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里斯特朗普首次正面交锋：攻讦有策，政策失焦

“我们不要回到过去，我们也不会回到过去。是时候翻过这一页了。”当地时间9月10日晚间，在持续近1小时45分钟的激烈辩论后，面对本届美国大选共和党籍候选人特朗普，民主党党籍、美国副总统哈里斯在陈词总结中说道。

特朗普则反唇相讥，“她已经当了三年半副总统了，有三年半的时间解决边境问题、创造就业。她为什么没做？”

两位候选人在这场首次以及选前可能唯一一次的正面交锋中，就对方的执政经历和政策主张互相指责和攻击。哈里斯口齿伶俐，配合肢体语言和丰富的面部表情来反驳特朗普；特朗普则展现了比平常沉稳严肃的一面，尽管在辩论后半程多次抢话，但未造成失控局面。

此次辩论在美国宪法的诞生地、宾夕法尼亚州费城的国家宪法中心举行，场外戒备森严，街道封闭，公交线路也受到影响。值得关注的是，开辩之际，哈里斯率先向特朗普致意并伸手，结束了过去八年总统候选人在辩论期间未曾握手的纪录。

美国有线电视新闻网委托民调机构SSRS开展的即时调查显示，已观看辩论的大多数选民认为哈里斯为获胜者。民意调查显示，63%的辩论观看者认为哈里斯在辩论中获胜，只有37%的人认为特朗普赢得了辩论。

中国人民大学国际关系学院教授刁大明表示，哈里斯的表现总体比较理想，特朗普也发挥出正常水平。复旦大学社会科学高等研究院讲师孟维瞻则提到，共和党人此前所期待的“哈里斯首辩失败”的情况并未发生。“不过，一场辩论很难决定大选的输赢，两党候选人支持者阵营的内部并不可能出现明显变化，基本盘还是可以各自保住。”孟维瞻分析道。

塑造对方

辩论的一开始，哈里斯快速进入“攻击”状态，抓住特朗普的软肋不放，试图提醒他2020年竞选失败和企业破产等不光彩的履历，还以其他国家领导人称特朗普为“耻辱”的这一评价对其展开抨击。

在刁大明看来，哈里斯的目标是避谈政策的同时达到激怒特朗普的目的，而她的手段显然有效。“哈里斯的几次抨击——包括国际领导人对特朗普的看法、特朗普本人的政策遗产以及特朗普前团队成员对特朗普本人发表的看法，从特朗普的表现不难看出，这些言论对他的刺激不小。”

针对特朗普素日引以为傲的集会规模，哈里斯讽刺称“人们经常‘因为疲惫和无聊’而提前离开”。这一尖锐的批评言论似乎激怒了特朗普，并导致他开始就此展开“自证式”反驳，转而强调自己对哈里斯竞选集会的人数规模“感到失望”。“我的集会是政治史上规模最大，最令人难以置信的集会。”特朗普说道。

与之前不同，特朗普有意在辩论中避免使用侮辱性言论，且在主持人提及其发表过的争议性言论时刻意引开话题。半岛电视台评论称，特朗普在回应一系列话题时“欠缺重点”，很少直接回应主持人的提问，似乎更关心如何打击哈里斯。

纵观整场辩论，特朗普的方法是将哈里斯描绘成一个脱离现实的激进自由主义者以及政治立场不定的投机主义者，屏幕右方的哈里斯闻言露出了忍俊不禁的表情。而当主持人提问特朗普为何质疑哈里斯的种族身份时，他刻意回避了这一问题，称自己并不在乎哈里斯是什么人。

在特朗普发言时，他的身体不时前倾，经常摇动手指强调自己的观点。当他在反驳哈里斯对其刑事定罪的批评时，他再次将矛头指向民主党人，表示“每一个案件都是由‘他们’发起”。

