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飄然

第13章 飘然
过去，在精神病治疗的传统观念中，人们从未关注过恐惧产生的恐惧，不认为它是很重要的一点。相反，人们总是追寻年幼时的原因，看是否是小时候患病的后遗症，这其实既不重要，对治疗也毫无作用。
有位女士给我写信说道：“我看过的所有精神科医生或者心理医生，没有一个相信恐惧会产生恐惧，但是我确确实实是一个鲜活的例子啊。他们听不进去我说的话，就像石头一样顽固，和石头讲理是永远讲不通的。”
因此，很多患者失望而归，内心充满了疑惑，再加上不停地用药，对疾病都几乎麻木了，最终导致放弃治疗。于是这些患者深深陷入了疾病的深渊，对康复已经不抱希望了。
也有另一些患者选择自疗法。
可悲的是，自疗法往往会失败，因为患者的直觉往往会把自己引入歧途。他想要奋力与疾病抗争，其实，他不应该抗争，而应该采取飘然法。
很多人会问：“您说的飘然法到底是指什么？”我可以用例子给出最好的答案。一位神经症患者因为恐惧而变得神经异常紧张，以至于动弹不得，整个人僵在那里，不管是想上街、逛商店，还是只是在家里从一个房间到另一个房间，感觉一步都跨不出去。患者在紧张时根本意识不到这种“麻痹”，他的直觉会强迫他往前走，并迫使神经更加紧张。
强迫会加剧神经的紧张，因而会使身体更加僵硬。处在绝望中的患者会因为这种恐惧而更加恐惧，这个时候，他头脑中所有的想法都退后了（所有的想法好像都挤在了脑袋后边），好像脑子僵住了，什么也想不到，他的脑子已经“麻木”了。
广场恐惧症患者明白这种麻痹呆滞的感觉，因为他们每次出家门的时候这种感觉就会出现。于是这种恐惧心理把很多患者捆在家里，使他们多年不敢踏出家门半步。
要是身体“麻痹”了的患者不去强迫自己，而是尽可能地让自己的身体放松（让全身感觉仿佛真的完全松弛下来一样），然后深吸一口气，缓缓呼出，同时想象自己全身向前漂着，丝毫没有一点抵抗，就像自己是在水面上自由漂流一样。这样的话，患者会全身心放松，并开始向前迈出步子了，尽管一开始可能颤颤巍巍、断断续续。
广场恐惧症“浅析” 广场恐惧症属于普通焦虑症的一种，患者可能会心跳加速、手心冒汗、身体虚弱、头晕目眩，而且眼前不断出现令自己恐惧的画面。如果出门去一个他可能会觉得是个陷阱，或是无法逃离，最终在大家面前出洋相的地方，这些症状会更明显。于是，他选择闭门独处、不与人交往，尤其是抵触去一些封闭场所（比如会堂、教堂等地）。
在我看来，这属于大多数广场恐惧症的基本症状，而且焦虑症就是照此顺序发展而来的。既然焦虑症的症状有缓有急，那么广场恐惧症也是有轻有重的。例如，患者可能有几天状态良好，出门完全没问题，甚至还去逛超市；但是突然有一天就会连出大门的勇气都没有了。这还是轻微的广场恐惧症症状，广场恐惧症严重时患者根本不出门，甚至有人陪伴都不愿出去。
广场恐惧症因焦虑的不同程度分为不同等级。
我再举一个飘然的例子：神经症患者早上醒来后，还是觉得无比疲乏，一想到要起床、穿衣、洗漱、吃饭——实际上一想到要干任何事情，他们就缩在床上不想起来了。
或许患者也曾想过振作起来，但是他们还是被疲劳打败了，重新瘫回床上，根本无法振作起来。一位女患者这样描述自己的感受：“我觉得自己好像是珠穆朗玛峰下的一只小蚂蚁根本无法征服大山一样疲倦。”
其实，患者不应该考虑面前的任务有多么艰巨，应该这样想：“好吧，我尽自己最大努力以平和的心态踏实地干每一件事情，顺其自然。我要承认所有的症状，任它们表露。我不会一路只是抗争，我要停下来，试着让自己的身体达到一种飘然状态，‘飘’出这些症状的折磨。”
你可以辨别出抗争和飘然吗？飘然意味着不下任何难以达成的决心，不咬牙切齿地发誓要怎样，而是尽可能少地逼迫自己。
