帅的手下败将,如今仓皇应战,战不几个回合,被元帅轻舒猿臂,从马上生擒活捉过来,丢于地下,命小军绑上了。杜元帅高声说道:“尔等原来都是浑瑊太师的部下,自从浑太师去世以后,无人统制,丁文雅又只知酒色,放松训练,未加管束,想来你们只不过是为了抢掠一些财物,并无反叛朝廷之心。你们的父母妻子都在旧营,你们一旦忘记了国恩,势必全部要被杀戮。我现在亲自带领了大军前来征剿,杀你们这些无主乱军,容易得好比割草。但恐怕在你们中间大多不是叛逆,只是胁从,不忍心把你们不分好坏,一概诛杀。现在你们听着:你们不是反叛的,可放下兵仗,靠东边坐地;要反叛的,到西边去列队,准备决一死战。”杜元帅话音刚落,贼兵们都放下兵仗,跑到东边坐在地上。杜元帅命令把孙飞虎推出斩首,其他喽罗们全都宽大处理。话说普救寺内,自从惠明连夜突围以后,寺内的人都在提心吊胆,不论僧俗,都在口宣佛号,求菩萨保佑。其中最为忧虑的就是张生,他担心惠明的安危,如果惠明有什么差错,后果不堪设想;倘若已经冲了出去,计算路程,救兵也得明日中午才能赶到。思前思后,也只好听天由命了。这晚,张生并来回书房,他哪能睡得着,只在大殿上踱来踱去。天亮以后,老夫人和法本长老都到大殿上来了。老夫人道:“书信已经送去好久了,怎么还没有一点动静,真是急死人!”长老道:“阿弥陀佛!真是令人担忧,但愿菩萨保佑。”张生见老夫人和长老一起来到,上前施了一礼,说道:“二位老人家不必担忧,那白马将军与晚生情同骨肉,一定会来相救的。计算惠明小师父投书的时间,想来用不了多久,即可有好消息了。”正在议论之际,忽听得寺外金鼓大震,喊杀连天。张生喜出望外,不禁大笑道:“哈哈,我家大哥来也!长老,你我速去钟楼眺望。”说罢,拉了法本长老急忙爬上钟楼,登高远望,只见烟尘滚滚,旌旗蔽天,军中一杆认军帅旗上显出斗大的一个“杜”字,果然是白马将军到了。再看贼营中人仰马翻,乱作一团。少时,又见贼兵们一个个缴械投降,孙飞虎被处斩,五千贼兵。不到半个时辰,全部解决。合寺僧俗人等,无不兴高采烈,额手称庆。众难民纷纷离寺回家,不一一细表。张生和长老在钟楼上见社元帅已经得胜,连忙走下钟楼,到山门外迎接虎驾,把杜确邀进寺里。兄弟见面,格外亲切。张生道:“自别兄长台颜,一向有失听教;今日一见,如拨云见日,快何如之!更蒙救援,恩同再造!”元帅道:“贤弟见外了!敢问贤弟,为何不到为兄营中来?”张生道:“请大哥恕罪,小弟本来是要前来拜谒的,无奈偶得小病,行动不便,所以失礼了。”崔老夫人得知贼兵溃灭,已经解围,激动得眼泪直流,真是佛天保佑,也是崔门积德,方能逢凶化吉,遇难呈佯。就吩咐摆筵,为白马将军庆功。元帅见了老夫人,行了一个军礼,说道:“杜确甲胄在身,不可以大礼拜见,请老夫人鉴谅。”老夫人道:“将军,如此多礼,折煞老身了!”回头对张生说道:“今日聊备小酌,为将军庆功。张先生,请陪令兄入席。”张生道:“晚生遵命!”于是陪同元帅入席。分宾主坐定。席间,元帅道:“杜确有关防御,以致让老夫人受惊,切勿见罪是幸!”老夫人道:“将军言重了!想老身母子的性命,都是将军所赐,真不知怎么来补报哩!”元帅道:“不敢不敢,这是小将的职责所在,何用言报!”张生道:“这次请兄长来,因见老夫人受困,言道:谁能退得贼兵的,即以小姐许亲。故此斗胆作书。”元帅道:“贤弟,既然有此姻缘,可喜可贺!”就对老夫人说道:“贤弟建退贼的计策,夫人佛殿许婚,如果说了作数,那是淑女配君子,美满的一对儿!”老夫人道:“只恐怕小女配不上君子。”张生道:“兄长现在有功于国,有义于友,有恩于蒲州的老百姓,朝廷一定会即刻封赏。到那时,一定前来拜贺。”元帅道:“你我弟兄,何用客套、他日大喜,当来庆贺。”说罢,起身离坐,说道:“愚兄军务在身,不能久离蒲关,况且贼人尚有馀党未除,未便在此久留。告辞了,请老夫人和贤弟勿罪!”张生道:“大哥军务繁忙,小弟也不敢久留,有劳台候了!”老夫人道:“将军救命之情,老身一家感恩戴德,没齿难忘!小女于归之日,请将军不弃,来舍间喝杯喜酒。”元帅道:“多谢老夫人盛情!后会有期。”元帅离席,张生和老夫人也起身相送,行至滴水檐下,元帅说道:“请老夫人留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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