多名共和党人向政治新闻媒体POLITICO表示，他们并不认为任何一人在辩论中拥有“比较突出”的表现。一位共和党说客承认特朗普表现不佳，而哈里斯也是如此。“我认为这不会改变任何事情。我认为他们都在苦苦挣扎。双方都在表达自己想要表达的观点，但这只是在巩固他们的基础。”该人士分析道。

刁大明则认为，公众对二人的表现预期存在差异。“特朗普一贯在镜头前的戏剧性和表现张力让公众对他此次表现预期较高。与特朗普第七次参加总统选举辩论不同，哈里斯毕竟是首次参加，所以之前也有人认为哈里斯可能会出问题。那在这种情况下，显然哈里斯就更容易完成任务，更容易让人感觉表现理想。”

直面政策

半岛电视台分析称，哈里斯和特朗普在100多分钟的时间里不断向对方进行人身攻击，但涉及的实质性政策较少。路透社同样也在报道中指出，二人的辩论并未集中在具体的政策细节上。

对于刚刚投入竞选活动不足两个月的哈里斯而言，这次辩论是阐述其立场的绝佳机会。乔治城大学政治学副教授汉斯·诺埃尔此前在接受媒体采访时曾表示， “这是我们第一次看到她直接发言为自己辩护和谈论政策，包括回应特朗普的攻击路线。”

刁大明认为，在政策表述上，哈里斯的表现不足以回应外界的质疑，“但我们也知道辩论本身并不是政策表述的最佳场合” 。

在辩论之初，哈里斯强调“机会经济”愿景，试图将自己刻画成中产阶级的候选人，同时称特朗普致力于为大企业和富人群体减税，以此削弱特朗普在摇摆选民中的优势。跟此前类似，哈里斯继续强调了儿童税收抵免政策，表示将为育有子女的年轻家庭提供6000美元的税收减免优惠。

特朗普则以哈里斯“抄袭拜登的计划”进行回应，试图将哈里斯与拜登的执政成绩划上等号。“哈里斯等民主党人所做的一切绝对会害死美国人民，摧毁了经济。”特朗普说道。

与移民、堕胎等议题相比，经济和通胀成为美国民众目前最关心的话题。哥伦比亚广播公司最新发布的民意调查显示，80%的选民称经济问题是影响其投票倾向的主要因素，其重要性超过了堕胎和气候变化等问题。约40%的选民表示，如果特朗普获胜，物价水平可能会下降——这一比例比相信哈里斯有能力实现物价下降的选民多出一倍。

移民问题一直被视为哈里斯的软肋，特朗普也在辩论中反复将话题转到这一问题。“我们的国家正在沦陷，我们是一个失败的国家。”特朗普试图就哈里斯在移民问题上的执政记录发起攻击，指责哈里斯在任内未能解决非法移民问题。

在堕胎议题上，哈里斯抓住了特朗普在这一问题的争议立场，直指特朗普提名并任命最高法院保守派大法官的决定是罗诉韦德案遭到推翻的关键。特朗普则试图与其副手万斯的全国堕胎禁令言论划清界线，间接传达了反对全国堕胎禁令的观点。特朗普还表示，自己相信“强奸、乱伦和女性在怀孕时出现生命威胁等例外情况”，表示“每个州可以自行就堕胎禁令进行投票，而不与联邦政府的政策挂钩”。

“哈里斯和特朗普策略存在相似之处，他们将自己不擅长的政策领域进行模糊化处理，但同时引导辩论朝有利于自己的方向发展”。孟维瞻分析道。

“特朗普反复强调对方没有政策，没有计划。不过，很长一段时间以来，特朗普一直不擅长宣扬政策，他所做的更多是动员民众和渲染口号。这也是为什么观众在看完辩论后，并没有办法感受到特朗普政策的有效性。”刁大明认为，特朗普基本上保持了与上次辩论同等的克制，同时还希望跟哈里斯比较政策的有效性，但鉴于他并不擅长于此，因此这种方法无法对哈里斯构成最致命的威胁。

