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做好“作家中的考古者”?李敬泽:听天地的“响”与“不响” | 新书架

如何做好“作家中的考古者”?李敬泽:听天地的“响”与“不响” | 新书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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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敬泽的演讲,堪称当下文学圈一景:不备稿子,随机表达,却能勾连万物,金句频出,传播广泛。如今,这些演讲稿终于出书,名字是《空山横:讲演集,关于文学关于人》,由译林出版社2024年8月推出。书名“空山横”来自王维的《鹿柴》:“空山不见人,但闻人语响。返景入深林,复照青苔上。”

《空山横》

从跑步、雨燕、鹅掌楸、超级AI谈到“科目三”

《跑步、文学、鹅掌楸》《隔与不隔,如果杜甫有手机》《北京雨燕以及行者》《做一个满怀敬畏的“述者”》《语言主权与作者的存亡》《作为哪吒的文学》《“打工”与“壁橱“》《那座跳伞塔,它还在吗?》《黄鹤去哪儿了?》《请给鲁迅先生做个访谈》……《空山横》是16篇有声的文章。15次真实的演讲 + 1次想象的演讲,关于曹雪芹、鲁迅、杜甫、汪曾祺,也关于跑步、雨燕、鹅掌楸、超级AI,小到日常之物,大到天上星图。经典的文学、古雅的戏曲、沸腾的“抖音”与“科目三”、人工智能与生态环境。这一切共存于李敬泽眼中的烟火人间。他以演讲为媒介,勾连世间万物,既是现代的观察,也有中国传统文人的古风,这也难怪他会获得“评论家中的博物学者”“作家中的考古者”等称号。

在收入《空山横》里的一篇《听“空山”》中,李敬泽分析了王维《鹿柴》里“空山不见人”的意象。自古至今,他谈到电视剧《繁花》和贾樟柯的电影《一代风流》。有人说,王家卫改电视剧,把《繁花》改得面目全非,人也不是那些人了,事也不是那些事了。李敬泽却认为,王家卫抓住了“不响”,这就是小说《繁花》的灵魂。“不响”的正面就是“响”,没有“响”哪来的“不响”啊?“王家卫是搞电影的,电影中一个至关重要的艺术和技术环节就是声音,他会不知道这个声音太吵太闹?他就是要吵闹,他就是要‘响’,有了‘响’,才会‘不响’。” 接着他提到自己有一次去看了贾樟柯刚刚定剪的电影《一代风流》,坐在放映厅里,“默默地流了几滴老泪。原来,这也是一部关于‘响’和‘不响’的作品,逝去的时间、流失的生命,生命中不可追回、不可补救的不甘和悲慨,所有这一切,终究就是我们在生命之响中听出的那个坚硬的不响,或者是,我们在内心寂静的废墟中听出的万物轰鸣。”

每一次演讲都是“赤手空拳、走投无路、如临深渊”

多年以来,不知多少次在稠人广众前说话,李敬泽“偏执地要求自己不写稿子。当然不是不准备,每次都是焦虑的,都会紧迫匆忙地想一想我要讲什么。”

但他不让自己事先从第一句话想到最后一句话,不让每一句话都事先落到书面上。他这么做,是主动把自己驱赶到一种不确定状态,“赤手空拳、走投无路、如临深渊,已经站在这儿了,麦克风就在面前。这时,你对自己说,好吧,开始吧,逼迫肾上腺素分泌出来,看看能不能让这装死的、该死的脑子和舌头活过来。行至水穷处,坐看云起时,让风来让云飞。”

李敬泽爱跑步。这种如临深渊式的演讲状态,对他来说,是另一种跑步。“不惯着自己,命令自己跑起来。最初的五百米、一公里天人交战啊,肉身沉重啊,但是坚持,渐渐地,抽丝剥茧了,闪闪发亮了,你的骨头、你的肉都轻了,你飘了。你看着自己奔跑,看着你的声音、你的话一句一句联翩而飞如鸟,你对自己都有点满意了。”

李敬泽

万物相联“扯出一个星图来”

“绕道写作”能力受鲁迅先生启发

在上海书展期间举行的《空山横》发布会上,到场的嘉宾学者毛尖提到,自己在线上听了多场李敬泽的演讲,每次都被他的即兴发挥所折服。毛尖特别指出,《空山横》中的许多内容都是即兴而成,这种没有稿子的演讲方式不仅考验了李敬泽的积累与才情,更展现了他独特的“空山横体”——“绕道写作”的能力。她以书中的第一篇“跑步、文学和鹅掌楸”为例,指出李敬泽总能在看似无关的主题间找到联系,最终回归主题。“他能从王维的诗迅速进入到欧美的某篇短篇小说,从打工文学到小说中的‘壁橱’……”,在毛尖看来,李敬泽“如此自由地出入小说、散文、讲演、随笔”,“把所有的这些都打通了”。

对此,李敬泽提到自己深受鲁迅的影响,特别是鲁迅在《魏晋风度及文章与药及酒之关系》中展现出的“漫天扯开去”的写作方法:“无边无际地扯下去,都是风马牛不相及,或者用俗话说八竿子打不着”,但是就是在这种毫无关联、漫天扯开去中,能够“扯出个流线型,扯出一个星图来,最后还真就完成了,我觉得这是鲁迅给我一个根本的启示。”李敬泽表示,这种方法论对其写作和演讲都有很大的影响。

建立文学的“小的共同体”

不必焦虑于“破圈”

当今传播媒介的多样性对文学的传播也造成了很大影响,跨界和破圈成为许多文学人的追求,希望更多的读者可以亲近文学、喜欢文学。在《空山横》的发布会上,学者黄平表示,跨界、破圈是好事,但流量并不一定是衡量文学价值的唯一标准,“很多流量意义上的交往是无效的”。在毛尖看来,“流量”是一个中性词,带来红利的同时也存在风险,要注意避免流量统领文学的现象。

李敬泽则表示自己对于流量并不焦虑。他认为,如果流量能够使得作家作品的影响力扩大,那就是一件好事,但作家也不必为此焦虑。在他看来,有读者喜欢自己的书,有机会与读者面对面交流,在文化生态里与读者建立一个“小的共同体”,就令其心满意足。他强调,“与读者建立类似于共同体意义上的关系,是今后文化生态长期持续下去的一个绝对的、基本的条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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