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要看到阎锡山大出兵!阿要看到德州大战!济南吃紧!……”…“就是你到我那包定的房间来时用什么称呼!”…“我们原是亲戚,我仍旧是表叔!”…
……像闪电似的到交易所里一转而现在又向益中公司去的汽车里的吴荪甫,全心神在策划他的事业,忽然也发现自己的很大的矛盾。他是办实业的,他有发展民族工业的伟大志愿,他向来反对拥有大资本的杜竹斋之类专做地皮,金子,公债;然而他自己现在却也钻在公债里了!他是盼望民主政治真正实现,所以他也盼望“北方扩大会议”的军事行动赶快成功,赶快
沿津浦线达到济南,达到徐州;然而现在他从刘玉英嘴里证实了老赵做的公债“空头”,而且老赵还准备用“老法子”以期必胜,他就惟恐北方的军事势力发展得太快了!他十二分不愿意本月内——这五六天内,山东局面有变动!而在这些矛盾之上再加一个矛盾,那就是益中公司的少数资本又要做公债又要扩充那新收买的八个厂!
……自信力还能够撑住他。眼前的那些矛盾是达到胜利的阶段,是必不可免的魔障——他这样自己辩解。
……而现在不但做公债和办厂两者都弄成骑虎难下之势,且又一步一步发现了新危险,一步一步证实了老赵的有计划的“经济封锁”已经成为事实;这种四面楚歌的境地,他想来当真没有多大把握能够冲得出去。可是除了向前冲,到底还有什么别的办法?
……于是整顿工厂的问题暂时搁起,谈话集中在老赵和公债,吴荪甫完全胜利了。他整饬了自己一方面的阵线,他使得孙吉人他们了解又做公债又办厂不是矛盾而是他们成功史中不得不然的步骤;他说明了消极的“自立政策”——不仰赖银钱业的放款,就等于坐而待毙;只有先战胜了老赵,打破了老赵指挥下的“经济封锁”,然后才能真正“自己立定脚跟”!他增强了那两个同事对于老赵的认识和敌意。他把益中公司完全造成了一个“反赵”的大本营!
……
“开除工人,三百到五百;取消星期日加工;延长工作时间一小时;工人进出厂门都要受搜查;厂方每月扣留工资百分之十,作为‘存工’,扣满65元为度,将来解雇时,厂方可以发还:这些马上都可办,……”
……“没有电报来么?这才是怪!和甫,要是接到了,马上通知我呵!”
……“已经跌下了半元!”王和甫觉得全身的血都冻住了。
……满脸是生气寻事的样子,虽然刚才一个浴稍稍洗去了他满身的疲乏,可是他心里仍旧像火山一样暴躁。……皱着眉头狞起了眼睛,好像在那里盘算先挑选什么人出来咬一口不错,他想咬一口!自从他回家到现在,他那一肚子的暴躁就仿佛总得咬谁一口才能平伏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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