宾州选民

此次辩论举办地费城所在的宾夕法尼亚州拥有19张选举人票，在七个关键摇摆州中占有最多票数。大多数专家曾预测，赢得宾夕法尼亚州的候选人将有机会入主白宫。对于哈里斯而言，宾州的重要程度可见一斑，自1948年以来，没有一位民主党候选人能在输掉宾州的情况下入主白宫。

哥伦比亚广播公司和民调机构YouGov于本月3日至6日进行的民调显示，哈里斯和特朗普在宾州的支持率势均力敌，均为50%。在登记选民的投票热情方面，哈里斯领先于特朗普——82%的登记民主党人对哈里斯“感到兴奋”，而75%的登记共和党人对特朗普“感到兴奋”。然而，美联社也在报道中指出，该州民主党选民数量虽然高于共和党选民，但两党登记选民的人数差距自2008年以来稳步减少，从120万人缩小到目前的约35万人。

作为美国石油工业的诞生地，水力压裂法是宾州选民利益攸关的议题。哈里斯在辩论中声称自己不会在上台后推行水力压裂禁令，表示自己的立场是必须对多种能源进行投资，以减少对外国石油的依赖。这一态度显然与哈里斯2020年民主党内初选阶段时期希望禁止水力压裂法的政策主张矛盾。有报道称，这种态度转向或源自宾夕法尼亚州对天然气生产的依赖。

作为美国第二大天然气生产州，天然气为宾州带来大量经济收益及就业机会。目前，当地约有10万多个正在运作的油井及气井，其中有1.2万个使用水力压裂法进行作业。值得一提的是，有别于进步派人士桑德斯，拜登在2020年竞选时并未主张全面禁止水力压裂方法开采能源，而是强调禁止开发新的石油和天然气井的同时，推进绿色能源政策，进而逐渐取代水力压裂法及对传统化石能源的依赖。

费城公共广播电台WHYY网站报道称，在观看辩论的过程中，包括民主党和共和党在内的宾夕法尼亚州选民罕见地“达成一致”——即哈里斯的表现比他们预想的更好。

哈里斯的支持者格雷格·科尔曼向媒体表示，哈里斯的表现比他预想的更好。“进展十分顺利，我认为哈里斯很好地掌控了话题，但更重要的是，她很好地保持了话题的连续性。虽然特朗普非常擅长让竞争对手感到措手不及，但显然今晚没有成功。”

特朗普的支持者汤米·费尔德曼也表示，哈里斯的表现“绝对让他感到惊讶”。“我本来以为她的表现会比现在差很多。我以前经常看到特朗普闲扯，所以这并不让我太惊讶，但卡马拉的表现绝对超出了我对她的预期。”

但宾州也聚集了大量穆斯林选民，新一轮巴以冲突爆发后，由于拜登政府支持以色列政府的立场，不少阿拉伯裔选民表示不会在2024年继续为民主党投票。

为应对亲巴勒斯坦团体发起的抗议活动，费城警方在国家宪法中心的外围地带设置路障，禁止无关人员进入包括独立厅在内的区域。费城巴勒斯坦联盟的组织者比桑·艾哈迈德表示，他们希望选民不要投票给哈里斯或特朗普，称他们均无法代表巴勒斯坦人，也不能代表有色人种。

刁大明认为，如果哈里斯无法拿下宾夕法尼亚州，但能同时拿下亚利桑那和佐治亚州的话，她仍然具有胜算。“除了宾夕法尼亚州之外，比较关键的摇摆州就是佐治亚州和亚利桑那州了，包括亚利桑那州拉美裔选民，佐治亚州的非裔选民、郊区温和派选民以及中产选民。”

民调机构YouGov为《纽约时报》和斯坦福大学、亚利桑那州立大学和耶鲁大学的联合项目 “SAY24”所做的民调显示，哈里斯在四个关键摇摆州民调领先，但在另外三个州则落后于特朗普，落后幅度不超过2个百分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