赶海的味道
去青岛,看海是心情,搏浪是情怀,吃海鲜是乐趣。螃蟹大虾这些常见海鲜姑且不论,作为一个暂居海边的外地客,赶海,摸小蟹、挖蛤喇、采海菜,用最简单的做法吃最本色的海味,才是惬意的事情。
有句话说“不吃蛤蜊哈啤酒”就不叫到过青岛。在老城区,散落在街边的小门店,装修不是很显眼,也许只有三五小桌,午后,太阳还很高,坐在小板凳上喝啤酒的男人,掩映在梧桐树浓密的树荫下,一大杯散啤、一盘蛤蜊、一碟凉拌土豆丝, 滋润一段有滋有味的时光。倘若这蛤蜊是自己摸的呢? 那味道自是别有不同了。
摸蛤蜊不是个技术活,只需天时、地利、人勤。提前看报纸,赶在落潮的时间,备一个网兜、几个矿泉水瓶(为带些海水,让蛤蜊吐泥沙)、一个小铙子。在八大关、五四广场附近海岸有沙石的地方, 只有用小铙子才能找到深藏其中的蛤蜊,而若在栈桥附近,细泥沙较多,若是手不是太娇弱,只需用手翻摸即可。当然,毕竟靠海岸,此处的蛤蜊较卖的要小得多。对于吃货而言,对味道的关注大于形式,待摸回的蛤蜊吞吐、淘洗干净后,莫论大小,一番爆炒,大海的味道足令口舌生鲜。
在八大关,海边礁石下的小毛蟹可谓多矣,几乎翻开每一块礁石,都能看到仓皇遁去的小身影。这种毛蟹在饭店万万是不入流的,但用油煎炸到干脆,颇有油炸蚂蚱的浓香。海边伴明月,寻常百姓家。谁说“吃小蟹哈啤酒” 不是一种惬意?
一日退潮,见一当地人在捞一种海菜,问之曰“龙须菜”。它们随着荡漾的海水漂浮在岩石间,丝丝缕缕,确如触须。那人热情介绍吃法:用水焯一下,然后根据个人喜好添加佐料凉拌。将信将疑捞了一些回去,厨房里按图索骥一番折腾,凉拌龙须菜便被数双筷子一扫而空。
只是退潮的时间往往赶在晚上, 想好好赶海, 需要跟睡眠做番斗争方可。那夜,姐妹相约半夜赶海,待兴致勃勃到了海边,发现去早了,海水依然汹涌澎湃,索性躺在岸边石板上神侃。石板尚有太阳的余温,月亮投下柔和的光,耳畔涛声如多情的小夜曲,海风的味道氤氲心肺。
如我们这样的外地客赶海毕竟是少数, 拿着马扎坐在海边的大爷大妈才是这片海的常客。那天,在栈桥附近,看见一个大爷用一种有趣的方法捉一种形貌特殊的虾—— 虾虎。这小东西长得蛮可爱,形貌介于常见的琵琶虾和小龙虾之间,皮软软的,有两个夸张的硬钳。大爷先用小铁铙在碎小的石块、泥土上挠出一片平坦的空间,仔细看,能隐约发现一个个小洞,那就是虾虎的家。在每一个小洞中插入一段铁丝,静坐片刻,露出地面的部分就会微微晃动。别高兴太早,大爷说要和虾虎斗智斗勇才行。它洞洞相通,稍一着急就会警觉遁去。别看它藏在泥沙里,却是一种爱干净的小东西,洞内容不得丁点外物,也正是这个癖好害了它。它对贸然侵入领地的东西都要尽力推出来。当铁丝被推到一定高度,深浅适宜,再拿形似毛笔一样的工具探入小洞,虾虎受到毛发刺激,夹住笔头不放,这时顺势快速提起或用小铲一并挖出,这就是“毛笔钓虾”的奇妙。
饶有兴致观看了半晌, 傍晚, 海水渐涨时, 我们用 50 元钱买了大爷的46 只虾虎。大爷自豪地说,这个东西有价无市,只有青岛才有,因其难捉, 故未有以此为业的,他也是给自己解闷,偶尔才来,禁不住我软磨硬泡,廉价相卖。我们一路窃喜, 以为得了宝物, 既然是独属青岛的美味, 岂能错过。至于味道吗,正如大爷所言,加上葱姜蒜等佐料,用开水简单一煮,不似琵琶虾的海鲜味,倒像是吃肉,吃上几个就香得腻口。
当年苏轼被贬海南儋州,“食蚝而美”,就急慌慌地给儿子写信,嘱咐儿子发现了绝味美食,千万别外传让中原士大夫们知道此等美味,争着抢着贬到海南来。这“无令中朝士大夫知,恐争谋南徙”的叮嘱,固然是对苦难的调侃与达观,然能满足历史顶级吃货的口腹,且欲私藏,非大海至味莫属。
大海,以她博大的胸襟,给了人类多少无私的馈赠? 走在美丽的岛城, 迎着海风,吃着大海随处可得的美味,突然想起一句广告词:海的味道,我知道。
海的味道,谁又能全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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