阻拦电瓶上楼被推倒的79岁老人:一生“爱管闲事”的陈叔

阻拦电瓶上楼被推倒的79岁老人:一生“爱管闲事”的陈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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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道崇今年79岁了,最爱的还是“管闲事”。

公交车上有人打架,他要劝;外地孩子得了白血病来北京医院治,他跑过去捐钱;遇到冰灾、地震,他都把钱交给社区代捐。小区里4栋高层、884户居民,八成以上都认识这位“陈叔”。他在这儿住了18年,曾推动小区清退群租房、安装了172个监控摄像头,震慑偷窃与高空抛物的人。

尽管已近耄耋之年,他还是保留着年轻时的热血。“一个公民,在条件允许的情况下,能伸手的事就要帮一把。”

“管闲事”的时候,他也经历过谩骂,多难听的话都有。动手,这是第一次。

8月29日,他在自家小区,因为阻止电动车电瓶上楼的事,被人推了一把。毫无防备地,他仰面摔在了地上。天旋地转,血压一下飙到了175mmHg。

这场事故来得突然,在被推倒之前,陈道崇觉得自己给过年轻人无数个台阶,“可惜这次失算了。”

被推倒

8月29日上午7点50分,陈道崇坐电梯下楼时,遇到了一名拎着电动自行车电池的小伙子。

出了单元门后,年轻人快步向前,走到电动自行车停放处,准备安装电池骑车离开时,陈道崇也跟了上去,想劝他之后不要带电池上楼。“你只要承诺以后不往楼上拿电瓶,我就让你走。”陈道崇一只手握着车把,对车上的年轻人说。

对方不听,用车往前拱他。“你再不承诺,我就要报警了。”听到陈道崇的话,年轻人突然冲着他的左胸捶了一下,随后骑车离开。

陈道崇体格很好,即使老了,驼背了,也有一米八二的个头。他每天早晨围着红领巾公园转一圈,一天至少走一万步。他头发茂盛,两边白发长多了就去染一下,坐地铁从来没人给他让过座——看起来他根本不像快80岁的老人。

“我要是有准备,肯定不会摔倒,我还是很扛打的。”事后别人来关心他,陈道崇总是这么说。

中泰雅轩小区里安装的电动车充电桩。新京报记者 郭懿萌 摄

120把陈道崇拉到医院,大夫问他怎么了,他说“没事”,旁边的人直戳他;有人和他说,怎么不在医院多躺两天,他说自己“不会装”。9月2日,推倒陈道崇的年轻人被朝阳警方行政拘留。

陈道崇回家检查了下,因为仰面倒地,尾椎骨外皮有点青,胳膊磕破皮,胸口被人捶的那一下,咳嗽的时候有点闷疼。

女儿一家在国外,看到新闻才知道父亲出事了,半夜打来电话。“你别管这闲事了。”陈道崇的妻子总跟他这样说。每次妻子生气时,他都耷拉着头不说话。等妻子气消了,他继续出去“管闲事”。

“管闲事”

陈道崇管过的最大的一次“闲事”就是群租房了。

中泰雅轩小区所在的八里庄地区紧邻CBD,大量人员在此居住,小区群租现象突出。

2013年12月10日凌晨1点,108号居民楼2层美容养生会馆窗外平台起火。回溯发现,起火原因是17楼窗户扔下的烟头,点燃了2层窗外平台上的衣服——那些是几家好心住户搜集的旧衣服,准备转天寄给灾区贫困儿童,临时放在那。火一直烧到了4层,半面墙都是黑的。

出事的这户,120㎡的房子里住了32人,旁边104㎡的房子住了24人,两套房子都被一家餐馆包下来做宿舍。乱拉的电线和接线板铺满地面,还有的电线直接拉到配电箱偷电,夏天负荷太大,整栋楼都停过电。

事故是因为宿舍不让抽烟,员工们趴在窗边抽,然后随手将烟头往楼下扔。

群租房问题一直难以根除:街道的工作人员前脚刚整治完,黑中介后脚又带人住了进去。陈道崇知道,根治的办法就在中介那里。他以小区业委会“秘书长”的身份找到社区和派出所协调,拿到了盖章的限期搬离通知书,然后找中介一家家地谈,要求他们写保证书,请租客限期搬离。

坚决不搬的,他使出狠招——拉闸断电。租户报警,他就跟他们讲道理:“断电不是针对群租行为本身,而是针对群租带来的火灾隐患。如果出了安全问题发生火灾,首先受损害的是业主自家的房子,然后就是邻居,甚至是整栋楼。”狠招实施后,过去多次约见一直不露面的中介公司主动现身。

连续几周,院子里堆满了拆掉的隔断挡板。在3个月内,所有群租房被清退,最后一数,整个街道187套群租房,这里占了82套。

后来,这项创举被记录在北京各大报纸上,人们将其列为全市首个尝试物业、业委会、居民“三方联动”治群租的典型案例。

陈叔

陈道崇算是跟着小区经历了不少次大变动了。看着开发商把楼盖起来,2006年退休第二年搬进新家。本来该舒舒服服过退休日子,但小区的样子让他看不过去了。“小区的绿化没人管、保洁工作跟不上,大门口常堆放建筑垃圾。”陈道崇还保留着旧时的照片。

成立业委会,赶走老物业,请进新物业,清理群租房,轰轰烈烈的,小区总算是走上了正轨。

年轻的时候,陈道崇在当时全国最大的火力发电厂陡河发电厂工作,他是高级工程师,负责做培训工作,基本每个月都要出差。奔波劳碌了几十年,退休了,他下定决心:啥工作都不做,谁来返聘都不去,就是出去玩。

他去新疆、云南、海南自驾,一出去就是一个月。他还跟着邮轮去过北极,人家嫌他年龄大,不敢带他,他说了不少好话,还签了保证书“生老病死,自己负责”。

女儿总想让他在国外多待一段时间,他不放心,小区里还有好多事:回迁楼的电梯垮掉了,没有公共维修基金怎么办;顶层房子漏雨、停车场地砖破碎,需要和物业协商维修;个别不交物业费的要写诉讼材料;小区的电动自行车充电桩放在哪能不扰民,还方便充电……

现在,他每天10点准时到业委会,一直开会到12点。他还被社区委托成为业主群的群主,群昵称叫“业主委员会发言人”,这让他仿佛又回到了退休前的生活。

整个小区884户居民,超过八成的人都认识陈道崇。这次被人推倒了,好久没联系的邻居都给他发消息,一口一个“陈叔”叫着;每个群看到新闻都“炸”了,大家表达着自己的愤恨;还有邻居看到新闻,半夜11点拎着水果来敲他的门。

原本,陈道崇想换完物业后就告别“闲事”养老的,可很多事只要听到或者看到,他总是忍不住掺和一脚。“我总跟他们开玩笑说,上贼船容易,下贼船难啊。”

他也有不下这艘船的原因:他动过5次癌症手术,最后一次是结肠癌,动手术的时候,20多个邻居在门口等着,两个邻居给他献血。有个三楼的邻居自己验血没验上,打电话把他上大学的儿子叫回来献血。“你说人家都做到这个份上了,我怎么离得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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