你或许会反驳：“飘然就只是放松而已！”它确实是一种放松，但是它又不只是一般的放松，而是在放松的同时有所作为。患者要做的就是：坦然面对、身心放松，然后飘然而出疾病的牢笼。
飘然并不是说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想：“我什么都不需要做，我放弃一切努力，就只要永远躺在床上无所事事就好。”那虽然是彻底的放松，但那是没有作为的放松。虽然说暂时“什么都不做”会起到一点作用，但作用也只是暂时的而已。
患者练习让自己的身体飘然起来、远离疲劳，并不需要专门去寻找一种康复的法子，就像是自己脱离了自己的身体，成为一个旁观者，看着自己的身体从迷宫里面找出一条出路一样。人的身体受了皮肉之伤，即使在没有专门治疗的情况下，也会自我修复。神经症也是一样的，如果我们给神经一个机会，而不是扒开伤口探个究竟，神经也会自动修复的。所以，不要做别的事情，尽管飘然吧。
与神经症的斗争会造成种种问题频繁出现，也会使患者丧失信心，无力寻求康复的出路。抗争使人筋疲力尽，相反，飘然则会减轻人们的压力，使前进的路不那么艰难。
如果在学习飘然的过程中，还是做不到使身体放松的话，神经紧张的患者至少可以想象自己处于放松的状态，这也会有效果。
就如我之前所说，焦虑症患者可以分为两大类，其中第一类患者是由某些困难或者某些问题难以解决而患上焦虑症的，第二类患者需要做的仅仅是找到一个摆脱糟糕状态的办法。虽然我常常鼓励患者尽力让自己飘然起来，但是飘然对于这些患者来说还是很难做到的。因为一位内心困惑的患者凭着自己发热努力找到治疗方法真的很不容易。这会造成长时间不必要的折磨，因为患者会这会儿采取飘然的态度，心里很是满足，不一会儿在没有飘然的时候，神经出现疲劳。在这两种极端状态之间切换得太快会导致患者遭受折磨。一直处于飘然状态下带来的感觉对恢复十分重要，因此出色的治疗师都会帮助患者找到这样一个状态。
很少能够见到神经症患者通过飘然躲过棘手的问题，再也不受其困扰。我确实说过“努力让那些不好的情绪飘走，把问题从脑海抛到九霄云外”，成功与否取决于那问题的棘手程度。我所说的飘然是建议患者让那些糟糕的情绪都“飘走”，并不是说对真正的问题不管不顾。
下面是一位患者坦然面对、勇敢接受以及任其飘然的亲身经历：“我觉得我要把今年取得的成果写信告诉您。从第一次被疾病袭击算起，我已经患广场恐惧症20多年了。这些年以来，只要一看到公交车或者一提到‘公交车’这几个字，我就一阵不舒服，更别说坐公交车了，那根本不可能。
“就在去年，我买到了您的磁带，有一集是《去旅游》（磁带因为我播放次数太多有些磨损了）。听了您的磁带以后，我决定和家人一起来个短途乘船旅行。
“今年我预订了一次长途旅游（为期1个月），打算去加那利群岛（位于西班牙）。这又是您的磁带给我的勇气。旅途刚开始时的4天不怎么愉快，海浪太大，并伴有强风。但是，我下定决心要把这么长时间因疾病做不到的事情都做了。我独自一人坐车去了餐馆6次。在特内里费岛，我进行了攀岩。山脉高达4000英尺（约1219.2米），而且山脉两边都是悬崖峭壁。我甚至还穿越海岸线赶上了午饭。
“只有一天晚上情况非常糟糕。那天晚上我走进餐厅的时候，自我感觉特别糟，尽管吃的是我最爱的食物——烤火鸡，但是我还是难以下咽！我用了自己所能想到的最好的办法：吃了一点好入口的蔬菜和甜点，并反复告诉自己：‘身体放松！任其飘然！任其飘然！’到最后喝咖啡的时候，我的状态就有所好转了。”
所以，从现在就开始练习飘然吧，练习好了之后准备进入下一个环节——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